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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 只是当时已惘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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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觉得师父家的小公子真是皮实得紧。
赵筝除了对箭术与骑射稍感兴趣外,其他的几乎都是一塌糊涂。
比如学剑,因他年纪最小,总是挨打,他便经常将剑一丢,坐在地上耍赖。
又或者提前备好一些面粉胡椒之类的“暗器”,以期用小动作取胜,太子也很不幸的中过一次招,虽躲闪得快却还是被劈头盖脸染上了面粉。
末了他还神气十足的称英雄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最被他父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拎着把他丢到了马厩,罚他冲洗马厩,他倒是机灵,拉了宋锐和几个将士替他洗刷,他倒舒服,别人哼哧哼哧干了一天,他在一旁打盹打了一天。
又比如学行军布阵,太子及宋锐认认真真的看着布阵图,听赵将军讲战场上的战术,而他又在一旁打盹。他父亲看着打盹的赵筝摇头叹息。
待得赵筝醒了,只剩下还在一旁看布阵图的太子委婉的对赵筝道:“男子汉大丈夫,带兵打仗才是一个好男儿的归宿,你父亲是大将军,必定希望你能接他衣钵,建功立业。”
赵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已经散了啊?我可不是好男儿,我对建功立业没甚兴趣。”
然后欢呼雀乐的跳起来,对太子道:“殿下还在看这作甚么,去抓鸟吗?我约了宋锐。”又抱怨道:“宋锐这家伙走了也不叫我!”
太子道:“宋锐被赵将军叫走了,你大概一时抓不到鸟了。”
赵筝的脸垮下来,随即眼睛又亮起来,扑上来拉住了太子的手臂:“殿下来试试吧!殿下平时就是太沉闷了,没什么乐子,我来给殿下尝尝鲜。”
说完,拉着太子就朝林子跑去。
太子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了,竟真的跟着他走了。
太子难以置信,自己竟跟赵筝一块儿趴在草丛间怕,像个贼似的探头探脑。他们前面五十米左右支了一个捕鸟的小箩筐,里面放着一些吃食。
太子很不解:“为何要这么麻烦?用箭难道不是更快吗?”
赵筝示意太子声音小一些,回答道:“那多没意思啊,只能显示你的箭术是很厉害还是很差劲,这个才有趣,一点都不伤皮毛,还可以带回去玩。”
太子闭嘴了,论玩,自己确实不如他。
半晌,赵筝又凑上前,颇不好意思:“好吧,其实是因为我箭术很烂……”
太子忍不住笑了,道:“本宫教你吧。”
赵筝盯着他,也眉眼弯弯的道:“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殿下金口玉言,可要说话算话哦!”
赵筝终于逮到一只灰尾巴的小雀鸟时,天已经黑透了,太子趴得手都发麻了。
此时从远处看到有人举着火把渐渐靠近。远远的传来呼声:“太子殿下!”“赵筝!”……
赵筝听得像是宋锐和父亲的声音,马上蹭到太子身边套近乎:“姐夫!你犯错了我爹会罚你吗?”
太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赵筝抱着鸟儿,厚着脸皮道:“我年纪小,还要发育的呢,姐夫你替我顶着些吧。”
于是两方人一见面,赵筝就先哭了起来:“阿爹,殿下说带我来抓鸟,结果就只抓着这个灰雀鸟,没发现天黑了,我好怕啊阿爹,带我回家吧。”
看他哭得情真意切,太子委实不好拒绝,便慢吞吞的道:“确实如此……”
赵时脸一沉,对赵筝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回家等着!”
最后,太子被罚了一日的扎马步,在炎炎烈日下晒了一日,下来的时候脚都有些许发抖。
不过三日后再次见到赵筝,他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三日都未曾见到赵筝,他听得宋锐说,赵将军最是了解赵筝,自是不相信赵筝的说辞,所以赵筝被罚跪祠堂,跪了整整三日。
因此事,太子与他一同受了罚,赵筝觉得太子义气,没有官僚之气,便拉着他和宋锐说要结拜兄弟。太子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兄弟,故而内心还是有些希冀。所谓兄弟,就是同甘共苦。
可同甘甚少,共苦甚多。每次他俩犯了事挨罚,都不忘拖上他。这就是兄弟情?他不禁有些犯嘀咕,有回还特地找了家中有弟兄的大臣问了问,却根本毫无相像之处,不禁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太子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果真每日教赵筝两个时辰的射箭。赵筝的箭术在太子的教导下慢慢的好起来,到后来移动的物体也能大致能精准射中。
太子笑对赵筝道:“赵筝,你可以出师了。”
赵筝恰好在校场学了两年,赵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大抵觉得赵筝祸害太子和宋锐祸害得够够的了,于是把赵筝赶走了。
赵筝后来亦时常来校场,有时是替赵夫人送些点心,有时是替赵夫人传话,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看他舞剑、射箭,并与他和宋锐打嘴炮,当然每次都说得太子无话可说。
惹得宋锐时常笑他是太子的跟屁虫、小跟班,赵筝只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的把宋锐暴揍一顿。
后来有一日,宋锐带着太子去乐舞坊,想着宫中陛下的皇后要到了,便想着从号称天下一绝的乐坊中挑得几位出色的舞娘去宫中贺寿。
宋锐道:“乐舞坊的坊主乐娘自小学舞,其舞姿可媲美西梁国的舞痴娉婷公主。可惜她已不轻易露面,但经由她教导的舞娘,个个舞艺亦不凡,殿下可慢慢挑选,”
刚上完楼梯,宋锐便捂着肚子道:“殿下,我大概是吃错东西了,我要去上个茅厕。” 说罢便宋锐捂着肚子跑远了。
而太子刚刚坐定,不多时,便有一个女子冲进来,道:“好啊宋锐,你竟然来祸害乐舞坊的小姑娘!”
