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酒保》落开

31、二零一一年三月

　　从那天起，我和杰西告别了那有名无实的夫妇生活，掀开了夫夫生活的崭新一页。
　　我们爱的炽烈，我爱他的风趣，爱他的机智，爱他的温柔，更重要的是他不撒谎，不出轨，做什么事情都考虑我的态度。
　　我问他爱我什么，杰西说，他爱我的一切。一切？我曾以为他是在忽悠我，后来发现，他对我的爱真的不需要原因。

　　半年都没有联系卢毅了。时间都给了杰西，当然好兄弟毅自然就退居二线了。
　　“什么？你离婚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不但很轻松，反而有点窃喜。本来是想和毅分享我和杰西的爱情故事，看来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象征性的安慰了毅几句。离婚，这必然是异国婚恋的最终目的地，我本来就对卢毅的婚姻不报什么希望，我虚伪的祝福，最后还是被内心恶毒的诅咒给毁灭，知道我的为人了吧。

　　我带杰西去拜访了妈妈。她和凯文终于回来了。
　　半年不见，妈妈像变了一个人，曾经的容光焕发不见了，俨然一精神萎靡的老妇人。
　　我把杰西介绍给他们，并说杰西是我最爱的男友，希望得到妈妈和凯文的祝福。妈妈高兴得握着我俩的手，把最真诚的祝福送给我们，希望我们能一直这么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当然，我最关心的问题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妈妈到底怎么了？
　　事情得从2年前毅结婚之前说起，那时候妈妈被查出了肿瘤。整件事情只有凯文一人知道，他就像保密我是同志的事实一样，死死得守护着这个秘密。
　　这2年时间，凯文陪妈妈不停的往返美国，进行着保守的治疗，然而效果并不明显，妈妈越来越虚弱。
　　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趴在杰西怀里，我哭了整整一夜。
　　我放弃了将这个消息告诉爸爸。他不应该和我们一起承担这个痛苦。

　　杰西对我的照顾更体贴了。
　　我感谢上帝送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给我，我是幸运的。
　　但我又不得不埋怨上帝要夺走我的妈妈，我又是不幸的。
　　医生说留给妈妈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的身边，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妈妈，这个曾经陌生却又慢慢熟悉起来的称谓，我还能享用多久？
　　妈妈，这个曾经被我记恨，现在被我依恋的人，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卢毅每天哭得跟个泪人一样，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妈妈，也是为了他惨痛的婚姻吧。
　　杰西一时一刻的都陪着我，而我最担心的确是凯文。

　　卢毅和凯文形影不离，当然是围着妈妈。他们坚持让妈妈去医院住着，妈妈的推脱拗不过他们，还是去医院了。毅完全停止了酒吧的工作，打发走了护工，天天照顾着妈妈，他更像是妈妈的亲儿子。
　　我和杰西好久没有肌肤之亲了，我的心就像被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喘息不得。杰西每晚像抱着毛绒玩具一样抱我入睡，这让我有了些许安慰。
　　我跟老板请了个长长的假，为了能天天陪着妈妈。老板犀利的把我的活全都甩给了克里斯，估计他想干我的心情都有了吧。眼里的妈妈越来越虚弱，凯文也越来越憔悴。
　　“我们必须勇敢面对，你还有我。”凯文通常这样安慰我，我只能抱住他，止不住的啜泣。当然是背着妈妈。
　　我尽量在妈妈和凯文面前变得轻松些，这样也不会把每天的气氛搞得糟糕。毕竟我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触景生情总是家常便饭，看到病榻上始终微笑的妈妈，我总会微笑着盯着她。我希望她的微笑能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永远都不褪去。
　　杰西每天都会过来探望妈妈，还有带上一支小花。
　　感谢杰西的细腻和温情，我爱他，我不想让他和我一起承担此刻的忧伤，他却执意要陪我度过这段忧伤的时光。好男人就是这样的吧。

　　最近我最痛恨的就是时间，越想拽住它，它却越跑的飞快。
　　医生说妈妈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后半生在爸爸的责备中度过，我鼓起勇气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放下电话，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转过身来，才发现毅在身后，肩膀都在抖动。
　　我猛得抱住他，两个人哭成一片。
　　毅对妈妈的爱不是一言一语能够说清的。来到加国，妈妈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结婚前的他承蒙妈妈细致照料，甚至连我都醋味连连；离婚后的他得到妈妈无尽的安慰。这么说，他能不痛苦吗？而且他的痛苦比我还要剧烈，至少我还有杰西，而他现在谁都没有。
　　不对，他还有我，还有我这个兄弟。

　　几天后，爸爸和妈妈在医院见面了。场面凝重却安宁。
　　爸爸没有哭，他始终在微笑，在他浅浅的笑容下面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一个男人，和一个与他分手20多年的女人，在这个女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分明看到了妈妈眼里的泪水。是愧疚？还是不舍？
　　爸爸紧紧着握着妈妈的手，好像要从死神手里将她拽回来一样。但终究他还是放下了。

　　妈妈已经不能下床了。
　　四个男人陪着她度过着每一天。我让谈话变得轻松而活泼，像自传一样把自己这一辈子的故事都说给大家听，说毛手毛脚的自己，呆萌可爱的杰西，惹人嫉妒的克里斯，还有和我有过一夜情的家伙们，笑声总会弥漫到病室的每个角落。
　　我在告诉妈妈，现在我过得真的很好。

　　“卫琦，我又要缺席你的人生了。”妈妈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半躺在凯文的怀里。
　　“我不能原谅你！”泪水哗啦啦。
　　——“当我已经接纳你的时候，你却残忍的将我推开。”
　　“是上帝想见我了。”，“在我离开你的那一天，我就有预感你会来到我身边的。”，“感谢上帝，我曾经许愿，如果你能原谅我，接纳我，肯和我一起生活，我愿意早点见到他，看来真是这样了。”妈妈吃力的笑笑，我的心却如刀绞。
　　“我爱你，妈妈。”这句我从来没对她说过的话，我一连说了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