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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路过不相干的景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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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街飘雪的北京,对于生长在南方的安绍严来说,并不觉特别寒冷。这让他不再那么抗拒父亲坚持留他在北京生活的决定。而之后的日子,比他想象中过得要快。
春天在3月下旬露了迹象,安绍严被送进美茶所读学校的初中部借读。
外地户籍到北京来读书有诸多门槛,美茶当时并不懂,她只看见安叔为此向她父母几番道谢,想也知道绍严能入学是方家帮忙走动了。沈惠茹向来嫌贫爱富,曾有娘家的远房亲戚来求关系办事,她都一概不理,这会儿倒肯替司机的孩子安排学校,美茶略微感到疑惑。
偷偷审视安绍严——因有轻度营养不良,肤色相较于南方人而言仍显得过于白皙,眉眼精致还未褪去稚气,女相重。暗想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格外招人疼。
美茶是这样疑惑的,见了安绍严就稍有些妒意,唉声叹气地说他:“俊得好浪费。”
开学第一天,方亭让老安先送两个孩子到学校,再载自己回公司上班。美茶也不多得与父亲同乘,一路格外雀跃地讲学校里的事,迫不及待想见到分别了一个寒假之久的同学。
方亭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对女儿的吵闹不做任何回应,却也不阻止她絮叨。他本来有自己的专用司机,兼做助理处理公司事宜,只是这两日不在北京,才让平时在家听差的老安出车。
安绍严坐在父亲身边的副驾位置,偶尔好奇地自内视镜中打量后排那对父女。刚好撞到方亭不经意瞥来的视线,慌措下涨红了脸。
方亭表情却缓和得很,出声问道:“听说绍严在家乡的学校成绩很好?”
老安憨笑着催促道:“伯伯在问话呢,绍严。”
美茶也安静下来,歪着身子挤进驾驶位的两座之间,跟着问:“是吗绍严?”
安绍严抓抓脸颊,“小学的功课比较简单。”
方亭微笑颔首,“到了这边要用功。”再没多说什么。
车里便剩下美茶积极的发问,以及安绍严怯怯的回答。老安只是笑眯眯听着,并不插嘴。美茶聊了一会儿,认真地蹙起两眉,“绍严声音太小了,到学校肯定挨老师批评。我们初中的老师都喜欢发言大声的同学……”
安绍严辨道:“到了教室会大声的。”音量反而更低了,愈加没有说服力。
车开至校园门口,美茶还在教育他:“……你不要怕有口音就不敢出声,其实你普通话说得很好听,知道吗?”
安绍严点头,向方亭道别后,下车替美茶打开车门,拿起她的书包来。
美茶瞪眼,“我自己背。”
老安回头说道:“书包重,让绍严来背。”
美茶没同他争,车子一开走,她就伸手拉书包带子,“你比我小,重的东西当然是我来拿。”
安绍严抱着书包没放,“可你是女生。”
美茶一怔,她以为他会说,可你是方伯伯的孩子。
“怎么了?”安绍严不解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泽为何。
“没事。”美茶缩回手,咧嘴笑笑,“走吧,我先送你去报道。”
这是所高校的附属中学,美茶已读完初中三年,升上了高中,对学校的一切熟悉非常,忙着向初来乍到的安绍严解说。哪个老师什么性格,课时作息如何安排,怎样逃避做课间操……讲得极细致,一扭头,唯一的听众竟落在她身后几步开外,专注地瞅着一丛灌木。美茶佯怒,走过去插腰问道:“安绍严,你怎么不听我说话?”
“我听见了。”安绍严看她一眼,“北京的花开得好晚。”
美茶很有经验地用指尖掐掐芽苞,“快开了。你们家那儿也有连翘吗?”
安绍严摇摇头,“我以为是迎春……”
“咱们学校里没有迎春,只种了连翘……”
“方美茶?”
一声呼唤打断二人对话,美茶回头看,欣喜地发现是自己同班同学卫红。
“真是你呀。怎么跑初中部这边来?”卫红语速飞快,不等她回答,瞥到安绍严,凑近了小声问,“他是谁啊?”
