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的竹叶青》樊畵肆锦

6、玩偶游戏之一

　　“孔凭!我要杀了你!”

　　南南尖利的咒骂在昏暗的长廊上炸开来的时候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却仍可稳步前行。只留下一个讨厌的背影。

　　末末哭了，委屈得说：“南南，他不要你了！”

　　南南很生气：“你个没出息的末末！”

　　南南、末末、孔凭，其实是三只玩偶。他们被收藏在爱德华纪念博物馆，每当太阳下山，便有自由的天堂。

　　南南脸上有道疤，事实上，是爱德华在造她时不小心划的，在左边颧骨的位置，向外无力翻卷着泛黄的棉花，有时候看上去挺性感。孔凭就是爱上了她的这道疤痕，说闻上去有淡淡的琥珀味。

　　南南困惑，琥珀有味道吗?

　　孔凭是超爱琥珀的玩偶，因为他的心就是琥珀做的。其实琥珀有味道，是淡淡的松脂味。只是一般人都闻不出来。所以，人们往往会忽略就隐藏在自己身边的琥珀。那些泛有纯金光华的石头，有的价值连城。放弃财富本是件极度痛苦的事情。所以，被人们假意遗忘。然后，那或许价值连城的琥珀才得以至今还留在孔凭的身体中，一生一世。

　　南南和孔凭吵架了，这一次，比哪一次都激烈。孔凭还是那副懒懒的老样子，在留下一句爆炸性的言语后缓缓离开。南南则叉着腰在后面诅咒，像骂街的泼妇一样。末末也仍然哭个无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坠落。

　　末末是个娇气包。他们都这么说。末末是个娇气包，所以在她哭的时候，南南向来做不了旁的事情。她必需要哄她啊！所以每一次战争都会被末末的眼泪冲淡。原来末末还是顶厉害的调停师呢！这可没人标榜。末末的心，本就是水晶做的。她也像水晶般透明。可是有哭不完的眼泪？这孩子太认真了。以为天地美好世界和平？呵！充其量不过是愿望。这个时候倒是该庆幸，末末只是玩偶而已。

　　或许，在这三只玩偶的相处中，末末是最显多余的一个。至少这个时候，世界只属于两个人。后来，末末晚上就不跑出来玩了。然后有一天，孔凭就真的死了。尸体软软的搭在房梁的吊灯上，被白炽灯烤得黄了。胸口有一个大洞，向下滴着无声的，虚无的鲜血。

　　琥珀不见了。

　　仿佛是凭空消失？孔凭的口张着，像是无声的控诉。这一回，末末却没有哭。从此以后，就只有南南和末末两人相依为命了。在冬天来得特别早的那一年……

　　失去孔凭，南南就像丢了魂一样。她生了一颗人心，所以有太多牵绊。她的心最柔软，也最短命。一旦失去了心，所谓有灵魂的玩偶，也不过是一堆破棉布！孔凭被无情的扔向垃圾堆，下一个，又不知是谁。末末从此遗忘了哭泣。

　　然后，南南把自己杀了。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剖出自己的心——原来，她被骗了。那不是人心，而是火龙果。它早已腐烂，所以世界不再。爱德华欺骗了他们所有的玩偶，没有谁可以拥有人心。然而，末末却出现在她面前。

　　末末说，不是爱德华说谎，而是我说谎，如果说，我们中有谁能拥有人心，那就是我。

　　所以，末末会寂寞。她才会想要毁掉现在的生活，创造新的。所以，她才会杀了孔凭，在令南南自杀。如果她无法融入两个人的世界就宁愿毁灭。成为呼风唤雨的霸主只存在于人类的欲望中。

　　然后，南南死了。末末才恍然觉悟，即便是拥有人心，她也缺乏人的身体。她不是爱德华，无法再创造出新的有灵魂的玩偶，纵使，她拿到了孔凭的心。

　　于是，她亲手毁掉的自己的世界无法再修复。

　　所以，她得到的是永生的寂寞。

　　蓦然回首，困惑着在这场游戏中的成败，或许，是悲剧呢？可即便是悲剧，也已然触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