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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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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贵妃看着从养心殿里出来的三人。
领头的女子一袭红衣,身姿窈窕,步履极快,似是生了气。女子的身后跟着个身材臃肿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跟在女子的身后,嘴巴不停的开合着,似是在说着些什么,只是隔得远了些,听的不大清楚。
走在最后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面容清隽,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细线,步伐不疾不徐。
淑贵妃可是整个宫里最得盛宠的女人,多年来恩宠不衰,就是皇后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御前的小太监最是乖觉,见其面上似有狐疑之色,忙躬身道:“回禀贵妃娘娘,叶府大小姐一早便带着京兆府尹和国师府的林公子来了养心殿,说是为了前几日的国师府灭门一案。”
“叶家何时跟国师府的人搅在一起了?”
淑贵妃美目中的疑色更浓了。
小太监笑着道:“谁说不是呢,哪有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子连自己个的脸面和名声都不要了,要为个没权没势的男人作证的?”
淑贵妃还欲再问两句,就见李福全端着拂尘迎了出来。
“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麻溜的伺候贵妃娘娘进殿,若是冻着贵妃娘娘了,仔细皇上怪罪下来摘了你们的脑袋。”
淑贵妃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进了殿中,闻到了浓郁的龙涎香味里多了些薄荷的味道,便取下了护甲,径直走到承平帝的身后,轻轻的替他揉着额角。
“还是爱妃最体贴朕心,不像外头的那些臣子整日里吵的朕头疼。”
淑贵妃轻笑着道:“可是京兆府尹办事不利,惹得皇上动气了?”
承平帝拍着他手背的动作一顿,睁开了眸子道:“倒也不只是为他,国师府灭门一案本就难察,倒是那个姓林的国师府幸存者,简直胆大包天,竟敢断言朕几日会出现灾祸,让朕避开所有带水的东西。”
淑贵妃半垂着的抹嘴里,闪过一抹异色。
她知道承平帝的话未说全,明明叶府的动向他比谁人都关心,可今日却独独不提叶家大小姐,忙安慰道:“臣妾记得先帝在时,似乎颇为重用国师府,言其有趋吉避害的先天演算之术。依着臣妾愚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着为好。”
“哼!这些个牛鬼蛇神的把戏也就能骗骗你们这些妇道人家罢了。”
承平帝面有愠色,一掌拍在了扶手上。
淑贵妃伴君已久倒也不惧,伏在承平帝的怀里,哽咽着道:“臣妾也是关心则乱,惹得皇上动怒,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带了亲手做的栗子糕来,皇上且尝尝合不合胃口。”
美人垂泪,娇声连连。
向来是抚平男人怒气的一剂良药。
承平帝尝了一小口,面上露了笑,将淑贵妃搂进了怀里。
“再过几日便是祭灶节了,臣妾一早就吩咐内务府将太液阁布置妥当,到时候臣妾陪着皇上饮酒赏梅。”
承平帝低低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太液阁依着太液池而建,莫非......
淑贵妃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忙又道:“岁末连下着几场大雪,连太液池都被冻住了,结了厚厚的冰,前儿臣妾路过的时候还瞧见有顽皮的宫女在上头滑冰玩呢。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可是吉兆啊。”
......
魏大全的小眼睛在叶晚宁和林风眠的身上来回晃了两下,此间事了,他才不愿留下来当受气包呢,一出宫门就推脱府里有事,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林风眠瞧着前面那抹瘦削背影有些不明所以,从出了养心殿她便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连半个眼神也无。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拱手道:“此番多谢叶小姐出手相助,日后若是用得着林某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林某绝不推辞。”
叶晚宁猛地停下脚步,抬着头斜睨着他,眼圈红红的。
“林风眠你就是个大笨蛋,你以为在皇上跟前卖弄你那点本事,皇上便会重用你吗?我冒着要被祖父打断腿的风险,冒着女儿家的名声不要,就想让你活着,你干嘛偏偏要去送死,你知不知道君无戏言,若是你所说的没有应验,就算神仙也救不你了。”
“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
越说便越委屈,说到最后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林风眠素日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见叶晚宁的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又松开,如此循环往复数次,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要是怕受罚,我便亲自登门跟你祖父说清楚,你,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哭了?”
叶晚宁抬手擦了把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道:“我祖父最是护短,你去了就不怕被他打断腿了?”
“叶小姐也是为了救我所以才会受罚,要是叶宰辅真的要打断我的腿才能解恨,我绝无怨言。”
林风眠平静的回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叶晚宁定定的看着他,然后拉起他的衣袖,轻声问道:“风眠哥哥,你告诉我方才在养心殿所言,你是有把握的对不对?”
