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韫才能负壮心》清水艾叶

70、第 70 章

　　同一条路走第三遍，方似烟终于找出了问题。沿途歇脚地的每一家月之恒分店，都新来了许多仆从，而且都不是本地人，都有几分手脚功夫的样子。方似烟派丫环去探问过，都是这半个月新请的伙计，厨子边说边抱怨，人手本来就够，偏偏还请这些什么都不会的人来吃白食，还不能得罪。
　　“这些事他们都没有禀告尧爷吗？”方似烟问。
　　“管事都是听令尧爷行事的。”方锦回答。
　　“尧爷允许的？”方似烟总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尧三瑕行商，总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样浪费的事，不应该是他的作风。除非他另有打算。
　　“那厨子是这么说的。奴婢前两次来都找他帮过忙，还给了些许碎银助他医治生病的母亲，厨子感激我，不会瞒骗奴婢。”方锦有信心，得了那厨子的忠心。
　　“尧爷派的人还在跟踪你吗？”
　　“大小姐放心，奴婢听您吩咐，刺激方绣闹事，跟踪的人无暇顾及我们。”
　　“那就好，你把这些消息传递出去。”方似烟把写好的信报交给方绣。
　　“是。”方绣藏好信报，立马去办。
　　回到锦州后，方似烟开始认认真真教尧筱读书，以及介绍中原世家女子穿着打扮，重回大家闺秀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更加博得了尧筱和尧老夫人的好感，开始让方似烟打理她们的生活起居。
　　尧三瑕起初不同意，后来见方似烟并没有做多余的事，加上尧老夫人和尧筱在一旁说好话，不得已同意了方似烟打理尧家庄内事务。
　　这一日，方似烟正和尧筱在月之恒所属的布庄挑选裁衣的料子，在后堂休息时恰好听到了布庄伙计的交谈。
　　“哎，你听说了吗？盐场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盐场的好几个工头死了，清早被人发现死在盐场门口和江边。”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谁知道呢？尧爷突然把我们调走，让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监工，本身就很奇怪。”
　　“是啊，也不知道尧爷咋想的？”
　　方似烟眼神一凝，盐场出事了？
　　“盐场出事，为何不报官？”方似烟整了整衣服，走出隔厅，出现在两个伙计面前，神情肃穆，严肃地质问。
　　“啊？这，小的不知。”伙计赶忙回答。
　　“去，以本夫人的名义，去衙门报案，查凶手。我月之恒容不得不明之事发生。”方似烟摆出当家主母的气势，命令伙计。
　　“是。”那伙计被她威慑，赶忙听令去衙门报案。
　　“嫂嫂，没事吧？”尧筱不懂这些，听到出了人命，有点被吓到了。
　　“衙门会处理。我们不必管这些，回头嫂嫂跟爷说说。”方似烟拉着尧筱的手，带她回府。
　　到了晚上，方似烟正要安歇，院门外响起脚步声。尧家庄之主尧三瑕第一次踏进了夫人方似烟的院子。
　　“这么早就要安寝了？”来人一掌推开门，闯进了方似烟的房间，满脸冷怒。
　　方似烟不慌不忙地过去行礼：“见过爷，爷怎么过来了？”
　　“听闻夫人最近很闲？”尧三瑕挥手让所有下人退下。
　　“似烟每日教小姑子读书，侍奉婆婆，料理家务，自乐在其中。”方似烟回答。明着陈述每日行程，暗着回答，她很忙，与闲字不沾边。
　　尧三瑕骤然出手，掐住了方似烟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抵在了墙上，盯着她的脸，眸中带着杀气：“爷倒觉得，夫人过于悠闲了，还有闲心插手月之恒的事？”
　　“爷是在怪我白日命伙计去衙门报官之事？”方似烟掰着男人的手，喉咙被掐得生疼，呼吸困难，却仍笑着道：“似烟不懂蜀国律法，只是按着乾国的律法来，出了人命就要报官抓凶手，如若似烟有什么做得不对，任凭爷惩治。”
　　“夫人还真是个守法好公民。”尧三瑕忍着杀气，松开了手。
　　方似烟捂着脖子，摔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缓解不适。
　　“以后没爷准许，禁止你出尧家庄。”尧三瑕一甩宽袖，给方似烟下了禁足令，抬步欲走。
　　方似烟冲上去，从后抱住了尧三瑕，双臂环着他的腰，倚靠在男人背上，紧紧抱住不放。
