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头成长记录》云朵吐司

3、chapter03

　　chapter03
　　竹林中的迷雾愈发浓郁，仔细辨认，依稀能看出有两道人影正以缓慢的速度穿行。

　　一个妖怪，和一个人类幼童。

　　“唉……”走在前方的明月乡轻叹一声，忽然停了脚步，转头瞧向几步之遥外的小尾巴。

　　成人用的斗篷对于幼童来说过于宽大，童磨把下摆团吧团吧弄成球抱在怀里，手心紧紧握住两端不让它从肩膀滑落。

　　小孩的平衡能力不好，失去了双手的助力，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有些蹒跚，也有些可爱。

　　他双眼紧紧盯着地面，每一步都走得极为仔细，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倒。

　　没想到明月乡会突然回头，童磨往前堪堪冲了两步才停下，又小小往后挪了挪，狐疑地抬头：“怎么了？”

　　“你就这么和我走了？”明月乡问。

　　妖怪不依靠眼睛视物，故而即便大雾漫天，明月乡仍然看清天色。

　　——离日出还早。

　　她自然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枯坐一夜，因此看向童磨：“走吗？我送你回家。”
　　看在小团子可爱的份上，就让她久违的同情心发作一次好了。

　　童磨也是个没有戒备心的，听完后一句话没说，立即站起来跟上她。

　　因此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你就这么和我走了？”

　　“有什么问题吗？”童磨糯糯反问，怀里的斗篷球散开了些，他立马抓住它，重新团起来。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唔，或者吃了？”

　　“不怕呀，”童磨终于把乱糟糟的斗篷整理好，高兴的抬头，“你不会的。”

　　明月乡盯了一眼即使整理过却依旧散乱的斗篷，问，“为什么不会？”

　　其实童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动了动嘴唇，又不没办法描述清楚这种感觉，于是理直气壮说：“总之……就是不会的！”

　　明月乡哂笑了声，没有继续问下去。

　　今夜走的路比童磨过去两三天加起来的路程都多，他悄悄跺跺脚，腿疼。

　　眼睛一转，童磨颠了颠怀里的斗篷球，忽然得寸进尺的凑近，大胆的伸出只手攥住明月乡的裙摆，仰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童磨刚才就发现了，女人好像对他的脸格外喜爱。

　　时不时会做出搓搓脸，揉揉头的亲密动作。他歪了歪头，毫无负担的展示自己的可爱。

　　明月乡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头，直觉他要做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得男孩软糯糯的说：“大人，您可以抱我吗？”童磨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动作，“童磨走不动了。”

　　明月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叫起自己大人，却适应良好的应下了这个称呼。

　　着实也想不到他还能怎么称呼她。

　　就算童磨不说，明月乡也有这个意思。以他晃晃悠悠的速度，等他们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天可能都亮了。

　　“喏，拿着它。”明月乡将花灯塞在童磨掌心，弯腰，一把将他捞起。

　　像大人们抱小孩的做法，童磨只觉得身体一轻，回过神来时便已经坐在了纤细女人的单臂上。

　　“……哎！”

　　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滑稽。

　　圆圆的小孩坐在靠在身形单薄的女人身上，让人担心她下一刻会不会体力不支的摔倒。

　　童磨捏着花灯窝在明月乡手臂上，身上一下子舒服了。

　　“大人，我重吗？”

　　明月乡认真感觉了一下，“不重。”

　　童磨从小也算锦衣玉食的长大，身体虽然比同龄小孩更圆润些，但大妖怪们都是徒手能劈山的存在。他这点重量在明月乡眼中无异于米粒一般，除了个头比米粒大些，基本没什么区别。

　　“拿好灯，看路。”明月乡呵住他东张西望的行为。

　　小孩闲下来话也就多了，童磨眨眨眼，“大人叫什么呢？”

　　“明月乡。”

　　童磨笑：“大人的名字真奇怪。”

　　明月乡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心道她是不是有点放任他了。

　　还有，难道童磨这个名字就很正常吗？

　　妖怪们的名字本就不像人类有传承，更多是根据自己的化身或是其他演变而来，比如大天狗、比如玉藻前、又比如酒吞童子。

　　再听听自己的，明月乡。

　　……好吧，是有那么点奇怪，但是很直观不是吗？

　　人类真没有欣赏水平。

　　明月乡弄出来的花灯是垂吊式的，木制提柄前端串有两条精致的连接穗勾着六角灯身，灯身下还结有一串蓝穗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颇为精致。

