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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雁深深情 ...

  •   那日等我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窗外一片黑沉沉的,屋内只一盏烛灯,照亮着四壁。
      方才未好好观察屋内的摆设,这才发现这间小屋装饰得相当简单,却处处透着古朴的味道。墙上的字画上是一首小令,具体的大意是恋人分别前的依依不舍与分别后的惆怅自哀的情怀,写得颇为动情,可叹作者当时内心的挣扎痛楚。桌椅等非是上等材质,但俱是年代久远。
      屋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那个被我唤作梅姨的女子,手里端着食盘,上面搁着一碗清粥。她将我扶起靠在床榻边。
      “辰儿醒了,来用点粥吧。”她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清粥,用勺舀起在唇边轻轻吹了下,递到我嘴边。
      我早已饥肠辘辘,面对着白粥也一口咽了下去。
      “你身子刚好,不得食油腻荤腥辛辣食物,就喝点米粥吧。”说着再舀起一勺,重复方才的动作。
      一碗粥悉数被我吃尽,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些许力气。
      料想这奇事发生在我身上了,自然是我的命数,虽不信质疑过,但人在一切怪诞之谈面前也得有所保留吧。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想想如何在这混下去。为了更好的保住我的小命,唯今之计须得了解我的身世才可。虽然我有个天仙般的娘,但瞧她对我的样子甚是冷淡,压根没我这个女儿似的,靠她还是有点问题滴。反观这眼前的梅姨,待我倒是亲厚得很,我刚醒来时那激动欣喜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对!缺口就在这里。
      “梅姨,现在我什么都记不清楚了,怎么办才好呢?”我尽力装得很无辜的样子。
      “这个……我还没告诉你娘,唉……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 娘……”她用丝帕擦着我嘴角边的残渍,柔声说道。
      “哦……那我爹呢,他在哪儿啊,怎么都不来看辰儿的呢?”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还有个爹吧,我娘不至于像圣母那样就生了我吧。
      “你爹他是个武痴,寻遍天下武功秘籍搜罗各式神器是他毕生的爱好啊,故而他时常游历在外的。”她一脸淡定,一点看不出矫饰造作。
      很显然,这样的回答是骗不了活了二十年的我的,骗骗五岁小孩倒还可以。我得出的结论便是我这位未曾谋面的爹爹已英年早逝,或者他乃是一个鼠辈无担当之人,把我那如花似玉的娘搞大肚子后就一走了之,不想负责任了。况且我还跟着妈妈的姓,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我倒希望是前一种可能,起码我这具身体的基因遗传自一个敢作敢为的大丈夫,而不是畏缩的小人。鄙人深恨之。
      于是,我很识相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从梅姨口中我搜集了关于“我”的资料:司夜辰,虚岁五岁,娘司莲影,夙夜教教主司震铎之女,爹的名讳梅姨似乎故意不愿意告诉我,只知其乃一武痴,无门无派,行踪飘忽不定,说了等于白说嘛。而梅姨的身份据她自己所述是被夙夜教收留后成为了一教徒,保护我娘是她的任务。她身世颇为凄苦,八岁那年双亲皆患上瘟疫身亡,而留下她一人孤苦无依,乃至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在遭遇歹人毒打时,被路过的司莲影看到了,当时我娘也只有七岁,便求了司震铎救下了梅姨,顺理成章地带回了夙夜教。从此之后梅姨就成了我娘的玩伴和保镖。话说我娘武功很好,梅姨笑称自己武艺学得不踏实,遇事经常是我娘动手解决的。她们俩感情也很好,虽然梅姨总是小姐小姐的唤着我娘,然我娘则称她为梅姐姐。而关于夙夜教,梅姨只对我说了四个字:亦正亦邪。我很是不解,从小在夙夜教长大的她对此就那么缄口默言吗?这四字的批语却更加勾起了我对夙夜教强烈的好奇心。

