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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跳崖之后 ...

  •   “展兄,你我猫鼠相斗多年,没想到今天要死在一块儿。”
      “白兄,咱们本来就抱必死决心而来。能与白兄生死相息,展某了无遗憾。”
      “好,愿咱们来生亲如兄弟,不再相斗。”

      双目相视,曾经的对峙荡然无存,有的是信任,是视死如归的无畏。身直如柱,硬挺的是压不弯摁不屈的脊骨;眸淡如菊,傲然的是砍不断扯不去的情义。
      流箭,应着涂善回荡在山谷的喝令,如雨般铺天盖地地射向那一红一白的两条人影。
      纵使视死如归,也不甘死在宵小贼子手中。
      人,飞身而起,直窜晴空,杲杲秋阳在两条人影的遮蔽下仿佛黯淡不少。上到最高处,骤然便是回落,宛如一红一白两条流星行过那巍巍绝崖,直堕湍流江河。
      江河水,咆哮着卷起千万激浪,身影入,身影没。
      绝崖上独留涂善仰天一声狂笑,与崖后山头上阿敏那悲不成泣的哀吟。

      水流很急,瞬间吞噬了白玉堂整个人。他试着在水中挣扎扑腾,想浮上水面吸上几口空气,但不行,水流湍得太急,他刚刚露头便被一个浪给打了下去。水湿透衣衫,让身子也跟着沉重起来,不消多久,白玉堂已觉得四肢乏力,头脑中意识也不禁昏昏然。
      就在他快要划动不了四肢的时候,眼前突然伸来了一条横木。白玉堂精神一振,立即如临大赦死命抓住,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拖离了水面。
      白玉堂躺上船甲板那一刻,他开始不断吐着呛了满嘴满鼻满肚子里的江水。等他水吐干净了,人也清醒了,这才看到一个船夫打扮的年轻人正站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公子看来是坐了一条贼船。最近这江流一带出现了很多伪船夫,专门劫人财物。”那船夫道,“不过幸亏公子你遇上了我。”
      想到自己落水原因的狼狈,白玉堂苦笑了下,不与解释。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发觉不对劲,左臂一提竟是轻轻松松。“难道捆龙索入水即解?”
      自言自语地,他匆忙收着垂入江里的捆龙索直到另一头,捆龙索尤在,另一头的展昭却荡然无存。
      白玉堂未干的眉尖不由滴出冷汗来。他大声冲船夫喊道:“船家,有没有救上一个和我一样落水的人?穿红衣服的。”见船夫摇头,他立即扶住船桅向江中四处打量。
      “猫儿……猫儿!死猫!”他大声喊叫没有回应,不觉急得团团转,“喂,你可别翘辫子呀。否则传到江湖上说你没被涂善害死,却是淹死的,丢不丢人啊?!”
      总算在一阵张望后,白玉堂的视线里飘进一个红色的物体。他大喊大叫让船夫将船撑了过去,费了一番九牛二虎之力将人弄上了船。果然,这红衣的是展昭。只是此时的展昭已经脸色发白发灰,昏迷不醒了。
      “猫儿,猫儿!”白玉堂拍着摇着展昭想叫醒他。但展昭却手脚冰凉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船夫走了过来,蹲下身:“让我看看。”说着去探展昭鼻息,又去把展昭脉搏。
      白玉堂看船夫脸色凝重,在一旁急得半死:“船家,你懂水性,你快想办法把他救醒。”
      哪料那船夫竟摇摇头,一声喟叹:“唉,晚啦!”
      “晚了?什么叫晚了?”
      “他溺水太久,气息微弱。唉,救不活了。”
      “什么?!”白玉堂满脸震惊与难以置信,不由倒退一步。
      怎么可能?明明刚才还生龙活虎,明明刚才还说着与他生死相息——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恶心,但展昭他从来不是一个“食言”的人啊。七年了,那么多风雨都走过来了,难道他就断送在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江河里了?他为救太子而尽忠,为救阿敏而取义,他该是个英雄,可是……为什么英雄故事的尾声居然完结在这里?这难道听起来不更像一个笑话吗?
      是他的命该如此,还是他连今生跟他做兄弟的机会都小气地不肯给他?
      猫儿,这……是为什么?
      千万的记忆瞬间如泉涌般溢出。记起了当年初见,记起了陷空岛相斗,记起了他被冤被伤,记起了彼此慷慨陈词,记起了两人捆着一路追赶阿敏母子种种,记起了一同跳下崖的那一个瞬间。
      眼眶,热了,炙了。如火烧熏,滚烫滚烫。
      白玉堂颓然坐倒在甲板上,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五年。

