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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转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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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花一个下午跑完从夏老那随机抽中的专营店的仅仅四分之一,四家……时而暗访,时而明了身份。从观察服务员的服务质量到询问客户的回馈情况,程炜驰,无一丝懈怠。观察过后,得到的结论那便是消费者对他们的婴儿食品反应依旧不佳,原因还是由于前期三鹿事件闹得满城风雨,消费者对所谓国货,已然信心不足。他并没有急着为公司辩白什么,也没有对他们承诺什么,只对万盛的产品质量让大众产生困扰而深表歉意。且不论他真心假意,至少,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的真挚诚恳。
走出今天计划的最后一家店,已是傍晚六点半,他们在路口刚想道别,她手机响起,她以为是妈催饭的消息,正准备说她即刻回家,没有想到,一接通,对方直接告诉她,今天在小姊妹家打麻将忘了时,就被留下吃饭,让她解决了回来。
她“噢”了几声,无奈挂断电话。回头,已不见程炜驰的身影。站在夜幕即降的城市街边,看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突然,徒生一股悲凉。不知觉的,天空掉落丝丝雨滴来,她站在路口,看红灯绿了,绿了又红了……脚步沉重得抬不起。莫不是这秋风秋雨下,真的难免让人心生愁绪?她回头,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晃荡,低头看街道上交错的砖,一块两块三块……
她脑里一片空白。风吹乱她的发,侧首撸刘海,余光瞥见一辆车与她同速并行。她惊奇发现车窗放下,程炜驰半探身体,无奈看着她,“你走路怎么这么发呆?”
两个人都停下,她走近,心一热,问:“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走?我以为你回家了。”
“这话似乎是我该问你才是,提完车出来,就不见你人。来,上车,我送你一程。”他替她打开车门,她迟疑,还是上了车。
她未来得及扣上保险带,他便踩下油门。
“家住哪里?”他把方向盘一推,顺手打弯。由于惯性,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向他倾斜。“你,能不能,开慢一些。”她忍不住,打量起他,发现他未系保险带,不满地皱眉,“注意安全。”话音未落,她突然脸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叮嘱,怎么就觉得像是偶像剧惯用的伎俩!?
他吃惊又调笑似得看一眼她,“小女孩,要求还挺多。还没说目的地,快些,错过路口可就麻烦了。”
目的地?今天又该去哪里?家里恐怕是没有东西给她祭五脏庙。“过两个路口给我放下来吧。”她想了想,索性决定风餐在外。其实既然一早如此决定,何必又上了他的车?她不解自己如此的愚蠢尽是为何。
程炜驰微皱眉头,不解,“怎么?不回家?”“家里头没有粮食,呵,就在外解决了,顺便带点速食回去。”她说得自然,尽量掩饰自己失望的心情。她在期待什么呢?她不知道。
他点点头,看看手腕上的表,他有约需赴,“要不是今天我有事,我就请你吃一餐算是加班饭了。呵,改天吧。”“哦。不用这么破费,跟着你也学到不少精神食粮。”她口吻颇酸,不过说的也是事实,他总能说得她哑口无言。
“好歹这么多年盐吃得也比你吃的饭多吧。”他理所当然,转过头,看她一脸忧郁望着窗外,“你不嫌我唠叨啰嗦就行,毕竟,人老了,话,就不自觉多起来,真是悲哀啊。”他以为他的自嘲很幽默,可是,他得不到想要的反应。褚绯依旧不说话,面无表情。“看什么,看这么起劲?”他打破沉默,继续说,若不是驾车中,他定会探出脑袋一看究竟。此人最大特点就是猎奇心甚强。
褚绯回过神来,“前面那个路口就可以了。”她指指那家FAMILY招牌,心里头突然有种类似赌气的想法,走吧,走吧,谁要你送我。
“哦!好。坐稳了!”他突然加速,连超两辆车,是要炫耀自己的飙车技术,还是真的赶时间?停下的时候,他发现褚绯慌张地紧紧拽着保险带不放,心神未定,满眼恐惧。程炜驰笑出来,笑她愚蠢但又可爱的模样,“怕成这样做什么,这么不相信我的技术。”他情不自禁去摸摸她的脑袋,放手的时候,细柔的发丝划过他的指尖,手心里飘来一股清香来。这薄荷味的清香,沁他心脾,使他受意,他贪恋这种感觉,但是,下一秒,就惊颤一下,急急收回手。
她说谢谢,她和他道别,她还未走两步,回头回望,却只能见到他急速消失在黑夜里的尾灯。他走得这么急,究是赴着谁的约?回想起方才的急速行驶,她不禁感慨,原来在他沉稳的外表下,尽有如此不羁的心,贪恋并追求着高速的刺激。她走进FAMILY,透过玻璃窗,还想追寻他的痕迹,一闪神,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可理喻。
