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许》碧薇萍

1、生死相许

　　北宋时期，河北卢龙有位秀才姓李名生，他乐善好施、救危扶贫，喜爱花鸟，经常买鸟放生。一次，他外出办事，行至洋河东岸，见一个猎人正在张网捕雁。便停了下来观看。
　　在距洋河东岸芦苇丛不远处的两棵柳树上，猎人张挂起一张大网，然后就带着猎狗绕到西边。猎人挥动一根长长的竹竿，大声喊叫着，击打芦苇和水面。猎狗见到主人的信号，一头窜入芦苇丛中，“汪汪”叫着，驱赶歇息在水面上的大雁。
　　这群大雁从遥远的北方飞来，经过几千里的长途跋涉，又累又饥，正在芦苇丛休息，捕鱼捉虾来吃，补充营养、恢复体力。遭遇这突然袭击，便“呷呷”惊叫着，从芦苇丛中飞掠而起。离大网远的，已经冲到高空。离大网较近的大雁，有一只慌不择路，撞到网上，脑袋卡在网眼中，越是挣扎，网越是紧紧地纠缠着，再也无法挣脱。
　　猎人总算没白费力，捕到了猎物，便高兴地走向前去，放松网绳，把大雁从网里拖出，用绳索绑住，扔在篓子里。那大雁拼命挣扎，惊恐绝望地叫着，叫声非常凄惨，像是在呼救，还像是哀求饶命。
　　李生看着可怜，正想买下这只大雁放生，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凄惨的雁叫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雁没有追随已经排成的 “人字”形队伍，而是在猎人头顶上空盘旋。它飞了一圈又一圈，不断长声哀鸣，好像在招呼被猎人捉住的爱侣重返蓝天，跟它比翼齐飞。被猎人捉住的大雁似乎听到了爱侣的召唤，看见了爱侣的身影，就拼命地挣扎，凄惨地鸣叫。
　　李生正在心情沉重、呆呆发愣之际，忽听天空那只盘旋的大雁一声凄厉的鸣叫，收拢双翅，像箭一般向猎人猛冲过来。那猎人大吃一惊，急忙躲闪，还是被那只大雁撞到了臀部。猎人大叫一声，一个趔趄，险些跌倒。那大雁也坠落在地，不再动弹。
　　李生“啊”地惊叫了一声，急忙跑到那只坠地的大雁身边，把大雁轻轻抱了了起来。
　　“放下！那是我的大雁啊！”猎人大喊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我买下了，两只都要！”李生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猎人，“够吗？”
　　“够，足够。”猎人欢天喜地接过银子，把篓子里的大雁也拿出来，递给李生。然后，收起网、带上猎狗，走了。
　　李生轻轻放下怀中的雄雁，又给雌雁解开了绑绳。雌雁并没有飞走，而是蹒跚着走到雄雁跟前，用面颊蹭着雄雁的面颊、脖颈，发出一阵阵悲鸣。
　　李生心潮翻腾，热泪盈眶。啊！这一对大雁情侣，它们在一起历经过多少风风雨雨，享受过多少双宿双飞的欢乐啊！它们正像人间为爱情生死相许的痴情男女，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营救爱侣、报复敌人，宁愿再陷罗网，也绝不丢下自己的爱侣远走高飞。它们绝不肯在离别的痛苦中受煎熬，绝不肯形单影只、寂寞终生。它们的感情是何等的深厚！它们的精神是何等的高尚！这才是爱情！才是真挚的爱情！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
　　李生把这对大雁情侣抱回了家中，但是，那只雄雁最终没有苏醒过来。雌雁不吃不喝，守在雄雁身边，悲鸣着，用面颊抚摸着。两天之后，雌雁死在雄雁的身边。
　　李生把两只大雁的遗体放进一个精致的黑漆木匣，亲自在花园里挖了一个土坑，含着泪把木匣放了进去，埋成一个坟堆。然后摆上供品，焚香祭奠，悲怆地诵读自己写好的祭文：“……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生死相许！……”，读毕，把祭文焚烧在坟头。
　　天高云淡，秋风萧瑟，落叶和纸灰在大雁情侣坟头上飘旋。这时候，从北方飞过来一队大雁，它们“呷呷”地悲鸣着，掠过大雁情侣坟头的上空，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完）
　　碧薇萍 2009年2月28日星期六写于北京朝阳区“怀旧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