      “喔,我想起来了。如果一定要救的话,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船夫突然冒出的言语令白玉堂已经要落出眼眶的热泪猛地刹住。
      “什么?!那你不早说!”白玉堂吼起来,激动地一把抓住船夫的衣襟吼道:“快说,什么办法?快说呀!”
      被白玉堂摇着的船夫露出一脸畏惧,颤颤道:“公子,你这样……小的怎么敢说?”
      白玉堂忍住激动,好好拍平船夫衣服,道:“那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个……。”船夫瞟了一眼白玉堂神色,轻声道,“现在……只有度气一法可行。”
      “度气?什么东西?”
      “就是嘴对嘴把气度给对方呀。”
      “什么?!!!”
      船夫没有注意到白玉堂刹时铁青了的脸,仍一个劲地往下说:“凡是溺水的人,被救上来后很多时候都会呼吸困难,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肯嘴对嘴把气度给对方,那就有可能救活了。”
      白玉堂此时的脸已经黑了一大圈:“那谁去度气?”
      “当然是你!”船夫道:“我和这位公子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嘴对嘴地度气给他?既然公子你和他是旧识,当然非你莫属啦。”
      “难道是旧识就好意思嘴对嘴吗?这是哪门子说法?”
      船夫双手一摊无可奈何道:“这我可没办法。人是你要救的,与我无干呀。”说着,瞥了躺着的展昭一眼,“要快喔,不然再过片刻,只怕连度气之法也未必救得了他的命了。”
      船夫的话提醒了白玉堂。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可不发,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去摆脱那种难堪的处境了。为了救展昭……对,一切都是为了救这只该死不死的死猫……
      “好,好。我……豁出去了!”
      白玉堂蹲下身,一只手撑在展昭身边的甲板上,另一只手压住了展昭的肩头。他慢慢移动着上身。
      “猫儿,我这样为你‘牺牲’,连‘贞操’都不顾了。你可别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尖叫啊,否则我一定一拳让你继续昏回去。”
      “少罗嗦了。快点快点,再不救,人就要死了。”一边船夫不停催促着。
      “好啦好啦!”
      白玉堂应着,让上身继续慢慢下移。眼见着展昭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额头冷汗狂冒,脸色难看地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心里的不舒服连带着身体也觉得不舒服。他换了个姿势,将手压在展昭胸口,上身继续下移。
      上身越来越低,压在胸口地手也自然而然越压越下方,一直压到了展昭的小腹,而此时白玉堂与展昭也几乎到了面对面的地步。
      死就死吧。白玉堂心道。于是双眼一闭,脸凑了上去。
      “噗!”
      谁知突如其来竟是没头没脑一股水喷到脸上。不但浇透了白玉堂的脸,更浇凉了白玉堂的脑袋。他怔在那里,睁开眼睛,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眼睛、鼻子、下巴的凹凸轮廓淌了下来。
      展昭在蹙眉,展昭在咳嗽,所以展昭清醒了,所以刚才那一口水便是他喷出来的。
      白玉堂脑中仅仅反应了那么些个事实。接着,一股火气直窜头顶。
      “展!昭!”咬牙切齿都不足以形容白玉堂此时的愤怒。是的,他愤怒,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那也罢了,偏偏还被那只臭猫喷了一脸口水。士可忍,孰不可忍!他要大吼三百声!
      可惜,白玉堂没能吼出声,展昭已经睁开了眼睛。
      当然,展昭看到的第一眼肯定是白玉堂那张超级无敌放大的脸孔。展昭没有如白玉堂预期吓地大叫,反而异常冷静地望着白玉堂。是啊,冷静,太冷静了,连眼珠也没有转,眼波也没有流动。也许就是他的异常冷静,让白玉堂一时忘了吼出声来。等他感到展昭木讷机械地双手揪住他胸前衣襟,一脚踢上他的小腹时,一切都晚了。

      江水再次从口鼻鱼贯而入,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当白玉堂在水里再次扑腾起双臂,乱蹬腿脚,他所想的只有一件事——他要收回所有前言,谁跟他来生亲如兄弟?呸,他现在只想掐死那只猫。
      “天啊,不会吧?难道我想看看这度气之法的小小心愿就那么难以实现吗?是我的理想太高难度,还是我找来做示范的对象太笨了呢?”
      那是船夫的一声叹息。白玉堂闻言脑子轰地炸开,立刻有了另一件更想做的事——连这个始作俑者也一起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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