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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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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歆出事,景府上上下下默契的未对为善提起,景王暴怒下对为善的责罚也在景王妃的指责下不了了之。为善虽然伤的不轻,但底子够好,只烧了一晚便见了好转。寻枫陪了一晚,第二天就赶去晋水江畔,他也是最早一个带着坏消息回来的,因为事情已经到了无法在隐瞒为善的地步。相较于大世子的死,寻枫更加忧心的是为善。
确实,为善已察觉出异样,只是大家合伙瞒他,他也没问。开始时,还担心是雪儿被景王找到,闹了一次。赏艳指天发誓并非雪儿有事,他才作罢,但总还是心里思量着到底怎么了,也耽搁了养伤。
寻枫回来那日,先面见了景王和王妃,景王似乎连叹气的力气都失去了,什么也没说。景王妃同样的没留一句话回了佛堂。寻枫怀着沉重的心情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为善。
为善被罚后,伤势虽然有好转,但仍被大夫要求静养。寻枫带来的消息,对为善来说算得上晴天霹雳,景歆于景王府,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幽灵世子,可是对为善,却是天,是地,是逼到绝处唯一的依靠。
不同于雪儿出事时的心焦,也不同于放开雪儿时的心碎,听寻枫讲完的为善,只是平静的诉述着一句话,“我不信!”一遍又一遍……
赏艳与挽樱都难忍泪水,寻枫也无可奈何。晋水江畔,他见过另一个同样不信的人,几乎是不吃不喝疯了一般跟着众人寻了十五天……最终,是不得不信。
又过了两天,静月山庄庄主和莫涟送来了景歆的衣冠冢,一向坚强的景王也在堂上老泪纵横,他与景歆无论是外因还是内因,结果就是没亲近过几日。可儿子就是儿子,更何况还有一个外人不知的七劫,景王心底里,儿子是为了自己的罪而死的,心疼之情更甚。
有伤心,不代表没有怨没有气,莫涟从进门开始就跪在堂前,高举着景歆那件素色衣衫,而景王却迟迟都不肯接过。
莫涟低垂着头,隐忍着自己的心情,自虐般的希冀着能长久的跪下去,或者干脆景王一怒之下将自己剐了,让他下去继续陪自己的少爷,直到为善跌跌撞撞闯进来。
听到莫涟回来的消息,为善坚持着非要出来,任谁也拦不住。为善比别人更懂大哥和莫涟,他知道自己的不信,只有莫涟能证实。记忆中,还有那天,莫涟送话来说,大哥没疯,所以,大哥真的没疯。记忆中,只要自己觉得疼,都可以跑到西院,扑到大哥怀里,就会被呵护。只要自己觉得难,就可以开口去求,大哥就会伸手帮忙,就像这次。所以,他必须见莫涟,他要面对面的问,不然,绝对,不信!
当寻枫、赏艳、挽樱都明白拦不住,也只能扶着、跟着一起过来,为善在看到莫涟的那个瞬间,挣脱了旁人的搀扶,一步步走近。
“涟涟……”
独一无二的称呼,也只有少爷最宝贝的弟弟才这样叫他。曾经用童稚的声音无数次的唤他,无数次因为这样唤他被少爷禁止,却依旧未变过。
“涟涟…大哥他…”为善哽咽住,坚持着不去信,但抵不过莫涟独跪堂前的事实。
莫涟将高举了近一个时辰的衣物落至胸前,缓缓的转身,悲伤的表情融在面容上,思索着怎样对面前这个十几年都被少爷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孩子说出少爷的死讯,最终也只是牵了牵嘴角,说不出话。
看着说不出话的莫涟,为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从泪水默默滴落,到泣不成声,手指从一点点轻触那件被莫涟捧住的衣衫,到最终抱在怀里。寂然的正堂上,只有为善凄惨的哭声,想劝却不知怎么开口的大家都只能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景王府这片凄凉怎么结束,何时会结束。
直到为善连嗓子都沙哑,忽然身子一抖就歪倒了,怀中还抱着景歆的那件衣服。莫涟离得最近,伸手扶住,景王也跟着冲到跟前,“善儿!”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的他,无法克制的更加忧心这剩下的一个,唯一的一个。转瞬,大部分的人簇拥着将为善送回院落,该请大夫的请大夫,该守着的守着,混乱中正堂冷清了下来。
莫涟依旧跪着,关心但不敢跟随。景王妃望着人群散去,忽然对开口,“莫涟,你护主不利,我景府本该罚你,但你并非景府的人,你走吧。既然歆儿已经不在了,你就回去面见你家主,是惩是罚,如何惩如何罚,全由你家主定夺。”别过头,景王妃没去面对莫涟的一脸错愕和绝望,反而转向静月山庄庄主,“歆儿的事,是他自己的命,庄主也不必自责,但再烦劳庄主一次,将莫涟送去江南莫大人府上,从此他也在和景王府没有关系了。”说完该说的,景王妃没再逗留片刻,留下不属于景王府的两个人,离开。
静月山庄庄主不过比景歆莫涟虚长几岁而已,景歆这次出事,就算景王爷怪罪下来也无可厚非,自然不敢轻忽景王妃的嘱托,而且他个人也认为,莫涟还是不留在景王府的好。
扶起已经跪了太久的莫涟,特意呆了一会儿等莫涟找回对麻木双腿的知觉,王妃毫不客气的语气,分明是要他押解莫涟,可他不会那么做,在他看来,景歆的死,莫涟所承受的不比亲人少,甚至更多。至少在他能帮的范围内,他愿意替莫涟求情,暗自下定决心,决定见到莫家主人的时候也要多替莫涟说几句话。
