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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鲸落 ...
你听到过,鲸落的声音吗。
那是一种很轻柔很轻柔的气泡音,是白色的浮沫,在深蓝的海水中盘旋上升,露出水面,而后,在月光下碎开来,发出那一丁点儿柔软的声响。
小人鱼趴在礁石上,看着深海的精灵一点点沉没,有美丽的蓝光将那巨大的躯体一点点包裹起来,伴随着上升的白沫,它渐渐的消散,变成了一抹夹带着白沙的海水,如烟雾一般,旋转着下落,将红色的珊瑚,深绿的海草,浅黄的贝壳都染上了一抹月白。她有一些难过,这头巨鲸是她的老师,她从他那儿学到了好多,关于冰山,关于海洋,甚至是天空和陆地上的事,鲸也知道一二。可他实在是活了太久太久了,以致于等不到小人鱼长大,就在这温柔的月光之中,缓缓的沉没了。
她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却流不出泪来,鲸说过,她是这片海域里最后的小人鱼了,所以她不可以流泪,她要开开心心的活着,过好每一天。可现在,她只觉得孤独。她记得,鲸和她说过,在这里,海沟的深处,有一位很强大很强大的海巫,她能够停止海浪,制造冰山,也可以将濒死的小鱼恢复成活蹦乱跳的样子。于是,小人鱼决定去找一找这位强大的海巫。
她穿过一大片水母,它们在水中静静地漂浮着,散发出浅蓝色的光,小人鱼无暇顾及这片美景,她摆动着尾巴,飞快的朝海洋深处涌去。她穿过了珊瑚丛林,躲过一大片随着洋流冲过来的鱼群,绕开一大片飘摇的海草,终于看见了海巫的蚌壳小屋。她潜下去,用尾巴敲了蚌壳三下。
“你好…!”她怯生生地说明来历,“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小人鱼,有点事情想要拜托您。”
蚌壳吐出一串气泡,而后缓缓的打开了,银发的海巫伸了个懒腰,有些疑惑,
“拜托我…?”
“唔……”小人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把海蓝色的发丝拢到手里,“我听鲸说…您很强大。所以……您能让鲸复活吗……我好想它。”
“是的,我是强大的海巫。”海巫说道,她挥了挥手,一个气泡从她指尖漂了出去,把整个小人鱼套了进去,“不过,我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比如你这个。”
小人鱼有些失落地对了对手指,她朝海巫鞠了一躬,戳了戳包裹着她的泡泡想要离开。
“小家伙,别急着走。”海巫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小人鱼连鱼带着气泡都回到了她边上来,她从蚌壳里掏出一个小海螺来,用力将它捏碎,一股海水从碎掉的海螺间涌了出来,形成了一个海底漩涡,将小人鱼卷了进去。
海巫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想——鲸应该有话对你说。”
“孩子,”浑厚而悠长的声音在小人鱼的耳边响起,那是陪伴她许久的鲸的声音。她回过头去,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出发的地方,珊瑚和海草上仍蒙着一层白沙,可鲸却在眼前微微摆动着鱼鳍——不过,他现在是半透明的了。
“鲸!”小人鱼兴奋的喊了出来,迅速往鲸的怀里冲过去,可这头温柔的鲸鱼没有像以往一样给予她一个拥抱——她穿了过去,甚至整个身躯都有些消散。
“孩子,”鲸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淡淡的无奈,“我想,你应该接受我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了。”
小人鱼在快要抵达海面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摆着尾巴绕回了鲸的面前,“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嘘,”鲸温柔的眯了眯眼睛,“你看。”
暗流自海底流过,带起了一串白沙,小人鱼和鲸跟着白沙一同缓缓的前进着,看着它落在一个小坑里,藏好了一只肥嘟嘟的螃蟹,然后它更广泛的落在了海底,住在泥沙之中的小生灵们欢呼雀跃,感激着这片白沙。
他们继续向前,看见一只小鲸鱼从白沙里游了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和鲸的躯体消散时一样的蓝光。
“看,”鲸的声音轻了下去,“新生。”
小鲸鱼晃了晃尾巴,从烟雾一般的白沙里挣了出来,他看见了小人鱼,于是摇着尾巴绕着她转了一圈,轻轻的和她打了个招呼,伸出他小小的鱼鳍来
“你好——,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生灵,所以,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小人鱼伸手拉住了这片柔嫩的鱼鳍,有些惶恐的回头看了一眼,鲸已经慢慢的消失了,他看见小人鱼看了过来,冲她一笑,
“生于海洋,归于海洋,我们终究要回到自然中去……”
“你会有失去,也会得到些什么。”海巫突然出现在小人鱼的边上,接着鲸的话语说了下去,她伸手摸了摸被她吓了一跳的小鲸鱼,微笑着,将他和小人鱼一同搂进怀里。
“不要害怕,你所爱着的,只是换一种方式存在。有失去,便有得到。”
“嘛,”海巫揉了揉小人鱼的脑袋,抱着她们沉到了海底,“今后,我们就一起生活啦——”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 它的尸体最终会沉入海底。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一个名字——鲸落(Whale Fall)。
而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
所以,死亡或许并不代表着一个终结,它是一个句号,是千万个开始。或许,是生命的延续。不要沉湎于别离的悲伤,新的开始,在等着你。
晚安,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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