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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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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烨?你就是相传鬼谷子门下的轩烨?”
“是我。”
景当即一揖:“救我穆国,唯有先生了。”
轩烨移步避过,道:“不敢当,穆国‘四海升平,八方称颂’,何须在下一个山野草民凑热闹?”
景听轩烨故意用了万圣节时所言的“四海升平,八方称颂”,便知他是在说朝廷自欺欺人,畏战偏安。当下朝廷求和者多,主战者少,而且多是一些血勇之武人。景初理朝政,亦无力扭转时局。轩烨之言虽不客气,却正合他意。
景不由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去见德妃吧,先生,请。”
转眼已是德妃的豳风苑,园子虽大,但园中花草显然是许久没人打理了,淑花汀草也蓬勃得带了野性,偌大寂然的豳风苑,竟是与皇宫格格不入的荒凉气氛。依澜心中一痛,无父皇的宠信,而自己又将赴和亲之途,所谓豳风苑,又与冷宫何异?
进了正屋,屋内并无丫鬟,只是德妃早得了消息,正焦急地等着。
“娘!”依澜喉中一哽,任是已心如死水,也不禁热泪盈眶。
德妃转身看见依澜,也是悲从中来,只叫唤着:“澜儿,澜儿……”
依澜母女相拥而泣,一旁的景和轩烨,也不忍再看。
约莫过了半刻钟,两人才平复下来,相依坐在榻上。这时才有一个丫鬟端了茶进来,景喝了一口,竟是隔年陈茶。
坐了一会儿,景起身道:“德妃娘娘,妹妹,你们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说,我就先告辞了。”
德妃与依澜起身相送,临走前,景又回身说到:“妹妹,这两天你放心休息,只是——苍国催的紧,此事已一拖再拖,三天后怕是不得不走了。”
德妃握住依澜的手徒然力道一增,依澜却只平静地道:“我明白,太子费心了。”
景走后,德妃不禁又是痛哭:“你们走便走了,何必再回来?娘这一辈子吃的苦,只盼你能好好活,可如今你又……”
依澜取了帕子替德妃擦泪,亦动情道:“娘,我也不想。可我不回来,穆国必亡啊。”
造化弄人,谁又曾想到,当日在宫中偶然遇见的自称静容的人,竟是苍国的使臣、苍国的三王爷。
“我不管什么穆国必亡,我只要你好。”德妃渐渐止了泪,情绪却仍然激动,她转身又对轩烨说:“轩烨,你带她走,你不是说永远不回来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带她回来?”
轩烨不语,只默默过去,跪在德妃前,道:“对不起。”
“娘,轩烨,不要这样,我们不是还有三天吗?我们要开开心心地过。”依澜拉起轩烨,强笑道。
轩烨起身,凭栏望着这初秋的天。天依旧湛蓝,自顾自地热烈明朗,可他的眼中,枯涩而绝望。自己真的错了吗?是不是,不该回来……
这三天过得好快,德妃替依澜梳着新娘妆。木樨梳一下一下划过依澜漆黑的长发,德妃梳得很轻,很慢,仿佛一眨眼,依澜就会消失。待挽好发髻,带上凤冠,披上霞衣,丫鬟已来催过三次。
德妃颤颤从头上取下一根簪子,不过是普通的银簪,唯有顶部的凤凰之眼泛着幽蓝,不知是何种珠石。
德妃将簪子交给依澜:“这是娘唯一能送给你的,是娘进宫前故人所赠。簪上的凤凰之眼,是泪眸,相传蛊族有蛊名胭脂泪,乃蛊母七日流血泪而成。第七日时,泪由胭红转清,双眼中最后一滴泪,便凝成了这对石,名泪眸。泪眸至坚,但遇至情之人则化,此时,这泪簪便成天下第一蛊,胭脂泪。胭脂泪只在诞生之年用过一次,此后,簪子就沉寂了。”
至坚之物?至情之人?依澜接过泪簪,漠然插在鬓上。此生,还会遇见至情之人么?
丫鬟又来催促,德妃最后细细看了依澜一眼,终于替依澜披上了盖头。两个嬷嬷正从德妃手中接过依澜,往门外走去,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人。
“公主!”
是雯儿!依澜推开嬷嬷,也不及掀去盖头,便拥上前去。
“雯儿,雯儿,临走之前还能看你一眼,真好。你在太子处可好?”
雯儿自幼便是跟着德妃的小丫鬟,从小伺候依澜,上次依澜逃离皇宫是雯儿协助,皇帝本要处死,还是太子景及时要了过去,当东宫的使唤丫鬟,这才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雯儿也不及多说,只道:“公主,我要跟你一起去苍国。”
依澜本想劝阻,但见雯儿一脸决绝,便只道:“雯儿,谢谢你,你真好。”
眼看吉时将过,太子也过来了:“妹妹,该走了。”他见雯儿已经过来,便让雯儿扶依澜出门。
又是宣武门。宣武门两侧,百官身着朝服,列成两排,外有御林军守卫,内是吹打手、轿夫和丫鬟内侍,雯儿扶着公主一步一步走下石阶,走向雕木香车。依澜透过红纱望着朦胧的一切,不禁觉得有些可笑——这便是自己的婚礼么?穆国将自己的女人送出,换来这短暂的繁华表象。
太子景亲自掀开轿帘,雯儿扶依澜一同上了车。景最后对依澜耳语道:“放心,德妃娘娘有我。”
依澜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点头致谢。有太子这句话,自己也可放心启程了。
德妃在远处,遥遥望着依澜,默默自语:“泪簪是心蛊,锁住的是命运,澜儿,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欢天喜地的歌吹打起来,轿夫轻轻一晃鞭子,香车缓缓启程。令人晕眩的吹打声,声声落入轩烨耳中,这是澜儿的婚礼,自己却不是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