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舞》︶ㄣ舞ヤ沫﹎

33、第三十三章 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番外：秦凡篇
　　“少爷。”面前的男子高声一唤，跟在他身后的一干奴仆便矮身跪在了地上。
　　“起身吧。”
　　我说着。却自顾自地向里走了去。
　　我是秦如玉。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秦凡。
　　我出生在贝朝一个秦姓的世家之中。贝朝，华陆大地上唯一一个重商轻权的国家，它因掌握着华陆的经济命脉，所以得以在这混世之中，长期处于屹立不倒的地位。而我出生的秦家，作为贝朝三世家之首，拥有无尚的权力不说，同时还握着贝朝一半的财富，它的势力可说是风光无限。
　　但我不喜欢，十分不喜欢。我不喜欢仆人时时在侧，不喜欢先生教的尔虞我诈，更不喜欢这家大业大的沉重担子……我甚至不喜欢我的名字，秦如玉！我向往的，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就像一般农家的孩子一样，玩玩泥巴，打打架，偶尔对爹娘撒撒娇，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所以，私底下，我给自己取了另外一个名字，秦凡。只取平凡、凡夫俗子中的‘凡’字。
　　“大爷……行行好吧……”
　　初次见到胡儿的时候，她和我一样，都是一身乞儿的装扮——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然而，在那一张肮脏的脸上，我却看到了一双皓朗如月的眼睛。
　　秦家世代经商，商人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物，因此，商人对于‘看人’这门手艺极为讲究。秦家的子嗣更是自小就有专门的先生教导。先生曾说，要看清一个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看他的眼睛。
　　胡儿的眼睛里，没有浮华，没有卑微。转瞬光华，她的美，藏得很好……
　　我不知自己是被那双眼睛迷惑了，还是被震撼了。回过神时，我却已经出声阻止了那个男人。看着她一脸‘要你多管闲事’的表情，我在心里不禁暗暗好笑了一下。
　　很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与她初见时的情景时，都会不禁感叹。若那时，我没有出声，没有选择跟着她走，是不是这一生，我和这个传奇般的女子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呢？
　　幸好，幸好，那时我出声了，我跟着她了……
　　和胡儿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她可爱、聪慧、机敏、不做作……她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我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词都用在她的身上。然而，胡儿有一点却很奇怪。每次，当我出言夸奖她的时候，她都会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几次，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只有七岁……
　　先生不是说，女人都喜欢别人赞美自己吗？胡儿的表现，怎么看上去不大像高兴，倒是有些像……害怕？……
　　“胡儿，你一直往西走，你是要去哪？”
　　“……□□。”
　　“……胡儿的家，在□□吗？”
　　我看着她，而她看着头顶的星辰，她沉默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变暗，那双曾经深深感染过我的明亮眼眸，却沾上了悲凉的气息。她说：“……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我告诉她，不用害怕，我会陪着她，陪她回家……
　　“……胡儿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的。”其实那时，我想说的是，如果找不到，就跟着我回家吧……
　　但我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和她到达□□的时候，我已经多日没有进食了。一路上，我只是遵循着秦家的教导，本能地掩了自己的虚弱。
　　我含笑地看着她跑去买包子。眼皮却是越来越重，只知道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被人贩子拐卖了过来，有许多孩子和我一起被关在了一间小木屋里。我四下搜寻了一番，当我发现胡儿并没有被抓来时，心里才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那几天，我的身边，不断会有小孩被带走，然后，又会有新的小孩被带进来。他们的眼泪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渗进了那些腐朽的木纹里。久而久之，连人踩在上面发出的声响，也像是孩子的哭泣声。这让我很不好受……
　　我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认识祝然的。祝然，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他的美，就像是火一样，灼热得让人过目难忘。他和我一样，都是要被人贩子留到最后，准备卖给大主顾的。所以，我就和他作伴，边打发着时间，边数着自己被卖的日子。
　　然而，那时候，她却来了。是的，胡儿来了。
　　她说，她是不小心被拐来的。我那时是真傻了，才相信了她的鬼话。像她那般的鬼灵精，哪有人贩子能拐得到她？……
　　后来，就是我、祝然跟着她逃跑，跟着她进山。
　　但是，那次，却是我最后悔的一次。
　　“……祝然可能碰到老虎了，我去看看，你拿着木箭，爬到树上去，天不亮就不要离开！知道吗？”她说完，转身就走。