　　但在此时就不太方便了。

　　童磨怕摇摆的灯挡到明月乡的视线，将拿着花灯的手伸得远远的，可惜人小手短，小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动作不可谓不辛苦。

　　明月乡注意到，唇畔不自觉带了，很喜欢这样稚子的天真：“不用这样。”

　　都说了她是妖怪了，怎么会被一盏小小的花灯挡住呢。

　　“花灯里的火不是真火，你可以抱住它，不用担心伤到自己。”明月乡缓缓说，“也不要担心我，妖怪看路是不需要眼睛的。”

　　本来点花灯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一个人类。

　　现在已经主动和这小孩坦白了身份，花灯的作用只剩下了让他不要害怕。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害怕，不过在常识里，人类小孩似乎都会怕黑。

　　童磨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明月乡，只是举了这么一小会儿路，他的额头已经冒出层薄汗，“……意思是花灯熄了，您也能看清道路吗？”童磨轻声问。

　　明月乡点头。

　　童磨飞快地吹灭了花灯，把灯柄插在衣服里。空出两只手环上明月乡的颈脖，脑袋顺从的靠在她的颈窝处，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大人晚安！”

　　……唔，他真的好困。

　　明月乡垂下眸子，再一次心道他的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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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尾巴很快睡着。

　　明月乡低头看着他的睡颜，悄无声息的停下脚步，下一刻裙摆微动，兀的从原地消失，仅仅几个呼吸后便出现在了一所庄严的建筑前。

　　这才是她原本的速度。

　　此时已是深夜，建筑前却聚集了不少提着灯笼的人，七八人聚集在一起像在交换什么讯息，很快又分开，三两组队奔向不同的方向。

　　这些人在找什么不言而喻，明月乡颠了颠怀里的孩子，她不打算在人类面前露面，于是拍拍童磨叫醒他。

　　“唔……”小孩要醒未醒，七色眼睛里清晰印出她的倒影，“怎么了……？”

　　明月乡把他放在地面：“你到家了。”

　　双脚踩在地面的实感让童磨清醒过来，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明月乡没有跟上来，疑惑道：“大人不一起吗？”

　　“不了，我就送你到这里。”明月乡温言拒绝，见童磨不动，做了个虚推的动作，“快去吧，大家都很着急呢。”

　　百年前明月乡从人间捡来鹤姬时，半妖少女不比现在的童磨大几岁，身体却比他要瘦小许多。面黄肌瘦，身体上青青紫紫，一看就知道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明月乡花了十年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戒备感，十五年让她不再惧怕有陌生人存在的场合。

　　直到第八十二年，鹤姬的面貌才从幼女转化成了少女。

　　从那以后，明月乡见到年纪小的孩子，总是带着几分身为长辈的慈爱之心。

　　童磨站在原地想了想，哒哒哒跑过来，明月乡站着俯视他只觉得这个小孩更矮了些。

　　“大人和我一起回去好吗？”他说，“童磨想感谢大人。”

　　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怪家中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怎么会把区区人类的感谢放在心上。

　　明月乡一哂，刚要拒绝，便看见童磨的身体贴近了些，脸蛋几乎趴在了她的裙面：“好吗？”

　　“……好。”她听见自己说。

　　童磨牵着明月乡从竹林里走出来，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仆人先看到了他，大呼一声，童磨便被一拥而上的人群团团围住，其中不乏有人眼含热泪。

　　“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您去哪了！”

　　“哇，教主大人没有被吃掉真是太好了！”

　　“喂！你这混蛋说什么呢，教主怎么可能被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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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磨显然很适应这样的视线，一边朝他们点头一边穿过人群，偶尔说两句“多谢关心”，很快便牵着明月乡进到屋子里。

　　比起初遇的懵懂，此刻的童磨虽然还是年幼，但看上去稍稍有了一点一教之主的风范。他伸手招来一个婢女，“给这位大人安排一个房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离我的房间近一点。”

　　婢女大胆瞧了他和明月乡一眼，很快低下头：“是的，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要去找神母大人吗？”侍女说，“他们很担心您。”

　　童磨“噢”了一声，让婢女先把明月乡带到房间。他掌心贴住明月乡冰凉的手，眯着眼露出一个笑容：“大人晚安，我们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