      这个身体同我一样先前患的是发热症状,但许是小孩子天性使然,甫一痊愈,浑身难受直想往外蹦达。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梅姨只得无可奈何地任我在四处蹂躏花花草草,但范围只是限在谷中。
      刚踏出那个我来时就一直呆着的小屋,便见识到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原来耳边日夜不息的水声的源头就是这水帘。细看之下,垂挂的水帘似舞动的女子般袅娜多姿,而背靠的青山则是一个坚实的胸膛,屹立不倒。悠悠然间,万千奔流的气息清新明快地涌向整个身心,若天然契合般,包围着我,使得我不自禁得张开双臂,拥抱着这美好。
      这是多么原生态的景观啊!我又蹦又跳地在草地上欢呼雀跃着,梅姨在一旁露出宠溺的笑容。
      恍然觉悟到我们住的房屋是建在半山腰的,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眼界开阔的宝地。小屋一面是水瀑形成的天然屏障,而其余三面则是大片的竹林,外人很难找到这里。
      这几日,我日子过得很是逍遥快活。好山好水,心情自然不错。
      至于我那只见过一次面的娘,早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她一脸风尘倦怠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竟然呆在了那里。还是那身白衣,只是裙裾处有了一丝开裂,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无暇。精致的脸不施粉黛,清冷依旧,如嫡仙般施施然迤逦而来。
      她似乎赶了很多的路,极度疲惫的样子,就那样幽然地看着我,眼波澄澈明净。
      我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喊出了声:“娘。”
      她眼眸深处有刹那的失神,终于低低地唤了声:“辰儿。”
      她向我走来,矮下身子,白皙的手轻柔地抚着我稚嫩的脸,眼神柔和异常,与第一面的冷淡截然相反。
      “辰儿受苦了,都是娘的错。往后,只有辰儿和娘还有梅姨在一起,好吗?辰儿连娘都不认识了啊,是娘不好,别怪娘……我的辰儿,娘对不起你。”她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上现出忧伤的神情,惹人不住地想去心疼她保护她。
      “以前都不重要,辰儿现在只要娘就够了。”我一下扑到他怀中,试图安慰着她。不管怎样,现在她是我娘,我司夜辰的娘。
      此刻的我出奇的坚定我就是司夜辰,世上也许真得不可能再有黎月了吧。黎月,我爸妈给我的名字,那是爱着张烨的黎月,早就死在了那一夜。现在只有此刻的司夜辰了。
      她终是彻底软了下来,把我拥紧在怀中,密实地按我在胸前。
      她的身子有略微的颤动,似乎努力压抑着什么。
      我想,她是深爱着辰儿的吧。无论有什么因果原由,这一刻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
      很多年以后,我还深深地记得这个颤抖的拥抱。我的主动,使得她第一次那么赤裸裸的表达了对我这个女儿的全部爱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纯粹的真情流露,不关乎她的父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不在乎这个母亲做过什么,只是那么爱着,但遗憾的是这也是唯一一次她在我面前如此示弱。因为内心太过于震撼,她抱着我酸楚且幸福的神情时时浮现于眼前,以至于忘了那天她是如何松开我离开小屋的。
      我知道她一向以另一张面具示人,活得清心寡欲,不知这算不算惩罚自己呢?

      世人说:“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我们居住的山谷属僻幽之地,是绝佳的避世之所,堪比陶先生的桃花源。且此谷人迹罕至,保护得当,看似却像一处人为开辟的临时居所。
      我的童年又开始了,在这人间绝谷中漫漫而驰。
      起初,我总是爱在谷中四处找乐子,下溪摸鱼,爬树掏鸟窝,并拿着战利品向梅姨炫耀,给我们加菜。她也总纵容我调皮捣蛋,还老在我娘面前夸我懂事听话,这时我心里美滋滋的,好像我真得是五岁的孩子在妈妈面前得了赞赏似的。
      可新鲜劲一过,我开始无精打采起来,整日里一副颓唐的模样,不是懒在水瀑旁怠惰度日,便是看着梅姨做饭食,不发一言。
      一日用午饭之时,梅姨见我恹恹的样子,颇为郑重地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了,见你整日里精神不振。”
      “啊……没有”我吃饭一向容易走神,其一是初来乍到对这里的饭食很不习惯,虽然梅姨的手艺还不错,但吃着总想到老妈煮的东西,不免有点伤感起来。其二我娘的缘故,自从那日的温柔之后就又恢复了冰山脸,待我不咸不淡,该关心时会问我吃饱穿暖否,而其余则一概不管,但又似乎没有任何差错。故我面对她时总惴惴不安,时常犯愣。
      “那这些时日未曾见你再去蹂躏那些小东西了,可是玩腻了?”一向沉默不语的娘一语便戳中了要害,可见她平时对我还是用点心的。
      嘿嘿,你很关心我嘛!我心里暗暗窃喜。我一下红了脸,实际年龄我也有二十岁了,居然活回去了干起了小孩子的玩意。唉,我这不是无聊么,谁让你们古代娱乐业如此不发达呢?
      “和它们玩没意思,我要和娘玩。”我一下脱口而出,未曾发觉这回答有所不妥,心里却暗自不安起来。
      顷刻间,屋内变得悄无声息,只余耳边水瀑的哗哗声和鸟鸣声。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就低头埋首于饭中。一下一下地扒着饭粒,就近地夹了根野菜吃起来。
      “那也好,明日你须得卯时起才可。”娘一脸淡然,刚才那话语仿若未是出自她口,依然优雅地咀嚼着米饭。我不禁慨叹,俺家阿娘连吃饭都这么好看啊。
      糟糕!卯时就是五点种,在这个时辰起床对我来说无疑是要我的小命。我一向贪恋早晨在被窝里的时光,多赖会便是最大的享受。暖暖地,沐浴在晨光下,看着光的影子由简爱移至三国,匆匆光阴就在这缝隙中一点一滴溜走,原来浪费着也在不舍着,但必定也是要失去的。或许我喜欢的就是这样静静流逝的感觉,但到了大学以后,我开始毫无格调,只是一昧地沉浸在睡觉的死循环中,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赖床的虫子。
      现在正是有人拿着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五点钟起床,而且正是我娘亲,怎么办?怎么办?
      娘见我许久不开口,沉吟道:“可是不愿意?那习武之事暂且罢了吧。”
      原来她是要教我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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