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23、你就是振轩吧？

　　从琴城回来之前，恩生在酒店收到了一个信封，没有地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送给他的，他打开信封后，发现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面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抱着一个小男孩，而这个小男孩正是小时候的恩生。
　　恩生虽然对照片上的小夫妻没什么感觉，但却看得出照片上的小家庭有多么幸福，那个女人抱着差不多有一岁的小恩生，那个俊朗的男人左手抱着自己的妻子，右手抱着恩生。
　　跨越时空的力量，击中了恩生，他的心里暗潮汹涌，因为有太多自己想知道的事，有太多的事牵动着他，或许他也曾经生活在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他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让他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天人永隔，他的脊背冒出一股凉气，好像在告诉他不要试图打开尘封的记忆，一旦触碰就会痛不欲生。
　　也正是因为这张照片，恩生才踏回了云城的归途。
　　那张照片是罗晓曼寄给恩生的。

　　罗川砸够了东西后，把自己关在了和老伴的房间里，看着恩生奶奶的照片，沉默不语，就只是静静地看着。
　　罗晓曼躲在被窝里，捂着耳朵，不敢听外面破碎的声音。直到外面彻底静下来，她掀开了被子，凌乱的头发散在肩上，她拿起电话想找个人聊天，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却不知道该打给谁，她拨通了恩生的电话，本来想倾诉自己的遭遇，想了想又咽了回去，“振轩，大哥醒了！”
　　“哦。”恩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
　　罗晓曼深知爸妈和哥哥都欠恩生太多，没脸再让恩生陪自己多说会话，听到恩生的声音之后，她就挂断了电话。其实，她只是想听到有人和她说话，哪怕只有一个字。

　　恩生并不知道此时的罗家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手里的这张照片早已唤醒了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他想知道关于爸爸罗世凯和妈妈宋雪美的一切，他马上就想知道。
　　下了飞机，云城下着大雨。恩生没有休息，上了一辆出租车，马上赶回了罗家。
　　他想见罗川，而此时的罗川并不想见任何人。
　　夏叔告诉恩生，罗川谁都不想见。
　　恩生以为罗川还没原谅他，他不明白，罗振东已经醒了过来，把罗振东推下楼梯的人也已经被指认出来，罗川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他从琴城回来，手里就一直拿着那张照片，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
　　他站在楼下喊，“爷爷，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原本快要平静下来的罗川，又被固执的恩生激得精神抖擞。“把他给我撵出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让他进罗家的门。”
　　恩生偏偏不信邪，跪在门外，“夏叔，你告诉他，我会在这一直等到他告诉我为止，我一定要知道。”
　　雨越下越大，打湿在恩生的白色衬衫上。他没有穿外套，湿透的衬衫贴在他的身上。
　　雨拍打着玻璃，雷声夹杂着雨声，阴沉的天空一闪一闪。罗晓曼还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知道是恩生。
　　她打开窗户，风和雨水忽地灌进了房间里，她伸出头，头发被卷在狂风暴雨里，她看见恩生一动不动的跪在楼下。
　　她随便披了件衣服，又跑进了恩生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进恩生的房间，和她想象得并不一样，干净整洁，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她在恩生的衣橱里拿了件外套，拿了把伞，推开了门。
　　她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密集的雨在地上汇集成河。一个湿透的男孩跪在地上，花池边的泥土冲到了他的跪在地上的裤子上，雨水落到他的头顶马上向下流，在他俊俏的下巴那里聚集成一股水流，这股水流顺势在他的胸间流淌着，一直经过裤子，再流到地上。
　　罗晓曼把伞放到恩生的头顶上，恩生抬起了头，她看着这个满脸是水的男孩，分不清他眼里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刚要把恩生的外套放在他的身上，身后想起了声音。
　　“罗晓曼，拿着你手里的东西，回你的房间去！”罗川怒目圆睁。
　　罗晓曼只好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
　　桂姨看着恩生可怜，试着劝说，“振轩少爷，您回去吧，您这样一直淋雨会生病的。”
　　恩生仍然无动于衷，这一次，没有结果，他是不会罢休的。
　　瓢泼的大雨落个不停，一直持续到半夜雨才慢慢小了下来。夜晚的风吹得更加狂躁，坐在屋里面的人听着窗外的风，都好像要吃人。
　　经历过雪天被丢进泳池后，这样的风雨对恩生来说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不过是拖着僵住的身体待在罗家门外，僵都僵住了，在哪里还不都一样。
　　罗晓曼这一夜也没怎么睡，不时地起来看看窗外。害怕恩生不在了，又担心恩生跪在那里时间长了会出事。

　　细细的雨打在恩生身上，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反倒有点痒。他看着手上的照片，背面已经全都湿了，正面有无数的水珠停在上面，他用衬衫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擦着。
　　他突然感觉特别饿，饥寒交迫。他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能忘记寒冷和饥饿，不知不觉他开始打起了瞌睡，起初还是跪在地上，后来慢慢倒在了地上。
　　而云城的这场雨，注定会下很久，不大不小的雨绵延不止，浇得人心里不知道翻了几个跟头。
　　清晨，依然阴雨连连。门被打开了，罗川走了出来，他开门的一瞬间，也惊呆了。
　　恩生倒在雨地里，白色的衬衫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湿漉漉的头发混在泥水里，英俊的脸挨着地面，脏兮兮的。大概是因为寒冷，或是饥饿，他双手抱着肩膀，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羊水里未出世的婴儿。
　　恩生听见近处的声音，直起了身。罗川见状，转过头，冷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在夏叔的陪伴下上了一辆车。罗世兴置身警局，此时的Lod’s有很多事等着罗川去解决。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就我不能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必须知道！”恩生终于忍不住了。
　　情况并没有恩生想象得那么好，他以为只要自己肯跪上一夜，罗川就会感动，就一定会告诉他，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恩生只好继续忍着饥饿和寒冷，渐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空空的，轻轻的，好像再来一阵昨晚那么大的风，自己就能被吹走。
　　听说，有的人不吃不喝三天也不会死，管他呢，才第二天而已。
　　就这样，恩生跪在那里，从白天又到了晚上。
　　突然，两道车灯的光，晃得恩生睁不开眼睛。罗川和夏叔下了车，罗川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家里。
　　他只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倔强的男孩，又径直进了门，似乎那一眼只为了确认恩生还活着。
　　恩生没有多余的力气大喊大叫，本来想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膝盖好像和地长到了一起，特别沉，挪不动。
　　罗家的饭菜味从屋里飘了出来，刺激着外面这个跪在地上两天一夜未进食的人。恩生咽了下口水，抱着肚子继续跪在地上。
　　后来，恩生也不知自己是饿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两天两夜的雨已经都过去了。
　　叫醒恩生的是一个一张俊朗成熟的面庞，“醒醒，醒醒，你就是振轩吧？”

　　恩生是被这个人硬拖起来的，恩生完全使不上力气，这个人把着恩生的肩膀，把恩生架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凉啊？整个人都是凉的，衣服还是湿的。”他像个年纪很长的大哥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恩生身上。
　　“谢谢。”恩生发出微弱的声音，嘴唇颤抖着。
　　这个人推开门，在吃早饭的罗家人突然全都静止了，看着眼前的一幕。
　　最开始说话的还是夏叔，“振皓少爷，您回来了”，老泪纵横。
　　振皓问了夏叔恩生的房间在哪里，然后把恩生放到了床上，帮恩生把被盖好。
　　恩生推搡着，“我还有事没问爷爷。”
　　“睡醒了再问吧，等下让夏叔给你拿点吃的上来。”振皓一开口，恩生的心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