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通来电》旎旎果子

19、第 19 章

　　林杉睡了一觉后，醒了，他看到小姨躺在他床边的躺椅上也睡着了，小姨的面容在一片昏暗中越发和妈妈的脸重合了，像是眼前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妈妈似的，林杉有一种恍惚而痛楚的感觉。他看到小姨的手仍像往常那样一直紧握着他的手，那是为了不让他在被噩梦惊醒后感到无依无靠。
　　一股越发加大的虚弱感像海浪般从背后扑来，林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甩甩头，站起身，轻轻挣脱小姨的手，再拿来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身上，然后他去浴室洗了把脸，离开了。
　　开车在路上时，林杉给章茉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她一直都没接，最后林杉调转车头，去了他平常去的酒吧喝酒……

　　章茉下车，和微微道别，看着微微的车逐渐驶离后，她才收起脸上疲惫的笑容往自己家走。
　　上楼时，她迎面看见林杉的背影，她略一迟疑，刚想躲开，却被林杉发现了。
　　你回来了？他问。
　　哦……恩……她回答。
　　怎么今天这么晚？
　　和朋友在外面吃饭了。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
　　我没听到。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现在？
　　章茉抿紧唇，不答了。
　　林杉走下楼梯，站到她面前：
　　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理我？
　　我有吗？
　　很明显好吗，不要当我是瞎子。
　　章茉觉得有点好笑，瞥了他一眼说：
　　我看你倒是挺生我的气的！
　　他白她一眼：
　　还不都是被你逼的……
　　这句话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缓了许多，章茉也打算认真面对了——
　　林杉。
　　嗯？
　　你还是别理我了。
　　怎么了？
　　我不想被人误会。
　　被谁误会？
　　有人喜欢你，她不想我和你走得太近。
　　林杉的目光在黑暗中闪了闪，他接近玩笑般地问道：
　　谁这么跟你说的？
　　章茉瞪他道：你别跟我装傻！
　　林杉点点头，懂了。
　　是不是乐秋？
　　章茉冷笑一声道：你俩挺合适的。
　　没想到你还在误会这件事啊……林杉无可奈何地叹气。
　　章茉道：这不是误会吧？
　　林杉解释道：如果你是指第一次在医院里看到的情况，那是因为我当时生病虚弱，起床的时候差点头晕摔倒了，乐秋过来扶我，并不是——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章茉粗鲁地打断他道，并打算继续上楼。
　　不，林杉挡住她，说：我需要你听——
　　不，我不需要！
　　你需要！
　　我不需要！
　　你需要！你听见了吗章茉！！！林杉一时情急起来，捂着胸口猛咳了起来，他一边咳一边仍坚持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些误会而讨厌我疏远我，那我就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咳！咳咳！！！
　　林杉咳得整个上身都蜷了起来，章茉慌了，她气得又是叫又是跳的：
　　好好好，你别这么激动嘛！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喽，大不了我乖乖听就是了嘛！
　　她伸出手想帮林杉抚胸，可到了半路，又把手收了回来，她低着头，喃喃地解释道：
　　其实，你跟不跟乐秋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无端端地被卷入这种不必要的麻烦中……
　　林杉愣住。
　　麻烦？他缓缓地吐了口气，直起身，靠在旁边的栏杆上，他看着章茉，像看着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宝物，你说，你跟我交朋友是麻烦？
　　章茉听了，马上一跺脚：什么呀！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嘛！
　　但林杉已无意听她的解释，这天晚上的心情，到此刻已经彻底坠入了谷底，他绝望了，他要放弃了，何必呢，林杉，他对自己说，你本来就不适合有朋友，你是天生的孤狼星，注定一生只能独自一人。
　　好吧，他摆摆手说，那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晚安……
　　他说完，转身上楼，只是胸口一阵阵地抽紧，他没走两步就不得不靠在栏杆上喘气，他感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天，我不会就这样倒下吧，那样也太糗了！
　　章茉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冲到林杉的身边，握住他的胳膊说：
　　林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杉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拼尽全力地摆了摆手，结果不但没把章茉甩开，反而自己又被一阵急促的呼吸给打败，他站不稳了，整个人斜斜地靠着栏杆滑了下去。
　　章茉尖叫起来：林杉！林杉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
　　林杉脸色惨白地倒在了楼梯上。

