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说》湖御

2、好人

　　隐隐约约中，我好像看见一片如墨的水面，是那种接近于黛色的绿。水面上没有一丝风过，平静得让人害怕呼吸也会将它激起点点涟漪，我漂浮在水面上方，从上往下看，感觉是在灵异的水世界，很诡异，但又觉得很熟悉……

　　我想下去，但却发现身体僵硬得动不了，我慌了。

　　仿佛有荆棘将我紧紧缠住，绕紧，我想挣扎，越是这样想，就感觉身体被束缚得更深了。
　　痛！

　　让我几乎窒息的感觉瞬间窜过全身，我害怕得发抖，闭上双眼，拽紧拳头，但都无济于事。

　　我慌了，我很怕。

　　我环抱着肩膀，指甲越陷越深，我可以感觉到有血浸进指甲缝里。

　　——这种感觉，很熟悉……

　　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

　　——曾经……我不记得了。

　　……好难受，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怎么办……

　　——[啊！]我能叫出声来了。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漆黑。

　　方才是梦？

　　舒畅的呼吸让我平静了些，我不去想，我不敢回忆那种感觉——要死的感觉——我宁愿死。
　　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名字——水忆。不知道算不算是好听的名字，不过，至少我还是有名字的，呵……

　　渐渐困了。我睡着了，没过多久，阳光照进来，照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很舒服。我刚睁开眼，就听到了那个好听的声音——

　　[水忆姑娘，你起了吗？]

　　对，沁池！今天我们要去沁池！

　　我匆匆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有些湿润，也没管那么多，拍拍裙摆，系好腰带。我想找镜子，可这是他的屋子，没有铜镜——好像是我意料之中的，没办法，只得随手用一根绳子扎起头发。急着推门出去。

　　外面还是有些凉凉的，虽然有柔柔的阳光照耀，却不温暖。

　　[啊，现在是什么季节？] 我看见他的背影。

　　[秋天吧，或许。]

　　才发现屋旁有个小小的石井，他是在汲水。

　　[在干嘛？]我明知故问，走上前去，是想看清石井后面白色的一团是什么。

　　[打水，洗漱。]他没有回头，而是小心地几乎跪在地上，他在看什么？

　　走进，伸脑袋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呀，白色的东西在动！那是——是小狗？

　　[是白鹿，好小。]他在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开心。

　　[呀，真是嗳。]

　　原来是只小鹿，在离石井不到十几米，蜷缩在草地上，抬起小小的脑袋左右张望，嘴里发出奇怪的叫声。

　　[它的娘亲呢？]我也蹲下，挨着石井，远远地向小白鹿看去。

　　[也许是去找吃食了，也许……]他突然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眼里的些许欢喜渐渐褪去。

　　[也许……是去找它爹爹了，是吧？]我笑道，低声说。

　　[……呵。]我可以肯定，他没有笑，只是发出似笑的声音——因为我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又露出昨日的忧伤神色。

　　我低下头，不说话。

　　我的爹娘，是谁？呵，我又是谁……

　　[水忆……姑娘？]

　　[我走吧，去沁池。]我慌忙起身，掩饰脸上的失落神色。

　　他好像有些吃惊，对着我说：[你还没洗漱……]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一定觉得我是个邋遢的女子！我飞快转身，低着脑袋跑过他身旁，用手捧着凉凉的水，胡乱地洗洗脸，清凉的水就顺着我的额头，我的鼻梁流下来，浸进领口，我的袖子湿了，额前的发也湿了。我的脸烫烫的，映照着井的水里是红红的脸颊。

　　突然他转身回房去，回来时手里拿着干净的帕子，走到我身旁，然后挽起袖子，将水桶放进井里。嗳？他干嘛？我还没洗完呢……

　　[走，去沁池。]他面无表情说道。然后将帕子盖在我的头上，接着，我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听见他轻声说：[水忆……姑娘，擦干，走。]

　　简短的几个字，把我愣在那里，他好像很着急？我只得愣愣地回答:[嗯……哦。]
　　好不容易擦干头发，正想叫他时，他却看着我，一言不发，盯着我——奇怪，我的头上有什么吗？

　　[呃……怎么不走？]他还是不说话，招手示意我去井边，让我低头。水面上有一张很好看的他的脸，但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我看见——一张普通的脸不说，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这、这是什么——！

　　[啊……]我几乎绝望地低下头来，然后双手抱头。
　　他没说什么，感觉身后没有了温度，我才抬起头来，转身却发现他站在屋门前，看着我，黝黑的眼眸透露出犹豫的神色，他动了动嘴唇，[这个……给你。]

　　我几乎听不到他轻轻的声音，走上前去。见他手里多出了一根似琉璃的簪子，在柔柔的光下显得剔透晶莹，仿佛可以折射出天穹的太阳，静静地躺在他白皙的手掌里。

　　他微微撇过头去，向着屋子里。

　　[那是……]我凑近，问道。

　　他不语，随即用手指着我的脑袋，说：[水忆姑娘，你的头发。]

　　啊，我的头发！我慌忙扯下发上结实的绳子，手背在后，用手紧紧按着翘起的发，额前的几缕短发垂下来，几乎遮住我的眼睛。

　　然后，映入我眼里的——是那根好看的发簪——还有他似玉雕成的手。

　　[喏，先用这个。]如绒般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看不见他的脸。

　　还没让我反应过来，他就将簪子放在我指间，转身离开了。

　　[……谢……谢。]我笑道，心想他真是个好人，不仅救我，还送我簪——嗳？不对啊，他又没说将这簪子送我，日后我不是要还他？想想也是，这般漂亮的首饰，怎么会有人舍得送人呢。
　　也没想那么多，他让我戴就戴着呗。日后要是叫我还他，我还便是。

　　心里有点小高兴，没有梳子便暂且用手梳理好头发后，我跑到井边照照，居然轻轻笑了起来。这么精致特别的簪子，我还从没见过，怎么他老是有最好看的东西？

　　趴在井边看着水面上映照的脸庞，不禁感叹——上天真是不公平，怎么我就没有一张漂亮的脸？每次看着他那张简直让我嫉妒的脸蛋——

　　唉……

　　唉？——他人呢？我猛然想起今天是要去沁池的，可是院落里不见他的身影，于是我进屋东瞧西看，在堆放柴木的屋子旁，发现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弄什么。甜甜的香气传来，是好闻的红枣的味道，还有一点淡淡的糯米香味，他在做什么？

　　我快步走近：[你在做什么?这般好闻——]踮起脚尖瞅瞅，他挽起袖子在热气呼呼的盒子里放上一个一个红色的方块，原来香味是那几个红色小方块发出的。

　　咽下一口唾沫，自己真的有点饿了。还没等我说话，他又轻轻说：[姑娘，你还没吃吧。]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冒着热气的竹编的小盒子，一边放下袖子。

　　[恩，这是……]

　　[糯米糕，你喜欢红枣吗？]他转过头，对着我笑了笑。

　　确定我没有眼花后，我忙点头：[喜欢，是给我的吗？]

　　[恩。]他又笑笑，虽然只是动动嘴角，但看着他好看朗人的脸，我又不禁感叹。

　　正当我准备伸手去拿时，他突然转身离开了，丢下一句：[姑娘你吃完了，就走吧……]

　　他要我走？赶……赶我走？想想也是，我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怎么好住在一个单身（据我推测）公子家，没有感到失落，只是……

　　[去沁池。]他轻声道。

　　[呵呵……]我想错了。

　　在傻笑中吃完红色小方块后，我更佩服他了——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长得好看，笑起来好看，做的菜也这么好吃——哪里去找他这样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