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云雾见月明》松茗

2、第 2 章归城二

　　其实宋明并非他的真实姓名，他的真实身份是九皇子轩辕隰，字子陌。但他从小就没有生活在皇城中，也不习惯九皇子的身份，就随口编了个名字。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这个师傅也是编的假名字，她的真名叫做云瓷，是这世上仅此一个的“半仙”，真身是一株仙草，已经存在了大概四百年。
　　收他为徒确实是有原因的。自云瓷记事起，便有一位仙人在梦里给她讲故事，又或者教她如何修炼灵术，二人似隔着一层无形的隔阂，但她问什么，那仙人都教她，不懂感情的时候觉得仙人像是一位可以依赖的父亲，长大一些，女孩的小心思也渐渐壮大了起来，已经不仅仅想在梦里相见了。百年前的一次梦里，那仙人说要来见她，她以为自己只要待在山上就可以等到仙人，但看着每天日出东方落西方，等不到心头之人，渐渐郁结于心……几百年的梦中相处，才过了几十年就连那人的模样都记不大清楚了，直到姐姐来看她，丢下了一句话:“出去找找吧！”
　　她抬头看着姐姐，想问姐姐为什么那人不来找自己，还没开口，姐姐又说:“那人可能忘记了这个约定，去找到他说明你的心意吧！”云瓷心中几十年的委屈更深了，眼泪夺眶而出，大哭之后，重振信心，说道:“姐姐，我要去找那个骗子了，找到后揍他一顿！”说着还挥了拳头，姐姐点了点头，云瓷便下山了。
　　当她看到宋明的脸，瞬间就想起了仙人的模样，但还是有些生气的，所以决定先让他被打一顿，然后再救他，并以收徒为借口建立羁绊，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仙人，她都要试一试，她想弄清楚那个仙人为什么不遵守约定，而这个少年又为何与仙人长的如此相似……

　　破庙里，宋明声音刚落，吴白的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宋明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吴白道:“师傅这是？”
　　吴白笑嘻嘻的抽回了手，略带一丝调戏的意味说到:“我徒弟还真是一本正经的可爱！”宋明心想:这人肯定不会与我同龄！吴白也确实不与他同龄。

　　外面大雨还在下，吴白低声问:“徒弟，你有没有(觉得在)哪里(见过我)？”却因为突然雷声大作，宋明并没有听清楚，而是问:“什么？”
　　吴白急切的想再一次问出来，破庙的门却砰的被人推开了，宋明侧脸看向门口，惊喜的发现是苏扶，吴白却低下了头，假装没有事情发生。

　　苏扶开门看到宋明和吴白，立马持刀走近问到:“怎么回事？”
　　宋明道:“认了个师傅。”脸上带着一丝抱歉的意思，又朝吴白介绍“这是苏扶。”
　　吴白抬头打招呼:“我是宋明的师傅，之后几天会护送你们的。”脸上扬起的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苏扶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话。
　　吴白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苏扶说:“我这两日比较疲惫，应该会睡的久一些，苏公子明日若早起，就先把药熬上吧，这药对你们二人的伤都有好处。”说罢就躺在一旁的茅草上盖上披风睡去了。
　　苏扶这才低声开口:“九殿下现在是叫宋明？这又是怎么认的师傅，靠谱吗？”宋明也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她靠谱不靠谱，但是我们目前也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了，看她的行为也不像是要伤害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扶一边添火一边说:“‘宋’公子先睡吧，我给你们守夜。”这‘宋’字拖的很长，宋明知道苏扶是嘲讽他，苦笑道:“不必守夜了，你也有伤，快休息吧！明日估计还有许多事需要你打理。”说罢宋明便躺下休息了，而苏扶直接靠着柱子休息了。