隔着屏风,太子只依稀看得到那女子叉着腰站在屏风外,身姿绰约。
她又道:“你怎么不吭声?看你正经坐着,莫非这有你的什么老相好?”
说着便抬脚绕过屏风要进来 。
太子想着怕是宋锐的相好,不好相见,便出声道:“姑娘止步,宋公子上茅房去了……”
那姑娘已经从屏风后绕进来了,两人面面相觑。太子觑着这张脸有些眼熟。
那姑娘呆了一呆,继而怒道:“这宋锐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带殿下来看他祸害小姑娘!”
这语气,再看看那脸,颇为熟悉,可又不熟悉。
“你是赵筝的妹妹?”太子迟疑着,问道。
太子小时见过赵家的女儿,故而还有些印象。
那姑娘大大咧咧的坐下来,道:“殿下不知道赵家仅有一位女霸王吗?殿下眼神越发不好使了,连我是赵筝都没认出来!”
赵筝喝了一大口水,太子却是在一旁如同石化。他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因为赵筝之前的表现太像个男子了,以至于眼前的赵筝,他一时没法接受,虽依旧是行止随便,但总觉得是赵筝男扮女装。
“我阿爹想要个小子,偏偏我是个姑娘,所以我爹是把我当小子养的。你不用怀疑,我真是如假包换的女子。”赵筝见他一时愣了,便解释道。
太子“哦”了一声,端起茶杯来喝水,却被烫了嘴,他只好搁下茶杯,抬眼望正吃着案上水果的赵筝,想着先前的相处,这才恍然知晓为什么宋锐平时总是更照顾她一些,对她极好,有时他都要觉得宋锐是不是对赵筝有别的什么意思了。
心里这样想着,心底里就有一股柔软在慢慢蔓延。
后来赵筝再来校场就不着男装了,换了女装,坐在边上看他们练剑。惹得将士们个个眼睛都直了,巴巴的围着赵筝献殷勤,结果被宋锐都一个巴掌打远了。
太子心想干得好。不知不觉中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赵筝一再宽容,不管她做什么坏事,太子总能一笑了之,还为她善后。
太子出宫办事,在中宫请安,遇到慧妃和她的侄女在恰好要经过荣府,慧妃便托太子,送中书侍郎之女荣雪回府。
行至街上,荣雪想去买些胭脂,便弃了轿子,走路进了店。
从胭脂铺里出来,便见着一个姑娘冲着活着这边跑得极快。
太子下意识的将荣雪往旁边一拨,自己站在她的前面,那姑娘便撞在了他的身上。
她揉着额头,怒骂:“没见着你姑奶奶啊!”
抬起头,两人无话了,都是熟人。
赵筝见着躲在他身后的姑娘,又看了看旁边的铺子,笑道:“殿下这是与佳人共赏胭脂铺呢?”
这文不文土不土的,惹得太子笑了:“我出宫办事,顺路送荣姑娘回府。”
赵筝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还有些急事,我先走了。”
太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过去了。
太子笑着摇摇头,对荣雪:“走吧。”
荣雪点点头,身子却一歪,太子及时的扶住了,道::“小心些。”
后来赵筝来校场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竟有一个月未来。
太子一时之间觉得不习惯,每次到了校场总要看一看旁边有没有坐着一人,即使再忙他都每日要去校场走一遭,但就是没再遇到赵筝。
他又去街上,想着她在家待不住的性格,必定会出街来,兴许可以偶遇她,可终究还是没有遇着她。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宋锐:“最近,你妹妹怎么没来校场膈应你了?”
宋锐挠挠头,叹道:“那丫头最近看上上官家的小公子了,正犯春思呢!”
太子“唔”了一声,走开了。
再后来,听说赵家欲与上官家结亲的消息,太子三天三夜没合眼,将自己锁在寝宫里阅奏折、喝酒,急得双喜上蹿下跳。
太子饮尽瓶中酒,将酒瓶随地一扔,他头发微乱,眼睛发红,躺倒在地上,只觉得难受。
他从小就未向别人开过口,他想要的自然有人送上门来。可赵筝,他想慢慢等她长大,等她有朝一日能喜欢上自己。可不知何时她就悄悄长大了。
晚了!
恨相遇太早,恨雌雄不分,恨心意难平。
时至今日,一切皆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