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乌云压顶,疾风劲烈。
淑贵妃红着眼圈跪在养心殿外,地砖冰冷坚硬,不过跪了片刻膝盖便已失去了知觉。
今儿是祭灶节,她特意在太液阁上设宴,谁知宴席间承平帝赏了一出冰嬉舞之后,兴致大发,命人将特制的冰鞋取了来。
她当时也劝了。
更是搬出了那天林风眠的所言。
可承平帝向来刚愎自用,且又在兴头上,哪里肯听她的劝,换上了冰鞋之后,便去了太液池里一展雄姿,只是到底年岁不饶人,不复年轻时的矫健姿态。
滑至太液池中间时,也不知为何原先一指厚的冰层竟然裂开了,承平帝一个不察便掉进了水里。
冬日里的河水冷的侵肌裂骨,饶是护卫们救驾及时,承平帝还是冻得够呛,被救上的时候被冻得面色发白,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会子正在养心殿里泡热水澡驱寒。
一旁的小太监苦着脸劝道:“贵妃娘娘,您还是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伤着了自己个的身体可如何是好啊?今儿这事奴才们都瞧的真真的完全就是个意外,皇上圣明,又素来心疼贵妃娘娘,定不会怪罪娘娘的。”
淑贵妃依旧跪的端正,“你进去传个话让李公公出来一趟,本宫要亲口听他说皇上无事才安心。”
“那可不巧了,这会子里头是太医们伺候着呢,皇上一回了养心殿就打发李公公出宫去请什么人了?”
小太监躬着身子回道,又小声的嘀咕着,“也不知请的是何等人物,竟也劳动李公公亲自去请?”
淑贵妃轻轻的舒了口气。
她伺候承平帝将近二十载,知他疑心重又爱多思多虑,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如今年岁渐长,到底还是畏死的。
不过世上之人,有几个不怕死的呢?
隔间里冒着蒸腾的热气,承平帝靠着浴桶,双手搭在边沿上,许是热气的缘故,面色倒是多了几分红润,他将覆在面上的热毛巾拿下。
“贵妃还在外头?”
小太监忙道:“贵妃娘娘内疚不已,跪在养心殿外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承平帝的眉头紧皱。
那些跳冰嬉舞的舞姬们在太液池上跳了一整曲的舞,皆都没事,怎的到了他就出了事呢?
难道说是他体型过重的缘故?
或是其他的?
他低头看了看松垮的腹部,再也不似年轻时那般紧实,不由喟叹了一声岁月催人老。
“传朕的话,此事乃是意外,让贵妃早些回宫歇息,朕得空便去瞧她,让她不必过度担忧和自责。”
淑贵妃听完小太监传的话,心下一松。
起来的时候只觉膝盖处酸疼难忍,险些没站稳,好在御前的人反应倒是快,及时给搀住了。
淑贵妃略站了站,腿上才恢复了些知觉,正往回走就碰到了李福全领着林风眠从宫门处走了来。
李福全忙行礼道:“哟,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
淑贵妃轻笑着回道,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的林风眠身上。
李福全忙又道:“林公子,这位是宫里的淑贵妃娘娘。”
林风眠不疾不徐的行礼道:“草民林风眠给贵妃娘娘请安!”
淑贵妃见他面色清冷,不似那起子溜须拍马之辈,不由点了点头。
“只怕过了今日,林公子这声草民就得改改了!”
说完便在宫婢的搀扶下径直离开了。
林风眠心里泛起了疑惑,他与淑贵妃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她今日所言却似意有所指?
难道义父临终之前所说的人是她?
还未等他细想,一旁的李福全就催促道:“林公子还是快些吧,皇上正在里头等着呢。”
承平帝只穿了件常服,整个人斜靠在宽椅里,眉心微蹙,比之素日里倒是多出了几分平和来。
“你可知朕找你来所谓何事?”
林风眠躬身道:“天威难测,草民不知。”
“你会不知?”
承平帝将身子坐直了些,看向堂下之人的目光里多了些审视的意味,似是要从林风眠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林风眠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不理会那灼灼的目光,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承平帝理了理夸大的衣袖,“朕今日一时兴起在太液池滑冰,不想却落了水,如此便算你先前所言应验了。朕金口已开,自也不会失信于你。你既是上一任国师的义子,子承父业倒也名正言顺。”
“草民叩谢皇上天恩,必定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林风眠的脑袋垂得很低,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承平帝轻笑一声,“奉承的话朕听的多了,你也无需多言。你既然说师承上任国师,又算出朕会落水。如今已经年下,国师可否算算来年我大周朝的国运如何啊?”