　　第二天，苏扶一大早就醒了，熬过药之后就下山去购置马车，又买些吃食什么的。
　　吴白一睁眼看到大大的太阳，宋明递过来两个包子给她，她道了谢就跑去看马儿，拍着马儿点头说:“这马挑的真不错。”抬头却看到苏扶带着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她以为是自己起太晚引起了不满，就扬起了那个大大的笑容。
　　其实苏扶是因为早上与宋明说起他看到山上有一些焦黑的尸体，宋明告诉他是吴白做的，并且详细的讲述了过程，他在感叹厉害之外，又觉得不可置信，突然心底升起一个念头:女人太可怕了，不管是皇城里自己熟悉的那位，还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都不能惹她们。
　　宋明也出了庙，冲他们二人说:“既然师傅也醒了，那我们就早些赶路吧。”

　　路上，苏扶赶着马车，这车是苏扶特意为了宋明的伤挑的，中间是躺着休息的，两边是供人坐的。本来是要宋明躺着休息的，但吴白一上车就躺了上去，一直都在睡，宋明心里委屈又愤懑:我忍——！常言道，弱女子，对吧？就给她躺，我坐着休息也是可以的。这么想心里还好受一点。

　　另一边。
　　半个月前，皇帝在月啼山举办了狩猎，在狩猎活动的头一天晚上，五公主轩辕湘偷偷离席，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杏儿低声叫到:“五公主，你这样离席不合规矩。”五公主柔声答:“父皇不会在意的，我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听他们说话总是刀光剑影，而且又吵，我喜欢静一点。”
　　杏儿又说到:“可是你的身体……”五公主眉眼弯弯，笑着回答:“无妨的。”
　　这杏儿跟着公主很多年了，别人都道五公主与能文能武的四公主相比，除了貌美，无一可取之处，丫鬟却知，五公主才是最聪慧的，身体不好，不能习武是天生的，但五公主琴棋书画样样都算得上极致了，她通晓古今，博闻强识，但又不喜欢出风头，只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重要的是对待身边的人很温柔，这才是她多年一直对五公主如此衷心的理由，因为她也想对公主温柔，想尽自己的力量照顾公主。
　　跟着五公主的有两个丫鬟，另一个丫鬟小桃也并非寻常丫鬟，这小桃是北境冰雪剑的弟子，虽没有习得冰雪剑，但软剑和匕首用的都不错，冰雪剑的雪老因为与五公主和六皇子的母亲林氏交好，所以不仅教六皇子习剑，更是将自己的弟子安排到二人身边，护二人周全。
　　这五公主本来是想趁着今晚人人都在宴席之上独自去湖边赏月，因为抄近路所以走了树林，五公主带着两个丫鬟，杏儿在前，小桃在后，二人就这样护着公主走。

　　中途，幽静的树林突然有动静，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杏儿挑着灯笼看向一旁，树后面似乎站着一个人，杏儿质问:“什么人？”
　　这人将隐在树后的半边身子也露了出来，只见他光着脚，衣衫褴褛，头发毛毛糙糙的，散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脸上身上也不是很干净，听到杏儿的质问后，似乎有些害怕的回答:“求……求求你们收留我！”他是跪着说的，声音有些小，有些抖，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她们，浑身也是发抖。
　　杏儿觉得古怪，刚想拒绝，五公主上前说:“杏儿，我来跟他说吧！”
　　五公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少年抬起头，眼睛里还有泪光，眼神却很清澈，五公主愣了愣，柔声道:“你是流民吗？是饿了吗？”见少年不答，指着小桃又说:“让这个姐姐带你去吃着东西可好？”少年似失了魂般缓慢的点了点头。
　　五公主起身说:“小桃，你带他去找两个宦人帮他梳洗一下，再给他备些吃的，等我回来再做安排。”说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又叫到:“杏儿，我们继续去湖边赏月，今天可是月圆之夜呢。”杏儿回到:“是。”

　　赏月过后，五公主回到自己的帐篷处就让人把少年带过来，很快就见一位身着白衣，干干净净的少年进来，少年的头发是松松的挽在后面的，双手合在身前，跟在小桃身后，除了低着头，走路姿势和小桃一模一样，小桃向五公主躬身行礼后站在一旁。

