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是植物人》白又白

3、回忆

　　五年前

　　十二月初，气温零下六七摄氏度，任悠扬在大街上冻得全身快麻木了，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还是感觉有一股冷气从内到外散发出来，他拧开保温杯杯盖，喝了口热茶，抿了抿嘴唇，这才缓过劲儿来。

　　一辆小型可折叠电动自行车，一个头盔，一副手套，一个背包，他的全部行头就在这里了，在羽绒服外套上一件大大的崭新马甲，胸前映着四个大字，XX代驾。工装刚穿好，接单的提示音就响了，系统提示他在距离不到一公里的临安街上有活，运气真不错，刚上线就接了单，距离还特别近。

　　“先生，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任悠扬给顾客打去了电话，核实顾客的车辆型号和具体位置。

　　挂完电话，任悠扬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快能接到单，顾客的车是豪车级别的TOP1，虽然代驾费用高，但是很多代驾员也怕驾驶途中出意外遭到车主索赔，所以这个订单就落在任悠扬手中了。

　　就算以他日日夜夜不吃不喝，007的辛勤工作，还得向天再借五百年才能买上这一辆车，这个社会就么残酷，任悠扬小小辛酸一下，既来之则安之，就当体验一下开豪车的感觉吧。

　　任悠扬这样想着，便骑着车来到了系统上提醒的地址。一座高大上的KTV门口，这里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辣妹众多，来这里享乐的人非富即贵，就是当服务员工资也很高，客人小费也给的也十分豪爽，任悠扬本来也有机会来这里工作，只是他不愿意。

　　在这个寒夜的KTV门口外，任悠扬等了顾客40分钟，他戴上口罩，一脸困意，便闭目养神。

　　一只手就这样突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任悠扬吓一跳，回过头来才发现是一位醉醺醺的男人。

　　个子比他还要高，一头栗色头发，发型正是当下流行的渣男烫，紧闭的双眼上，眼睫毛细长且浓密，高俏的鼻子因为靠太近的关系正贴着他的脸，任悠扬脸突然红了，赶紧推开了他。

　　男人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胃里一阵不舒服，便半睁开双眼寻找了垃圾桶的位置，向前走几步后便扶着垃圾桶呕吐起来。

　　即使呕吐这等恶心的事，他也做到及其优雅，完毕后找不到擦嘴的，把脖子上的围巾胡乱抹了嘴，再嫌弃的丢进垃圾桶。

　　任悠扬看着围巾的LV花纹一阵可惜。

　　“0888。”

　　那男人指着任悠扬报了个数字。

　　干嘛对着他叫爸爸，任悠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手机……尾号！”把数字报多了一次，见对方还是傻子一样，男人提高音量又补充了一句。

　　“哦哦，你是顾客！” 任悠扬终于领悟过来，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男人身上的羊绒大衣质量真好，触感软绵，不知道淘宝上同款，价格少三个零的质量和他身上的这件比起来怎么样。

　　天气冷了，他就算再破产也想过年买件舒适的大衣。

　　“车子在那边。”

　　一拉一扯，摇摇晃晃，两人来到了停车场，尽管在心里打了不少的预防针，但是见到真车，任悠扬还是咽了下口水，他放开搀扶车主的胳膊，用手摸着车不住的感叹。车主先生没了支撑又险些摔倒，还好靠在了车门上。

　　大脑混沌没有思考能力，车主没办法怪罪任悠扬，他全身软绵绵，没力气自己拿出车钥匙，只好用尽力气说道：“钥……钥匙在我……兜里。”

　　任悠扬欣赏完豪车，便来到了高他半个头的车主面前，低头致歉自己刚才的失礼举动，见车主烂醉如泥，他便自己动手从他兜里拿钥匙。

　　大衣左边口袋上，是一包外国品牌的香烟和打火机，打火机很精巧，是黄铜材质的，图案是一只浮雕的仙鹤，右边的口袋上才是车钥匙。

　　任悠扬开了车锁，便把车主扶进了后车座，这才想起他的折叠电动车还在KTV大门口呢。

　　“先生，请等一下，我的折叠电动车还没有带来，您等我一下。”

　　“等会给你小费，你自己再打车过来开。”

　　上了车车主反而清醒一些，这会儿语速正常，不希望代驾磨蹭浪费他的时间。

　　“也行。”任悠扬同意，他从小背包掏出一个坐垫套套到驾驶座上，再戴上白手套，这些措施都是为了保证不弄脏顾客的车辆，再询问了车主目的地。

　　“XXX别墅区8栋。”