“微臣才疏学浅,所懂所学不过是皮毛,国运一事又涉及天机,其实微臣可以私自窥探的,还请皇上恕罪。”
林风眠的语气依旧平稳,丝毫不见慌张。
“不过......”
承平帝身子微微前倾,“不过什么?”
“除夕之夜,乃是新旧交替之时,最易生出事端,微臣方才观皇上周身之气,虽水汽渐散,但亦有金气隐隐环绕周身。”
林风眠躬身回道,所言皆是晦涩不明之语。
承平帝又追问道:“此话何意?”
“金主利器,阖宫夜宴之日还请皇上稍稍留心些。至于其他的微臣便也看不清了。”
林风眠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承平帝又躺回了龙椅里,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挥手道:“你且先退下吧。”
林风眠从养心殿出来之后,云破日出,淡淡的金色将乌云镶了一道金边,送他出宫的小太监忙不迭的道喜:“恭喜林大人,贺喜林大人。”
林风眠给了赏银,又问了今日之事。
小太监自然是喜不自胜,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今日的宴席都有哪些人?”
左右也不是什么机密问题,小太监也不藏着掖着,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李公公亲自去请的人物,岂可怠慢了?
“也就宫里几位得宠的娘娘,加上几位皇子。”
小太监又笑了一声,“说来也奇怪,今儿几位皇子都跟商量好了似的要请皇上赐婚,就连去岁已经成了婚的太子殿下也跟着一起凑热闹呢。”
林风眠心里咯噔一下,藏于袖间的手不觉握成了拳。
“那皇上的意思是?”
小太监打着哈哈道:“皇上当时脸色就变了,将几位皇子训斥了一顿,然后就去太液池滑冰了,再然后的事林大人也已经知晓了。”
按理说得了皇上的青眼,他也顺利成了国师,林风眠应该是高兴的,可回迎客居的路上他却神情恍惚,好几次险些都撞上人了。
待浑浑噩噩的进了迎客居,就见小二满脸喜色的迎了过来。
“林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你前脚出了门后脚便有一个打扮俏丽的丫鬟找来了,说是找您有事,小的见那丫鬟穿着气度都不似寻常人家,便让她留下了字条。”
说着便去取了字条,交给了林风眠。
......
漪澜院。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叶晚宁便有些坐立不安,不时就看向窗外。
祖父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她恰巧听到了一句说皇上在太液池上滑冰不慎跌入了水中,虽被及时救起,但是到底也吓得不轻。
叶晚宁的心稍稍落定,虽那日林风眠再三保证在养心殿里所言是真的,但是未发生的事又怎可预知呢?如今乍然听见皇上落水一事,她安心之余,对林风眠又有了几分疑惑。
她重活一世,对所有事都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何以林风眠会能算出皇上会有灾祸,难道林风眠真的会先天演算之术?
相思跟红豆对视一眼,将斗篷取了来给叶晚宁披上,“小姐既要出去,奴婢们也不拦着,但是奴婢跟红豆你总得带一个,否则奴婢们也不安心。”
叶晚宁一心都在林风眠身上,倒也没多言带着红豆便出门了。
等到了城西的清河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林风眠负手立在桥上,周遭是一点一点的昏黄的光,衬的他的身影寂寥而孤寂。
晚风在他的脚下打着旋儿,托着他的衣角高高扬起,宛若即将要飞升而去的仙人一般。
未见到人时满心焦急,如今见到了又有些近乡情更怯的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她缓步走到了他的身侧,“进宫可还顺利?”
林风眠点头,“皇上已经封了我为新任的国师。”
夜风徐徐,吹乱了她的发。
叶晚宁抬手将碎发勾至耳后,“风眠哥哥,我虽不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也不想问你藏于心底的秘密是什么?我知道你原不是那种追名逐利之人,现在却费劲心思博得皇上的关注,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风眠哥哥应该比我更清楚,无论何种的境地下,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她的眸子晶亮而清澈。
林风眠看着那黝黑的眼珠子里倒映出的自己,有一瞬间的心慌。
他独来独往惯了的,从未听过这般窝心的言语,卷曲而上翘的羽睫下那双温柔的眸子几欲让他沉醉其间。
“咻......”
一道破风声从暗影出射来,林风眠的眸子一紧,将面前之人护在了怀里,然后脚下一个旋转,两人便互换了位置。
利箭穿透肩头,林风眠眉头一皱。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