低头,杂志架上一个熟悉的字眼跳进她的眼帘。“万盛神话 女人当自强——季茹”。一张素净、孤傲、自信的面孔印在封面上。她认得她,这是他们的董事长夫人。一个未到三十岁却异常有手腕并且很成功的女人。
任何一个嫁入豪门的灰姑娘都是女生心头的偶像,至少对褚绯来说。十三四岁时常常梦想一个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而来,手拿玫瑰,单膝跪地,温柔乞求,“嫁给我吧”。如今长大了,明白这童话终归只是哄骗小女孩的把戏。现实是什么?二十几年来,唯一给她递过花的,记忆里,秃头大伯,蹬着“保十洁”三轮,凝视期盼,“小姐,买一朵吧!?”。
粉红色泡沫破碎,溅得她一脸化学制剂。
虽然偶尔做做花痴的梦,但她坚信自己活在现实,明白幸福得靠自己争取,也明白幸福可望却难及。
“女人不可依附男人,女人同男人的关系,就如同左手同右手。对大多数人来说,因为右手是惯用手,就认为它地位至上。事实上,左手的潜力何其巨大,懂得开发不懂得开发,区别实在大。”季茹的开场白,一字一句说进褚绯的心里。狠狠心,勒勒裤腰带,掏出二十块大洋,买下了她平时因为价格昂贵,只是翻翻过过瘾的商业周刊。
次日上班,她一早看到程炜驰端坐在办公室里,神情严肃,与平时很不一样。平日在办公室里,没有工作时,都像个活宝似的,奇怪奇怪在,即便他再如何抽风搞笑,所有女人,依旧对他敬畏如故,有别于一般走亲民路线的帅哥领导,或多或少办公室绯闻满天。进万盛至今,除去那次楼梯口的偷听。再也没有别的有关于他感情方面的话题。至少在她看来楼梯上那对话,就是感情纠葛。做领导做到他这份上,实在是妙极。
“莫姐,你进来一下。”他站在门口喊出来,实在太反常,以往,他叫任何一个人,都是走到当事人的身边,轻轻说。按照他的道理,那就是办公室办公务时尽量不要大声嚷嚷。尤其对一个上司来说,吆喝,这是最伤士气的做法。今天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怎么都想不透。他让莫姐带一叠资料出来,接过文件夹,好奇地问莫,“经理怎么了?”莫摇摇头,无奈推推老花眼镜,“不知道,一早过来就阴着一副面孔。”
她翻开文件夹,是让她继续完成那些门市店的调研工作。从今往后,只她一个人。看来,她有的忙了。她回头看看办公室里的他,眼神一暗,但立刻,也就微笑起来。怕什么,自己也行。这不是给她一直以来希望得到的锻炼机会吗?她点点头,自信满满收拾办公桌,尽量井井有条,面前贴一张偶像的照片,季茹坚毅的眼神给了她很大的动力。
严阳来十三楼找程炜驰,远远看到褚绯埋头苦干,笔刷刷不停。他凑过去,搭在办公桌上看她,“在忙吗?”突如其来,褚绯被吓一跳,定一定神,略带愠意注视一旁被她的反应逗笑的严阳,“好好的,干嘛来吓我。”言者无意,闻者有心。这话在严阳和同事听来,十足像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严阳微笑,不语,只看着她,偏偏她身在云雾而不自知。严阳想开口对她说什么,一眼瞥到案头的季茹相,便不自觉地僵住了表情,他站直身子,指指那张封面,“怎么,你喜欢她?”
褚绯点点头,神情虔诚就似一个追星族。“呵呵。”严阳干笑两声,回头看办公室,“我来找程炜驰的,那我先去了,你继续忙。”说着,转身离开。
褚绯事实上捕捉到了他表情变化的瞬间,但是,她知道,好奇害死猫。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严阳和程炜驰在办公室里谈着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是怎么愉快。陈珍走过她身边,扔一张表格到她桌子上,刚想交代工作,看到她贴的季茹相,也莫名其妙在本来已经很阴沉的表情上,蒙上了一层阴霾。褚绯感受到低气压的来临,她等着陈珍说着什么,但是,她只是翻翻白眼,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鄙夷之声便转身离开。
“珍姐,”褚绯叫住她。陈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指一指先前扔给她的文件,以命令的口气对她说,“11点前做完放我桌子上。”褚绯噤声,她心里已经有数,陈珍知道什么,但是,她不可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她坐下,拿起笔,准备继续,身后冷冷传来一个声音,“不想死无全尸的话,别让我看到那张照片。”她感觉到她的脊梁骨冰凉。
这是恐吓,还是警告!?又或者,根本没有分别?明明仅是提议,语气却强硬,让人不可抗拒。先前严阳那样的表情,是不是也传递着一样的含义?她开始摸不着头脑,季茹,你真的是一个神话……看似好像很了解,却还是如同谜一般。
严阳和程炜驰走出办公室,匆匆离开,走过她身边,带动她周遭气流,她抬头想看他,却只能看到两个行色匆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