“嗯……是我弟弟。我送他去班级。”美茶骄傲地挺直了脊背,柔声开口,“绍严,叫卫红姐。”
安绍严乖乖叫了人,再看美茶那副和蔼模样,哧地笑了出来,别过脸继续欣赏连翘花枝上的嫩芽。
美茶听见笑声心下不快,本想教训他两句,眼一转看着那张笑脸,忽然就忘了想说的话。
卫红奇怪地问道:“怎么下半学期了才来上课?跟得上吗?”
美茶走神得厉害,也没听清她的问话,胡乱答道:“没事儿。”挽住她胳膊,岔开话题,“你来初中部干嘛?”
“找团委书记给出份报告,我年龄够了,想申请积极分子……”
两人说说笑笑前行,走了一段美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你这回跟住了,别再掉队噢。”
安绍严点头,“噢。”
卫红捂着嘴巴闷笑,“方美茶你真能摆谱儿。”
美茶二眉倒竖:“你拆我台!”扬手要打人,卫红早已先她一步跑开。
声称带他去报道的人就这么扬张而去了,安绍严眼睁睁看着,也不追赶。低头拨开横在自己面前的连翘花枝,学美茶的动作掐了掐芽苞。
美茶跑出好远猛想起安绍严,猝然停下,转身见他还跟在后面,这才放心,招手大喊:“绍严快走——”
卫红也跟着停下,跑得耳膜微胀,听着美茶的称呼好生奇怪,“你为什么跟自个儿弟弟叫少爷?”
“什么少爷……”美茶哭笑不得。
“我说——”卫红以手肘撞撞她,“不是你亲弟弟吧?长得根本就不像。”
美茶微赧,“啊,比我漂亮多了。”
余夏初可忍不住笑了,“你现在郁闷到连男孩儿都羡慕了是吗?”
美茶哼一声:“绍严他比你都漂亮,比你们家连明云也漂亮。”
夏初无意义地应着:“是吧,呵呵。”又无意义发笑。
美茶疑惑:“你一劲儿乐什么啊?接了电话就嘿嘿嘿的,怕人不知道你小日子过得多美。”
“可不么,怕人不知道。”
电话里传来婴儿啼哭,美茶兴奋地催促:“快,是不孩子哭了?”
“没事,月嫂在哄。”
“你不是都出月子了吗?怎么还要月嫂?”
“你满月十七八年了,还得保姆哄着呢。”
“我这辈子没出息,你别让小夏初像我一样啊。”
“她得像得着你算……”
美茶大笑,笑过问:“宝宝名字想好了没有?”
夏初淡淡道:“你倒比我还急。”
“是啊,那天你说宝宝没取名字,我就仔细翻字典打算帮她取名。连姓太特别了,好听名字一冠上这姓儿,怎么念怎么奇怪。”
“那就不冠他姓。”
“哈哈,别闹了你。说真的,夏初,你觉得叫连花好不好?”
“不好。”回答没有片刻停顿。
美茶很沮丧,她想了很久的,居然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夏初犹在继续打击:“花儿啊草儿什么的,俗死了。”
“花怎么俗了!难道你想叫连藕吗?”她凶巴巴的,“别把花字儿念成小字眼儿嘛。我的名字也是花呀,多好听。”
“好听你怎么不叫方茶花儿,让人家叫莲花儿。孩子将来还不得埋怨我!”
“那我想让你宝宝跟我一样,用花做名字。”
“凭什么?我生的。”
“你别那么小气!将来我生了小孩跟着你用季节做名字还不成吗?”
夏初轻笑一声,“你不害臊的方美茶?高中没毕业想着生小孩儿了。”
“想不想早晚不还是要生,不能生的那是有病。”
“越说越离谱,那把花儿给你将来生的留着吧,我们可不叫。”
“夏初~~”
“人家不叫,难听死了。”
“哼!你们自己不给取名字,我给取的你又嫌弃,不管你了。连明云那家伙也是,名字都不事先想好,根本不上心嘛。”
“他没必要……”
电话被敲门声打断,保姆在门外唤道:“美茶,下楼来吃饭了。”
“噢。不跟你聊了夏初,下去晚了我妈又得数落我。那个,连花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啊。”
“免了。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