为善醒来后,并没有如大家担心的再次哭泣,反倒是安静的异常,不问不说,吃药时便吃药,吃饭时便吃饭。安静的为善让景王叹气,却也没有办法,经历了这一次,景王一下子老了几年,开始有些后悔景雪的事情。若不是这么巧都赶在一起,也许景雪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能安慰这仅剩的儿子,不像现在,每一个人都是无可奈何。
最终,景王选择了走进西院,是想和人说说话,还是想寻个办法,总之这和他有着十几年夫妻之情的王妃,在他心目中,比他更贴近两个孩子。
第二日,王妃就登门来见为善,凑近坐在为善身边,执起为善的手,暖在自己手心里。她明白,为善从小活泼,可是也脆弱,接二连三的打击,足够让为善放弃一切,可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却怎么也不希望为善就如此放弃了。可惜她不能给为善点燃希望,只能用残忍的方式给为善活下去的信念,一个能代替雪儿能代替景歆的信念。
“善儿…”
为善仍然是呆呆的侧卧着,连眼神都不肯移动。
景王妃看看守在房间里的三人,“你们出去吧,我有话对为善说。”
平静的语气,却带着比景王爷的怒吼声更威慑的力量,已经守了几日的三位夫人,也自知帮不上忙,识趣的让出房间。同时也寄望着,景王妃有办法可以劝回往日的为善,最少不要像现在一样,做个心中空荡荡的娃娃。
等房间里只留下母子二人,景王妃才说话,“善儿是打算,一辈子不理人了?也不肯理娘了?”
为善的眼睫心虚般抖动了几下,嘴角不自觉的向下拉扯开去,但还是没开口。
“娘知道善儿心里难过,但善儿知不知道大家心里一样难过?难道善儿一定要让我们更难过么?!若是娘现在为了你大哥不吃不喝,也不理善儿,善儿会不会着急?”
景王妃也没在意为善的不开口,继续揉着为善的手,轻轻的说着。
“娘……”随着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为善的眼睛也湿润开,“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那时那么不注意,也许雪儿就不会病那一场;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的请来那个老大夫,也许雪儿就不会被识破男子身份;如果出事后我好好和爹谈,而不是去顶撞爹,也许爹不会那么生气,会愿意放过雪儿;如果我没去求大哥帮忙,借来莫涟,也许大哥现在还好好的……还有,如果小时候,我没那么任性,没向爹去求要娶雪儿……”
“善儿!”景王妃厉声打断了为善还要继续的如果。她并非不懂,只是不忍为善如此自责下去,就好似她对当年种种事情的自责,逃不开,反而累了别人,而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孩子。
被景王妃打断的为善,委屈涌着心头的难过伤心,又掉起眼泪来。
“善儿……”全没了刚才的严厉,复又恢复温柔,“娘说的话,你听不听?娘说这阵子的事,每一件都不是你的错,你信不信娘?而且不管是雪儿还是你大哥,他们哪一个也都不会怪你,也都不会认为是你的错。”
哑哑的声音,默默的掉泪,像是从生命中抽走了活力,这样的为善让景王妃温柔的话语愈说愈慢,
“善儿…娘要是说,你现在这般,好像没了你大哥,没了雪儿,就过不下去日子的样子,让我们还在你身边的人都看着伤心,你懂不懂…
“娘看着伤心,因为娘已经再见不到你大哥,只有你了。
“你爹看着你难过,因为他从小便疼你,你逆他恼他,他也只是气气,可你变得死气沉沉,他会难过,会躲起来喝醉酒,会连心的苍老了。
“寻枫、赏艳、挽樱也都是跟着你伤心难过的,他们最知道发生了什么,心疼你,又帮不上你,那是何等的心情。他们和雪儿一样,都是依靠着这个家依靠着你而生活的,你小时可以不明白,但现在,你该明白,你若抛下他们,让他们怎么办?”
只有景王妃一个人的对话,为善没有答,但却在听,娘就像五岁时教导他道理,他明白娘说的都对。就算爹娘还有彼此可以照顾,可属于他的三个夫人能依靠的却只有他,若是现在为了自己的任性再害了他们几个,雪儿也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一点点将视线挪动,对上景王妃的目光,一直凝视着为善的景王妃有瞬间的感动,至少自己说的话并非全无作用,尽管刚才为善也又开口,可那些更像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为善的喃喃自语而已,不若现在的对视这样清楚明确。
手放开一直握紧的为善,抬起,给为善抹去脸上的泪痕,“善儿,不用娘说,你也该明白,比起那些不能再留在身边的人,你更应该多看看还留在身边的人。”
汲取着从娘手心传来的温度,为善有点感觉到没有了这几天一直包围着自己的刺骨寒冷,如果,大哥是自己最最坚强的后盾,那也许自己也该做寻枫赏艳和挽樱的后盾,最少也要成为他们可以依靠的人。虽然雪儿不会在回来自己身边,可不得不放开雪儿时那份无助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娘……对不起……”
听到为善的这句对不起,景王妃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却让为善感觉得到她的欣慰,“记住娘说的话,你爹总是疼你的,你的夫人们也都是要你去保护的,你大哥最爱看你笑,雪儿,也不会希望看到你总是伤心难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