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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三只纸鹤 ...

  •   几分钟后,一只纸鹤在谦米的手中诞生,是那种造型很常见的纸鹤,但格外精致,线条对得很齐,没有丝毫蹩脚的不对称。
      谦米打开玻璃瓶的盖子,把纸鹤扔了进去,纸鹤落在瓶里的纸鹤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落下的纸鹤头朝下,谦米盯着它看了看,恍惚间似乎觉得纸鹤有了生命,正困难地喘息,挣扎着抬起头,谦米摇了摇头,把玻璃瓶放回桌子上。
      十三只了,他想。
      谦米开始做饭,现在他一个人住,以前辫子在的时候,她总会在谦米回家时坐在桌子旁笑吟吟地等着他,桌上,是淡淡飘香的菜肴,还冒着热气。
      天气有些冷,谦米吸了下鼻子,开始在番茄上划十字,这样再在热水里烫下,就能轻松地把皮剥掉。
      番茄蛋汤里有番茄皮怎么行?谦米眼前又出现辫子微微嘟着嘴巴,一副你怎么那么笨的模样。
      对啊,有番茄皮怎么行,谦米利落地去掉番茄的皮,把番茄切成小块,往锅里倒油。
      有进步呀,米同学,番茄就是要用油炒过才会有酸酸的噢。辫子又出现在谦米的脑海里,她正笑眯眯地靠在旁边,歪着脑袋看他,从厨房的窗口洒进的阳光照在她hello kitty图案的睡衣上,让人觉得,很是温暖。
      辫子很爱喝番茄蛋汤,可从来都不自己做,其实,是在和谦米一起之后,从来不。
      “每天都是我烧好吃的给你吃,你当然要烧番茄蛋汤给我喝呀!”辫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汤,脸上是满足的幸福。
      谦米端起锅,把烧好的番茄蛋汤倒进碗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辫子已经离开这个房间两年了,可谦米还是能在每个角落看见她的影子,回忆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变淡,而是像一件毛衣,越织越厚,到最后,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吃完饭后,谦米收拾了下,便出门了,早上王老板打电话给他,说是,有新的差事。
      是啊,离上一件差事已经有一个月了呢,虽然每次的报酬都很丰厚,但还是经不起坐吃山空的。

      “这次的事,有些棘手。”王老板伸手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把手中的材料递给了谦米,一双小眼睛因为眯着,显得更小了,可却很有神,眼中似乎都闪着精明的光,“不过我想你是没有问题的。”
      “恩。”谦米头也不抬地接过材料。
      “更何况,报酬也多得“棘手”。”王老板笑了起来,似乎很为自己的幽默自得,只是谦米的面无表情让他有些怏怏地收起了笑意,“二十天之内。”
      “恩。”谦米把材料放到背包里,转身走了出去。

      回来的路上,谦米看见了邻居家的豆豆,正蹲在家门口逗猫玩儿。
      “米叔叔好。”豆豆看见了谦米,奶声奶气地朝他问好,
      谦米从兜里找出一颗糖,递给豆豆。
      一旁的豆豆妈一边捡豌豆,一边笑着朝谦米打招呼,“下班回来啦。”
      “恩。”谦米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早就辞了那个小公司朝九晚五的工作,可每天都还是会出门,邻居们都以为他还在那儿工作。
      豆豆正开心地含着糖,朝小猫学猫叫,喵啊喵的。

      到了家,谦米从背包里拿出资料,看了看。
      X,一个公司的老总,商人,又是商人,谦米皱了皱眉头,继续看资料,上面有这个商人三个月来和之后一个月的详细日程表。
      这可未必保险,谦米心想,放下资料,决定今天就出发。
      谦米整理背包的速度很快,只需要带上必要的东西就好,钱,□□,还有,枪。
      噢,对了,谦米,现在,是个杀手。

      谦米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尽量不让别人发现车里的自己。他已经跟踪X两个星期了,日程表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有些事,只有自己做才放心。更何况,资料上可没说,X原来还有一个秘密情人,每隔几天,X都会遣开司机和秘书,到这幢公寓里找她,最近几天尤其去得勤。谦米曾经用望远镜从对面的窗口望过,不过还是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
      谦米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了,这幢公寓很新,应该价格不菲吧。谦米在这儿等着,不完全是为了掌握X的行踪,谦米是在观察附近的环境,也许,他要在这里动手。
      谦米显然不想在X在家时杀了他,X有个小女儿,和豆豆差不多的年纪。
      虽然谦米很久以前,就放弃了只接那些杀坏人的任务的想法,首先,弄清一个人是不是恶人并不容易,而且,人怎么会是非黑即白的呢,世界上还有种颜色叫灰色。
      更何况,谦米,只是个杀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既然做着为钱杀人的事,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我只杀坏人,并不能让自己好过多少。不过,谦米还是有自己的一些原则,就像一只在漏气的救生圈,根本救不了自己,可还是要抓在手里,才会觉得安心。
      所以谦米不想在X的家里杀他,也不想在大街上杀他,所以,X那藏娇的金屋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已经八点了,谦米看了看公寓的门口,X还没有出现,大概是要留下过夜吧。谦米发动了车子,决定去吃晚饭。
      C城的空气并不清新,太多的高楼大厦,有时,现代化并不是多美丽的一件事,也许激动人心,但,并不美丽。
      不过对于谦米要做的事来说,这样很好,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庄里如果出了命案,像谦米这样的陌生人可是最容易被怀疑的。
      不过,又有谁会花重金去雇杀手杀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庄里的人呢?
      谦米从来没有来过C城,这也是王老板交给他这个任务的原因,一个从来没有来过C城的人,警察要查到他也是很难呢。
      谦米找到一家小饭店,要了一碗刀削面,谦米驱车两天才到了这个城市,算上跟踪X的两个星期,已经,16天了,要抓紧了,谦米想,一边用筷子夹起洒在面上的香菜,放到桌子上。
      就是明天了。