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漉的,泪眼汪汪。
微微扬起的小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倔强的看着他,仿佛只要他不给个肯定的回答,她就会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似的。
林风眠有些慌,有些乱,下意识的舔了舔干裂的唇。
然后点了点头。
“果真?”
叶晚宁那双似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眸子里登时就有了点点的喜色。
林风眠再次点头。
叶晚宁这才松开了捏着他衣袖的手,红着脸转身离开了,走了一段才回头道:“林风眠,你要是敢骗我,我会恨你一辈子,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你收尸的。”
待到那抹明艳的红色消失在转角处,林风眠才回过神来。
若不是义父临死前将他身世的秘密告诉他,或许今日他也不会在御前这般放肆,他想要的东西只有爬的越高才越容易得到。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死了呢?
继承国师一职,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而已。
......
叶晚宁刚回到漪澜院,就被一脸严肃的叶朝宗逮了个正着。
叶朝宗伸手点在了她的额上,“你个死丫头,真是愈发大胆了,我就说这几日总是见不着你的影子了,敢情是为了情郎去奔走了啊,你也知道祖父素来严厉,你还敢当着全玉京城人的面说自己跟男子深夜私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小半日的功夫,谣言就传遍了整个玉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哥,我没有!”
叶晚宁小声的反驳着。
叶朝宗见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的,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信你没用,得祖父信你才行。祖父一回来便将父亲和母亲叫去书房了,这会子还没出来呢。你一会儿去的时候,只管哭着认错,祖父就算再生气,大约也不会真的打你的。”
逸云轩在叶府的西北角,叶铭章素来喜静,特意选了这里做书房。
“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宁丫头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都是你这个做父亲的素日里给惯的。”
叶铭章气的浑身发抖,说到气愤处戒尺就狠狠的抽在了叶傅行的背上。
叶傅行自小是被打习惯了,也不觉得疼,哼哼唧唧的道:“爹自己个愿意做严父,难道就不许儿子做慈父了,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晚宁虽有些小性子,但是大事上却不会犯糊涂的。爹也不该听了外头的那些谣言,便如此说自己的亲孙女吧。”
叶铭章没想到一向来任打任骂的大儿子居然敢顶嘴,气的又扬起了手中的戒尺。
还未等戒尺落下,叶晚宁便进来了。
“左右事情是我犯下的,祖父若是生气只管打我就是,与我爹爹不相干的。”
叶铭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颤抖着手指着叶晚宁道:“真是作孽,我叶铭章一辈子勤勤恳恳,从未出过错,临了居然也没教出个像样的后代来,都是我没用,实在是愧对叶家的列祖列宗啊!”
说完就体力不支倒在了座椅上。
叶晚宁看着满脸皱纹的祖父,心有不忍,低声对着叶傅行道:“爹,你先出去。女儿有些事想单独跟祖父说。”
叶傅行梗着脖子没动。
这个时候做父亲的不顶在前头,什么时候顶在前头?他要是走了,若是戒尺落在了叶晚宁的身上,那岂不是比落在他身上更让他心疼吗?
叶晚宁对着叶父使了个眼色。
叶傅行这才不情不愿的出去了,路过叶晚宁边上的时候,又悄声道:“你祖父若是打你了,你就大声的哭,爹就在门外守着,听到信号就进来救你。”
叶晚宁心中一暖,对着叶父笑了笑。
待到“吱呀”一声关门声传来,屋子里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
叶晚宁起身走到叶铭章的身后替他捶着肩,“晚宁和哥哥是祖父一手带大的,所识的字都是祖父手把手教的,晚宁虽不才,但是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何为礼义廉耻,何为家国大义?”
叶傅行已年逾花甲,跟两个儿子也不亲近,对叶晚宁兄妹倒是真心疼爱。
“你既知道,为何又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来?”
叶晚宁见他语气缓和了些,将今日在养心殿里跟承平帝所说的又说了一遍,最后才道:“事情经过便是如此,晚宁与林公子清清白白,又何必在意外间的流言蜚语。且祖父不也总教导晚宁跟哥哥要做个正直无愧于心的人吗?若是晚宁三缄其口,只怕这世上又得多一条冤死的魂了。”
叶傅行还未开口再问,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死老头子,你要是敢动宁丫头一根指头,我,我就跟你和离,我带着孩子们出府另过,你就一个人守着你的叶府过吧。”
“我瞧着你是年岁愈大,人也愈发糊涂了。不相信自家孙女,却相信外头那些个乱嚼舌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