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来日方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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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活得太久，越发能够感觉到死亡的迫近，只是谁都不曾想过，死后魂归何处，无间地狱还是九重天外。
江澈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感觉到脸上一片湿润，似乎有人正在不断地往他脸上泼水，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睡下去。
睁眼却觉得阳光刺眼，有只湿凉的手捂住他的眼睛：“别急着睁眼，正是中午，小心阳光伤到眼睛。”
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但是江澈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反手握住她：“白锦？”
白锦抽走手，似乎准备起身离开，江澈也立马坐起来睁开眼睛，目之所及却是一片荒郊野岭，树木花草长得茂盛，就是不见人影，也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牵着两匹马，吊儿郎当的站着，像极了白锦的那个便宜哥哥。
白锦站起来问江澈：“头还疼吗？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怕伤到你。”
江澈摇头：“我们这是在哪？”
白锦四处看了看：“我也不知道。”
“……”
“长乐宫下面有密道，是留着危急关头逃生用的，但是到底通哪里我不知道？”
“你不是说要一起死吗？”
白锦顿了顿，道：“临到紧要关头反悔了，我这小命来之不易，就这样交代了太可惜。”
江澈只觉得头重脚轻，肺腔里似乎都是灰尘，一说话就咳嗽，但是还是不忘追问白锦：“那沈墨和白婉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火刚蔓延起来高进就回来了，我就拖着你赶紧走，出来之后就晕了。至于他们两个，伤不在要处，应当无事，要是真有事，那就是吓死的。”
“你是因为有人来所以才逃走的。”
当真是一点都不讨喜的说话方式。白锦扭过头，不想回答这个丢面子的问题。
江澈也不追问，觉得身下土地松软，干脆躺了下去，舒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会反悔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
江澈也被她逗笑：“没什么，只是之前你三番四次手下留情，怎么会用这样惨烈的方法去死呢，不像你。”
白锦干脆也坐在他身边：“那你说，怎么才像是我能够做出来的？”
“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跑了，跑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我晕倒前还有闲心想你到底会跑到哪里，我能不能找到？”
“你还想去找我啊？”
“你答应给我生孩子的，堂堂一国公主，可要守诺。”
扯来扯去这人又没有正形，白锦拍了他一下，嗔怒道：“不知羞。”
江澈也没有躲，只是伸手将她拉下来躺在自己身边：“我便是之前太重脸面，才害了你两辈子。”
白锦寻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和你有什么关系，终归是我，是我心魔太重放不下，可惜自己又没有本事，只能任人欺辱。不过老天待我不错，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还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借着你，我才能够报仇。”
即便是利用一次次的信任，江澈从始至终对她都没有过怀疑，甚至最后险些搭上性命，依旧愿意帮她一把，似乎他的一切都是虚无，心甘情愿被白锦利用。
白锦闭上眼低声说：“江澈，我真不知道是应该和你道谢还是道歉。”
“都不用，是我欠你的，之前他们说的没错，我也是你的仇人，你该连我一起斩了，这些算得了什么。”
怎么能不算什么呢，他永远都是这样，将所有的事情都表现的风淡云轻，似乎任何都不能触动他半分。
白锦说：“虽然无法理解，但是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也不会亏待你，忘了告诉你，临走之前我给沈墨留了个条，让他别忘了当初答应我什么，若是他守信，就不会对付平阳王府的人，也不会继续纠缠我们。”
“那若是他不守信呢？”
“若是他不守信，那我就把真正的大夏宝藏给了夜国新君主，他们可是一直都贼心不死。到时候让他替我报仇。”