　　章茉架着林杉的胳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就近扶回了自己家。
　　把他安置在沙发上后，她蹲在林杉的身边，不停地呼唤他。
　　终于，林杉悠悠醒转，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口袋，章茉从里面找到了一只药盒，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放进了林杉的嘴里。
　　林杉，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她问。
　　林杉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别怕，药很快就会起效。
　　可是章茉还是怕得直哭。
　　她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啊林杉，刚刚我不该那样讲话刺激你的，你别生气啊，是我错了，我跟你赔礼道歉。
　　林杉睁开眼睛，看到章茉爬满泪痕的脸，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无奈，他想伸手帮她擦擦眼泪，却没力气，最后只能费力地吐出一句：别哭了，我没生你的气，而且你也没做错什么。
　　章茉不响了，只是还是一脸的委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林杉躺了好一会儿，终于能坐起来了，章茉忙扶他坐好，又问他要不要喝水。
　　然后她跳起身，手忙脚乱地去烧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那句我喜欢你又开始在林杉的胸口骚动。
　　水来了，快喝吧，啊，你慢点，小心烫！
　　林杉失笑了：你到底是想让我快点喝还是慢点喝？
　　林杉一笑，章茉就愣住了，林杉笑了，林杉又活过来了，一想到这一点，章茉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
　　怎么又哭了？我也没说什么呀！林杉赶忙放下杯子，抽了张纸巾递给章茉，章茉呆呆地看着他，然后问了一句：
　　林杉，你觉得我讨厌吗？
　　啊？
　　如果让你把我当成朋友甚至是女朋友来看待，你觉得我这个人，算讨厌吗？
　　林杉半天没有开口。
　　林杉不开口，就像是吊着章茉的胃口，把她的心拴在细绳上再提到半空中，眼看着她痛苦。
　　于是她生气地把拳头擂在了林杉的肩膀上：
　　你这坏家伙！干嘛不回答我！你快说，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我是不是很自以为是，所以注定不会有人喜欢我？
　　章茉的眼泪，再一次让林杉感到心痛，他一把抓住章茉的手腕说：
　　章茉，你知道这两天我都在想什么吗？
　　什么？
　　想你。
　　想我？
　　是，这还是我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如此地焦虑。我害怕失去你，我不知道你那天为什么突然走掉，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得不开心。我反反复复地反省我自己，到底我那天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我从没这样过，从没有，因为我向来不相信友情。
　　这还是章茉第一次听林杉谈他自己，她内心涌起巨大的好奇——
　　不相信友情？为什么？
　　因为我被友情欺骗过，被友情玩弄过，被友情伤害过，而那样悲惨黑暗的往事，是不值得被拿出来跟人说的。
　　林杉说完，用手挡住了额头，就像他不愿意被人瞧见他脸上的阴影似的，可是接下来，章茉却把她那柔软的小手贴上了他的面颊——
　　林杉，你看起来有好多心事，你愿意跟我说吗？也许，我帮不了你什么忙，可是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的……
　　章茉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悦耳，如同早春时节走在森林中听到的鸟鸣，给人带来无限生机，林杉怔怔望向她，望向她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睛，一时间，他仿佛从那里看到了一束光，一束来自隧道深处的光，章茉如同光明使者一般，正要把迷失在那里的他从黑暗中带出去。
　　可是，他依旧无法摆脱心底的恐惧，汽车在雪地里把艾莎的身体撞到半空中再掉下来摔成两半的惨烈情景，让他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章茉，一双眼睛，晶莹透明，明明纯真可爱得像个小天使，却还在他面前哀叹着自己有多么的不被人喜爱，他好想对她说：章茉，你可知道，真正不被人喜爱的人就在你面前，那就是我，我才是走哪儿都被人拒绝和讨厌的人物，就连我最亲爱的妈妈，也可以轻易舍我而去。
　　他淡淡地说：没事了，章茉，只要你以后不要不理我就好了，可以吗，章茉，我想继续跟你做朋友。
　　章茉笑道：那当然啦！只要你不嫌弃！她皱皱鼻子，一副雨过天晴的模样，她真是一个十分不记仇的孩子，如此轻松了然，林杉为此感到羡慕、感激，另外就是轻松与释然。
　　这天晚上，章茉留林杉在她家睡下，她说万一你回家，半夜又晕倒了可怎么办？她像个操心的老太太似的，一个劲儿地嘟哝说：要是阿达在也就罢了！有他看着你！可他偏偏又出差了，你啊，就乖乖睡在这里吧，拜托别跟我犟了，我好困哦，我想睡了……
　　整个晚上，林杉因为胸闷而彻夜难眠，他反反复复地在沙发上坐起、躺下、喝水、吞药，可这，竟也是他近几年来心情感到最舒适、最安定也最幸福的时刻，看着章茉在黑夜里静静沉睡的模样，他仿佛觉得自己也能跟着她一起幸福起来了……直到，心脏的一阵猛缩，让他重新又痛楚地蜷起了身体……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年前暂时先更到这里，过完春节后继续！宝贝们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