　　任悠扬没走过这个路线，于是用手机开起了导航，四十多公里。

　　任悠扬上了车，这才发现自己连火都不会点，他在驾校学车都是开桑塔纳，功能不一样啊。

　　“先生，怎么启动啊？” 任悠扬赔上笑脸，转过身来对车主谄媚的问道。

　　本来已经躺平准备休息的车主，听到这句话酒醒了不少，想发脾气又看到代驾小哥一脸的天真无邪，不忍咒骂，抱怨几句后便告诉任悠扬是一键启动，教了他如何发动车子。

　　任悠扬没有开车的经历，加上在驾校微不足道的上路时间，他的上路经验可以说是说是零，属于新手上路。

　　事后作者问他哪来的狗胆敢开豪车，他吹了吹挡在眼睛前的刘海，隐晦的说了一句，大概是爱的驱使吧。

　　车子发动后开出了停车场，一路上也规规矩矩，后座的男人盯了好一会才放下心，又陷入疲惫，松了松领带，有些昏昏欲睡了。

　　车主的地址是本市最豪华的别墅区，虽然仍处于主城区交通便捷，但人口较少，一路上都没什么车。冰冷的导航系统女声不时提醒，任悠扬还是犯了迷糊，犹豫着不知道要继续前进还是左拐。

　　瞄了好几眼导航路线，提示应左拐，但是左拐路口被封住，好像是在修路。

　　“先生，您看得怎么走？”任悠扬放慢车速，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后座的车主。

　　“3年以上的驾龄，熟悉主城道路，经过专业培训。”车主不紧不慢，语气平稳的说出这些话。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迷路的！” 任悠扬赶紧接话，又噘着嘴巴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下。”

　　车主一时语塞，过了好久才报出了路线，只是话还没说完，代驾那小子居然来了个紧急刹车，后座的他差点因为惯性摔下去。

　　“你搞什么鬼！”

　　任悠扬也吓得不轻，深呼吸一口后，便打开双闪灯，赶紧打开车门下车，跑到车头前方去。
　　撞到人了？压下心头这一疑问，后座的男人也打开车门，跟着去前头看看。

　　任悠扬蹲着瞧车前头的动静，没收获，又趴着看了一会，听见旁边绿化带上的狗叫声，这才明白过来，那只刚才窜到车前的流浪狗没有被撞到，又回到绿化带里了。

　　“被你吓个半死，过马路不用遵守交通规则啊!”

　　男人见任悠扬跟一条狗较劲，关键是那流浪狗还不服管教，汪汪叫了几声抗议，顿时觉得好笑。

　　雪轻盈地从天空飘落，缓缓落入地面，纷纷扬扬，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抬头一看，犹如星星般点缀茫茫夜空。

　　“下雪了，初雪耶！” 任悠扬张开双手，掌心向上，看着落入手心的雪花，一时觉得美不胜收，笑容愈发愈灿烂。

　　暖色路灯照耀下，任悠扬的笑容更暖了几分，格外地清晰，格外的耀眼。

　　很容易让人一见倾心。

　　二十五年来不曾有如此感觉，那颗砰砰乱跳的心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

　　XX别墅区8号门口。

　　车主按了下钥匙上的电子锁，大门缓缓打开，别墅的一层是车库，倒车入库时，任悠扬在脑海里死记硬背着教练教的口诀，紧张兮兮的倒车。

　　砰，轻微的响声。

　　任悠扬希望车主此时失聪没有听到刚才的响声，仍显然对方听力敏捷，已经注意到了。

　　“刚才是我放了个屁。”

　　“……”车主盯着他的脸三秒，随后跌跌撞撞下车，观看到底撞到什么东西了。

　　任悠扬哭丧着脸，这下卖两套房子都不够赔了，何况他住的小破居连产权都没有。

　　双腿颤抖的下车，任悠扬绕到车后，看见撞倒的是一辆十分拉风的重型机车，价格看着也不菲，这下好了，两车都刮花了，在赔不起和杀了他也赔不起的选项中，他选择狗带。

　　“驾驶证给我。”车主此时神情压根不像喝醉酒模样，看起来清醒得很。

　　任悠扬听从吩咐，老实交上驾驶证。

　　“今天才领到证？”尽管驾驶证上的照片无比帅气，但还是掩盖不了这赤luoluo的事实。

　　“准确来说是昨天领到证，现在过零点了。” 任悠扬弱弱的说。

　　男人莞尔一笑，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了一张名片，这是要开始索赔步骤了吗？

　　任悠扬接过来一看，简约的名片上只写了公司、姓名、手机号码。

　　时光集团，时鹤鸣，13XXXXX0888

　　“时先生，我只是一个20岁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时鹤鸣看着对方欲哭无泪，怵然惊心的样子，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

　　他也沒想怎么呀，就是想跟他交个朋友而已。

　　“明天打给我。”

　　好吧，还给了他一天的跑路时间，也算是恩人。

　　任悠扬挥手跟恩人道别后，捶着心肝一步一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