      谦米又在车里,远远地看着街对面。
      X并没有上楼,而是打了电话,在车里等着。大概是等情人下楼去吃饭吧。
      谦米摸了摸腰间的枪,生出几分忐忑,枪是向王老板买的,王老板确实神通广大,每次任务结束后谦米都会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把枪丢弃掉,然后离开那个城市,枪不便宜,不过,留下一个能把自己和凶案联系起来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谦米做事很小心,他连装子弹的时候都会带上手套,防止在子弹上留下指纹,刚入行时王老板就叮嘱过他,据说曾经某人就是这样失足的。谦米对王老板的叮嘱总是很上心,要知道,出了事情,王老板只是损失了一个工具,而自己,则是损失了整个人生。
      果然,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朝车里的X招手。
      辫子!
      辫子?
      谦米睁大了眼睛。
      真的是辫子吗?
      谦米使劲儿地看,眼睛瞪得生疼。直到女人坐到车里,车子飞驰而去。
      谦米开始心神不宁,手心里都是汗,他的手颤抖着,没有发动汽车跟上去。
      他知道,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辫子。只是相像吧。
      因为,
      辫子已经死了。
      他还记得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就像是在酣睡,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可还是那么美。
      是的,辫子已经死了。
      虽然谦米完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第一个任务,有了足够的钱,可辫子,还是死在了医院的手术台上。
      那时的谦米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慌和愧疚,他总觉得,是因为那笔钱带着罪孽,所以辫子才会死,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只求能让辫子活下去,可上天却要用辫子的死,来惩罚他。
      那段时间谦米睡不着觉,哪怕是一个小时,他总觉得全世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而自己在真空中张大嘴巴却无论如何也呼吸不到空气。
      直到一天,他从一个护士的口中,听到了一个秘密,手术的主刀医生当时喝了酒,那一刻,谦米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在一个雨夜,谦米,杀了那个医生。
      好在,那个医生早就声名狼藉,而且他当时正在外地度假,谦米下手时也很利落,没有留下什么尾巴。
      “你真是一个天生的杀手。”王老板在收拾残局之后对谦米说。那时,王老板正好接了一单生意,对象就是那个医生,还没分配,谦米就下手了,后来王老板递给谦米一叠钱。
      谦米摇了摇头,没有接受,他想起了辫子,他心里清楚杀医生时,他只是谦米,而不是杀手。
      后来,谦米,便辞了工作,隔段时间,做些王老板的差事。

      “叩,叩,”突兀的敲车窗的声音把谦米拉回到现实,谦米惊出了一身冷汗,咽了咽口水,手机警地摸到腰间,定神后看清是个中年妇女,谦米摇下车窗。
      “你知道XX路怎么走么?”妇女的普通话并不标准,脸上有几分焦急。
      “这个,对不起,我也不清楚。”
      妇女失望地离开了,谦米从后视镜里看到妇女走几步后又回头看了看,然后又离开了。
      谦米又咽了咽口水,开始思索起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那个女人,只是长得像辫子而已,他想。他本来应该跟着他们到餐厅去,以防意外。算了,反正他们会回来的。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回来了。
      谦米有些急躁,他突然很想快点结束这件任务。

      一个小时后,谦米熟门熟路跟着一位住户溜进了公寓,他带着帽子,把帽沿压低,他知道这里的大厅有监控录像。

      夜,深了。谦米已经在楼梯间里躲了很久,其实也并没有很久,可是等待让时间变得很黏稠,仿佛要用手扯一扯,时间才会缓缓走动。
      谦米带上头套,检查了下手里的枪,装上消音器,他已经不想再等了,哪怕X和他的情妇还没有睡熟。
      谦米走到X和他情妇的房门外,掏出一根铁丝,准备开锁。他的速度很快,几秒钟就可以开开。
      恩,可以了,谦米正想推门,腰后却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对不起,”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谦米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子弹射进自己身体里,世界的一切仿佛都放慢了,谦米还能感觉到自己正慢慢倒下,他看见了那个普通话并不标准的妇女,和她手里的枪,还有,她脸上的面无表情。
      对不起?是因为同行,所以对他说对不起。
      还是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所以对自己说对不起呢?

      世界真的好缓慢,谦米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摔倒在地上,从中弹的位置来看,妇女是个老手,谦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天气忽然不是那么冷了。
      谦米忽然想,玻璃瓶里,应该只有十二只纸鹤才对。

      谦米笑了笑。
      他,看见了辫子。他笑得更甜了,那灿烂的笑容就这样,凝固在谦米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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