江澈抚上白锦的长发：“你的这一辈子，似乎都在和仇恨纠结。”
“是啊，还是死结，之前一直想着怎么解开，后来想想算了，解不开了，就一刀斩断。襄王取代白氏，这是因我白氏子孙不孝，无法守住祖宗基业，我不怪他。卢家得势害我慕容家子孙，我就让他抄家流放。白婉害我死过一次，念在她还是我白家子孙的份上，捅她一刀算了。至于沈墨，血海深仇，我就让他位置坐的更不稳，顺便临走前废了他的胳膊。已经够了。”
两辈子，十年的恩怨，只在几个月之间被白锦一刀隔断，她语气平淡，全然不似刚刚犯了杀孽。
“喂，我说你们两个。”白泫不知何时走过来：“休息够了也聊够了就该走了吧，要是等会有人追上来，我可不管你们。”
白锦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满不在乎说：“要是等会真的有人追上来，我就把你丢下给我们善后，相信凭着哥哥的能力一定可以顶住的。”
白泫气的牙痒，一边用纸扇敲白锦的头一边对江澈说：“瞧见没，果真不是亲生的，下这样狠手，亏得我大老远跑来接应你们，这小没良心的，我看把你扔狼窝里都能长大，还用浪费我精力。”
江澈将白锦拉到身后，免得白泫再打，向白泫道谢：“多谢白兄，看来以后我与内人还需兄长多多照顾。”
朝堂容不下，那就去江湖，天大地大，沈墨还不能对他们干涉太多。
白泫展开扇面，斜眼看着他们：“看在你堂堂平阳王都这么低声求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们一把。”
白锦不怕死的从江澈身后探出头来，撩拨白泫：“不求他，我还是千机阁的主人，他是我的下属。”
白泫怒目圆睁，若不是江澈拦着，非要好好揍上她一顿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清楚清楚他到底是她低三下四的下属，还是可以好好教训他的长兄。
看着嬉戏打闹的白锦和白泫，江澈神色恍惚似乎回到了当年的大夏皇宫，慕容家天之骄子的小公子在教导万千宠爱的嫡公主，却被小公主的不正经气的七窍生烟，摔书离去。
奸计得逞的小公主回头看见他，毫无羞愧之意，反而歪头笑的眉眼弯弯，轻声问他：“江公子，不如，你来教我？”
大梦初醒，如今的小姑娘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在被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哥哥抽的乱蹦乱跳后向他求救：“江澈，你还不来救我。”
“好，就来。”
白锦翻身上马，举目望去，身后依稀可见京城高墙巍峨，身前却是平坦大路，不知通向何处。
江澈骑马走到她身边：“白锦，从今以后你我便是朝堂重犯，前面这条路内忧外患，我没有王爵加身，你也不是皇室宗亲，只剩一腔热血保护妻儿，你，可信我？”
四周毫无人声，一片寂静，夏日阳光正好，撒下一片光辉，他眼中光芒流转，含笑看着她。
白锦手持马鞭指着前方：“我这姑娘心善的很，自然不会抛下你不管不顾，前方路途荆棘密布，我信你可以为我披荆斩棘，护我走一条坦荡大路。”
初见时，长乐公主白锦十岁，襄王府家生子江澈十四岁，他领着她在黑暗中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宫殿。如今，江澈二十五岁，白锦二十一岁，他走在她前面，为她除掉所有的障碍与险阻。
十年，似乎很久，久到青丝变白发，美人成白骨。久到一个国家的消亡，一个朝代的兴起。但十年又很短，短到只能见证一段感情，从少年懵懂到无法忘怀。
天定五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有人叛乱，有人臣服，中书令下了台，昔日的权倾朝野仿若大梦一场。
皇宫进了刺客，平阳王夫妇与帝后遇刺，帝后得天庇佑，大难不死，平阳王与夫人命丧火海。
在沈墨这少年帝王做到第五年，终于铲除了身边所有的权臣，大权独揽，成了真正的万人之上，多年夙愿一朝达成。
只是又一年除夕佳节，帝王一时兴起，微服私访外出观灯时，隔着人群望了那么一眼，似乎瞧见了一对熟悉的身影。
两人也看见了他，男子颔首行礼，女子只是笑着不言语，但笑着很僵硬。
帝王红了眼眶，抬头故作无事，身旁侍奉多年的仆人问：“主子，怎么了？”
“无事，只是看着那城楼，想起些旧事而已。”
仆人自然不知主子想的是什么旧事，只是奇怪城楼十年不变模样，怎么今日惹得主子不快。
帝王看着城楼，恍然想起当年他们入京，大夏帝后宗亲在城楼上迎接，皇后身边露出一个小脑袋，与他随行的义兄便目不转睛瞧着她。而他却渴望着夏帝的万民朝拜。
原来在那时，一切都已经命中注定。
回过神来，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帝王叹口气，摆手说：“回宫吧。”
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帝王也有责任要担。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来日方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