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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赵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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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宫。
沈云和躺在窗边的软榻上,兀自出神,从御花园回来之后,凤泱就令沈云和搬回了昭仁宫,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似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沈云和手中翻着图册,百无聊赖。
皇宫的日子无聊的紧,这一月来沈云和几乎逛遍了整座宫城,除了秋千架子新鲜了几天,别的都没什么意思,况且要时时提防,日日小心地装出一副凤君端庄的样子,烦。
天天给太后请安,倒是先把太后给请烦了,索性一道懿旨下来,免了他天天请安的礼数,沈云和更加没事做。
这日,沈云和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身儿小侍的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倒是正合适。
次日元胡进来洒扫,昭仁殿内安安静静,唯有桌上一张信纸:
本宫出去玩儿两天,切莫声张,宫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咯——你最爱的凤君殿下。
“凤——君——”元胡咬牙切齿将信纸揉成一团,声音绝望,“我那胆大包天的凤君哟——”
沈云和换上小侍的衣服之后几乎是畅通无阻,他拿着凤君的令牌只说是为凤君办事,谁人敢拦?碰上谨慎的,也不过装作疾言厉色,若是耽误了凤君的大事,你担待的起吗?
那人便没声音了。
京城南街上有一处僻静的小胡同儿,胡同口是一株老槐树,此时仍是槐花的花期,花串洁白,香气浓郁。
远远走来一个叼着草叶的少年,一身深绿色的简单侍服衬地肤白如霜,头上简单挽了一个道童髻,那少年低着头快步走着,直到走到老槐树下才抬起头笑了笑,继续往里去。
再往深了去,便能看出这胡同儿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沈云和与他爹住的,另一户是赵大叔与赵爷爷一起住。
沈云和出嫁之前,赵爷爷便出门去了,赵大叔将他送去太傅府之后也没了音讯,这个时候,应当都在家吧?
“笃笃笃——”
沈云和扣响木门,“赵爷爷,赵大叔,你们在家吗?”
“赵爷爷?”
门内始终没有动静,沈云和疑惑着从门缝儿往里瞧,却什么都没瞧见。
“都不在家?”沈云和看了一眼两人高的墙头,未加思索抬脚纵身便翻了过去。
在沈云和翻身跃墙的一瞬间,转角处似乎凭空多出一道鬼魅般的人影,那人嘴角掀起一侧,闪身没入黑暗。
墙的里边是个不大的小院与几间房屋,院中已经成型的几个竹篾摞在一起,旁边散落着半成品、削尖的竹片和麻绳。
“他们都干什么去了?”沈云和捡起一片薄薄的竹片,自言自语。
“云和。”
似有风吹过,风中夹杂着老人粗哑沧桑的声音。
“赵爷爷!”沈云和将竹片一扔,欢喜转身。
“你去哪儿了?我好久没见你了赵爷爷——”沈云和抱住老人的手臂,拿头在他的肩膀上蹭着撒娇。
“我看看手。”赵成拿起沈云和的手,“着什么急,这竹片利的很,快跟我进屋止血。”
面前老人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手也是粗糙得有些扎人,但是那眼中的关切却还是与从前一样,沈云和嘿嘿一笑,“不疼的。”
赵成推着沈云和进了屋,屋子里也是极简单的摆设,沈云和自己坐在椅子上,赵成从身上拿出一瓶药膏。
“这个药很管用,涂上不用包扎,片刻便好。”
“哦。”
药膏清清凉凉,有一股独特的清香,摸上之后确实不出血了,沈云和顿感神奇。
沈云和:“这是什么药?这么管用。”
“我们家祖传的金创药,也没有什么名字。”赵成咳了两声,惊起浮尘乱舞。
“咳咳。”沈云和也被浮土呛了一口,“赵爷爷,你这是多久没回来了啊,都是土,咳咳……”
赵成掩嘴道:“今日方回,对了,你爹呢?”