　　她要我躲？！她要我逃？！
　　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算知道迎接自己的，可能是一死，竟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我看着她和老虎搏斗，明明是那么的弱小，明明是那么的狼狈。然而，黑夜里，她的眼睛却晶亮无比。
　　我看着她将匕首刺入老虎的面门，决绝的，没有丝毫动容。那一刻，她璀璨，犹如天上星辰。
　　“……胡儿，胡儿！”我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太好了。我对自己说，太好了，她没事，她没事……
　　祝然因为这件事，对胡儿的态度改变了不少。有时，我看到他看胡儿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就像他临走前，亲了胡儿一样。（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亲吻。）只是看着，心里就没由的一阵不舒服。现在想想，我那时也算是……用胡儿的话来说，就是早熟。
　　再后来，我和胡儿目睹了一场劫杀。那也是第一次，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她不可能只是一个小乞丐这么简单。
　　她聪慧、成熟、冷静、勇敢……但是，那时，在她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别的东西：坚定、决绝。还有，霸气……那么的高高在上……
　　我跟着她去找苍羽楼，去见流风，去见流莺……
　　一路上，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乖觉，懂事的孩子。我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那么笨拙，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尽量不去添麻烦。
　　但是，我还是闯祸了。我被米砸到的那会，胡儿发了好大的火。她帮我上药，看着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但是，莫名的，我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可后来，却出现了刺客。我看着那人刺向胡儿的一剑，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看着胡儿苍白的小脸，我的肩头一疼，便觉眼前一黑。心想，惨了，之前被袋米砸到，胡儿就训了好久，这次被刀捅到……
　　然而，醒来后，我没有等到胡儿的责备，却得到了她的承诺。
　　她说：“秦凡，这些话，我就说一次，你要牢牢记住，知道吗？”
　　她说：“以后，不论你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像今天一样，想也不想就帮我挡刀。要珍视自己的生命。”
　　她说：“以后，我便与你生死与共……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同你一道……所以，保护好你自己。这样就是在保护我……”
　　胡儿的话，就像一把火，我听着，胸口不可遏止的火热。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儿，先生说过，越是深思熟虑的人，给出的诺言，就一定是打从心底里认定了的，是绝不会反悔的。所以，听到胡儿那样说，我真的很高兴。
　　然而，胡伊人，这个名字真正在我心中扎下根，却是在那场瘟疫。
　　那时，我不听她的劝解，愣是去疫区帮忙，染上了瘟疫。她责备我，怒气染红了眼睛。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拂袖而去的时候，我是真的害怕了。只好急急地抱住她。当她和我摔在地上，抱着我哭的时候。我的心钝重的疼。
　　我想，我这一辈子，也只能遇见一个胡伊人了……
　　“你难道想一辈子就这么呆在她的身边吗？”问我这句话的，是一个和我一样拥有着蓝色眼眸的男人，他的名字叫玉无殇。
　　玉无殇，也是一个很美的男子。他的相貌并非俊逸非凡，只是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派优雅从容。温和儒雅，当真是个玉一般的人儿。
　　“她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他说，若有似无地散发出一股威慑力。
　　“我不需要她保护，我会保护她的！”
　　“保护她？”他说着，唇边勾起一丝微笑，“你能拿什么保护她？不论是在武功，还是在处事上，她都远胜过你……”他笑得温润，吐出来的话语却又残忍至极，“而你呢？是权倾天下了，还是……富可敌国？”
　　最后四个字，不知玉无殇是不是有意拖长。但不可否认，他说的，的确在我心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说的不错。胡儿不论在哪方面，都要强过我，现在的我，只能呆在她的羽翼之下，被她保护着……
　　“谢谢无殇哥提点，凡儿知道怎么做了……”
　　是的。我并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呆在胡儿身边，只做一个被她保护的对象，我也想，有一天可以保护胡儿。
　　我的胡儿……
　　“先生，之前是学生顽劣，今日起，学生自当刻苦学习，请先生莫要嫌弃学生愚钝……”我端过茶，跪在地上，当着爹娘的面，对着上座的先生重重磕了一个头。
　　“浪子回头金不换。老夫自当倾囊相授。”先生说着，接过了我手上的茶……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是胡儿教我的一句诗，我将它写在了信里。胡儿，你可懂我的心意？
　　如果，你懂，请你千万要等我。等我回来，我必会撑起一方辽阔的天地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