　　少年偷偷看了五公主一眼，发现五公主正在看他又赶忙低下了头，五公主心里想:“这孩子是被吓到了吗？”于是让身边的人都下去了，只留杏儿和小桃两个人。
　　五公主喝了口茶，道:“问你两个问题，你家里可还有人？还有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并没有立即回答，五公主正疑惑，少年却开口说:“我好像磕到头了，不记得家里是否有人，也不记得自己的姓名了。”
　　五公主看了一眼小桃，小桃趴近五公主耳朵道:“给他梳洗的人确实在他后脑勺发现有伤，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
　　五公主看到少年抬起了头，眼神还是很清澈，让人觉得他定是不会说谎的人，五公主叹了口气说:“那你可愿我赐你姓名？”少年眼中瞬间闪出光芒道:“我愿意。”
　　五公主又问:“对了，你知道自己的年龄吗？”少年回:“我不记得。”五公主:“我看你与我那弟弟年龄相差无几，你便尊我一声姐姐，我赐你林澈二字为姓名可好？”
　　少年用力的点头，满脸开心，眼睛似闪着光，杏儿在旁:“还不快谢过公主！”少年赶忙学着小桃刚才的样子，躬身谢过五公主，适时，少年的肚子咕噜噜响了，房间突然静了，气氛一时尴尬。
　　因为之前吩咐了小桃给林澈准备食物的，于是五公主看向小桃，小桃略微尴尬的在五公主耳旁解释:“他不让别人碰他，给他梳洗的折腾了好久才弄好。”
　　了解后五公主指着一旁的桌子对林澈道:“你先坐着吧，一会他们会把吃食送过来的。”林澈也很乖巧的坐着等。很快，食物送来了，有一大盘全是鸡肉，还有汤和几个菜，并不丰盛，但足够一个人吃了。
　　林澈看了看五公主，五公主说:“吃吧！”于是他开心的吃了起来，但他却直接用手来拿鸡肉吃，也不见他动其他的菜，只单单的吃鸡。
　　五公主放下手中的书，慢慢走近他带着一丝严厉说:“放下。”林澈便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鸡肉，似做错了事一样望着五公主。
　　五公主又道:“把筷子拿起来。”林澈看了看手边的筷子，一把抓起来。
　　五公主:“用筷子吃。”却见林澈犹如小孩子一样，直接拿筷子插肉吃，插起来，还没送到嘴边就掉了，这下，屋内公主，杏儿和小桃三人都愣了，三人:他不会用筷子！！！
　　五公主最先回过神，对着杏儿说:“去帮我取双筷子。”
　　杏儿很快拿来了，五公主坐在林澈对面说到:“看我怎么用，你跟着我学。”说着，五公主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了林澈的盘子里，林澈看了看筷子，也夹了一块肉举着要给五公主，五公主笑了笑:“自己吃。”林澈很听五公主的话，五公主就坐回去继续看书了。

　　很快，一整只鸡就被吃干净了，但其他的菜和汤却一点都没动，林澈放下筷子安静的坐着，五公主看了一眼，道:“把其他的也吃了。”林澈皱了皱眉，却依旧拿起筷子吃了其他的菜，连汤也喝干净了。完了看向五公主。
　　五公主看他吃的嘴上很脏，让杏儿递给他一条手帕，道:“把自己的嘴巴擦干净。”林澈接过手帕一个劲的胡乱擦……末了又是乖乖坐着，看着公主。
　　五公主心道:“人失忆后会回到孩童时期吗？”合上书走到林澈身边，说到:“现在去睡觉好不好？”林澈看起来很开心的点了点头。五公主让小桃带着林澈去了准备好的帐篷，出帐篷前林澈又回头看了看五公主。

　　人刚出去，杏儿问到:“公主，这个人来历不明，您为什么不把他赶走？”五公主回到:“确实是让人生疑，但看他的样子总能让我想起……”顿了顿，又朝杏儿笑着道:“反正我又不留他在身边，雪老前些日子不是寄信过来说没有好的徒弟嘛，正好把这他送过去当徒弟，借雪老的手查一下来历，如果有问题的话就交给雪老处理，没问题的话也算是做一件好事吧！”
　　杏儿这才放心一点点，五公主向来不喜欢惹祸上身，心中所求只有安安稳稳过完此生，这次收留这个人并不像公主平常的行为，但既然不留在身边，风险就小了许多。

　　……过了会，五公主帐外突然一阵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