“爹爹……”沈云和低下头,“我也不知道,娘不告诉我。”
沈离?赵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沈云和模样失落,他好久都没见过爹爹了,也不知爹爹如今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粗糙的手将沈云和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既然你爹在你娘那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以后连说个话儿的人都没了。”
沈云和张了张口,喉中有些哽涩,他想说还有他陪着赵爷爷,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进了宫城,做了凤君。
“不是还有赵大叔么?”沈云和道。
“赵青?那小兔崽子还不知道跑去那儿浪了。”赵成一脸嫌弃。
沈云和笑笑,“还是赵大叔将我送到我娘那里去的呢。”
“太傅府?”赵成疑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待嫁。”沈云和眨眨眼,小声说出这句话。
“待嫁?!”赵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情绪激动。
“我就知道赵爷爷肯定会大吃一惊。”沈云和笑着将赵成拉下,“就在上个月,我已经嫁人啦,可惜赵爷爷与赵大叔都没能喝上一杯喜酒。”
嫁人了……
赵成一时难以接受,“怎么这么快?我才离开两个月,你就嫁人了……”
沈云和倒没料到赵成的反应会这么大,这桩婚事他本来也不甚在意,不过是当初哥哥逃了婚,沈离便让他顶了缺。
“赵大叔什么时候回来呀?”沈云和拍拍屁股站起来往院中走去。
“爷爷也不知道。”赵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那时不属于一个年迈老人的狠辣。
沈云和回头看时,那张脸又恢复了慈祥的颜色,“等他回来,爷爷就告诉你。”
沈云和一笑,“好。”
既然赵爷爷没有问沈云和是嫁给何人,沈云和便也没主动提起,赵爷爷与赵大叔都是普通的百姓,总不好与皇室扯上关系,只要他时不时地偷偷溜出宫回来看看他们就好啦。
“云和饿不饿,爷爷去给你做槐花饼。”赵成道。
“好。”沈云和站起身往外走,“那我去摘点槐花。”
赵成:“小心点儿。”
“好嘞,那棵树我都不知道爬了多少遍啦,赵爷爷放心!”沈云和从院里顺手拿了一个竹筐,三两下便跑了出去。
赵成一双枯瘦的手在桌上轻点三下,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情绪,良久,她站起身向着厨房走去。
沈云和做槐花饼的技术都是跟着赵成学的,不过显然是师父做出来的更加诱人些。
“还是赵爷爷做的好吃,我怎么就做不成?”沈云和双手持饼,吃的欢快。
“你力气太小了。”赵成答道。
“唔……赵爷爷力气很大吗?”沈云和思忖,“应当是了,赵爷爷都能抬动水缸,我都抬不动。”
赵成无声笑了一下,并未作答。
红日西沉,黄昏已近。
沈云和拜别了赵成,说是改日再来看他,赵成点头答应,看着沈云和纤细的背影渐渐远去。
木门吱呀关上,铜锁处簌簌落下细如尘土的木屑,再向院内看去,早已经没有了老人的身影。
暮色压城,倒是起了雾气,远处天光迷迷蒙蒙,这巍峨的宫城便也像在云海之间,颇有几分仙阙的意思。
沈云和手搭眉骨,眯眼远眺,此时守城的护卫已经换岗,但是造册上也还记着早上出去了个小侍,是以回来再登记一遍,便低眉搭眼地进去了。
谷荻已经盯了沈府一个月,但是沈离整日里除了上朝就是待在自己的书房当中,甚至正君那里都不怎么去,很正常,正常的有些过头。
一座小亭,两架木桥,三面环水,四面来风。
凤泱坐在亭上,打磨最近新得的一柄短刀,与其说是一柄短刀,刀身薄若白纸,却是一等一的锋利,此刀没有刀柄,只用极韧的天蚕丝缠了一圈,手才能握住。
谷荻立侍一旁,“陛下还是对沈太傅不放心?”
凤泱仍是低头端详着那刀,薄唇微启道:“朕未亲政,而朝中势大者唯沈离。”
“沈太傅嫡次子已经嫁入宫城,未必不会是陛下的助力。”
她的那位凤君?凤泱笑了笑,将短刀收入袖中,“时候也不早了,回宫罢。”
从小亭到凤鸣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是以凤泱并未乘辇,只是踱步走着。
时节已至四月,御花园中红杏夭桃,开花绽蕊,春光易逝,凤泱不由驻足赏景。
石子小路拐角处,露出一抹深绿色的小侍衣角,那小侍在角落里缩成一只碧绿的团子,口中念念有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是我杀的你,我实在是没看见你……”
那衣角在这满园葱郁中实在是太不起眼,凤泱抬脚过去,便听见“哎哟”一声,脚下有什么东西一抽,眼前晃过一道绿影,她没防备向前一跌,差点摔个狗啃泥。
始作俑者似乎是看见这么大阵仗怕极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声儿都不敢出。
“陛下!”谷荻连忙上前扶住凤泱。
“是谁在那!?”凤泱恼怒。
眼前小侍已经抖如筛糠,头埋得深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凤泱更气,明明是这小侍突然起身差点将她绊倒,这会儿倒是知道后怕,连话都不会说了。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很想写一个师徒虐恋,女尊背景的师徒恋感觉称呼什么的都很麻烦,要不弄正常背景的女强?
笑容逐渐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