　　尧三瑕没动，等着方似烟的下文。
　　“爷，婆婆说，你我已成亲三月，是该生个子嗣了。今晚月色正好，爷可否别走？似烟好久没见爷，很想…爷……”方似烟放软了嗓音，柔柔地恳求。
　　尧三瑕掰开方似烟的手，转过身，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花容月貌的脸，嘴角扯出一抹笑：“似烟是真心嫁给爷的？”
　　“是。”方似烟回视尧三瑕的目光，回答。
　　“眼神不纯净，回答不真诚。”
　　“爷恐是误会似烟了。”方似烟握住尧三瑕的手掌，放在胸口，闭上了眼睛，暖暖地笑道：“爷可以看看似烟的心。”
　　眼前女子静影沉璧，温婉芳华，是腹有诗书的大家闺秀，从来安分守己，专心伺奉婆姑。之前尧三瑕以为她嫁给自己是受人指使，但方似烟却并未做过什么事，安安分分地待着，他去哪她也跟着，毫无怨言。
　　前几天路过妹妹尧筱的院子时，尧三瑕看到方似烟在花下教筱筱读书，温柔清润的嗓音，读着那些美好的诗句，是世家女子的模样。
　　“闲时花碎步，满庭花芬芳。”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他本该娶的就是这样娴静美好的世家闺秀，与之花前月下恩爱缱绻，而不是和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虚以逶迤。他确实也该留个子嗣了，而能给他孕育子嗣的人，也只有方似烟这样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
　　尧三瑕打横抱起方似烟，朝床榻走去。
　　自小熟读各类书册典籍，方似烟也看过几本医书，识得几味药草。尧三瑕说他胸口的旧伤疤，是行商时与山匪打斗不慎受伤留下的，方似烟却不信。表姐嫁的夫家是行伍之首殷家，且表姐夫上将军殷归箭术超群，她在殷府小住时听说过箭伤的样子。而且受伤过重的话，会留下经年的伤痕，难以消褪。
　　以尧三瑕的武功，能让他胸口留下这个伤痕，可见他当年受伤多重，或也许，是射箭之人箭术厉害，时间过去不长，却伤得重。但什么样的山匪，会有这样厉害的箭术？温香软玉在怀，尧三瑕也没道理对她含糊其辞，不说明时间地点事件，向她炫耀男人的能力。
　　他胸口的伤，到底怎么来的呢？
　　不能去问尧老夫人和尧筱，伤口隐秘，她们不一定知道。但去问管事容易打草惊蛇，尧三瑕既然含糊其辞，管事若说了，尧三瑕肯定会起疑心。
　　方似烟正思索着怎么从尧三瑕心口的旧伤痕入手查，贴身侍女方锦进来了。
　　“大小姐，方绣在她院子里绝食呢！哼，知道自己快失宠了，闹这一出，不过是给人笑话。”方锦给方似烟打小报告。
　　对啊，方绣！她不方便问，但方绣伺候过尧三瑕，看到他心口的伤，肯定会问。方似烟心里有了主意，起身出门。
　　虽然尧家庄内，尧三瑕明面上的妻妾只有方似烟和方绣，但尧三瑕在外面的女人却不少，方绣也曾碰见过几个。听方似烟道明两人是统一战线的关系，应该互相帮助，方绣虽疑惑，但更多的是惊讶和欢喜。她家小姐，终于肯接纳她了。
　　“绣儿，你见过爷心口上那个伤痕吗？”方似烟拉拢了方绣的心，开始问正事。
　　“爷说是行商时遇山匪，不小心受的伤。”方绣回答。
　　“有多久了？”
　　“七八年吧，奴婢本想着给爷去了这伤痕，可爷说不能去，这是他毕生仇恨的印记，只有日日看着它，才能不忘他的仇。”
　　“毕生仇恨？”方似烟察觉出不对劲。
　　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尧父是病逝的，尧母健在。那这毕生仇恨是哪里来的？山匪射了一箭，就是毕生仇恨了？不应该。而且以月之恒的势力，若真是山匪，不可能这么多年尧三瑕还没把这个箭术厉害的山匪找出来报仇。那这毕生仇恨，到底是什么？
　　尧家盐场死人一事，最终以盐场遭贼结案，尧三瑕赔了死者很多银子，但这些人并不是锦州人，自然也无人认领赔偿，尧三瑕又把钱分给了盐场的工人，以示安慰。
　　然步回听完案件审理过程，知道他该找谁了。
　　方似烟被禁了足，她也不去求解除，只是示意方锦跟方绣多往来，跟着她找机会出尧家庄。
　　方绣和方锦本来关系就好，之前因为嫁娶一事起过隔阂，但自从方似烟主动降低姿态求和后，方绣摒弃了之前的怨怼，与方锦也重修旧好。
　　这日，方绣得了方似烟的指示，陪尧老夫人去寺庙上香。方锦也跟着方绣同去。
　　静慈庵后山溪边，方锦洗着衣服，有一戴着帽子的高瘦尼姑也过来打水。见跟踪方锦的人没有看向这边。尼姑轻声开口了：“上将军花厅。”
　　哗哗水流声掩盖了男声，旁人听不见，近在咫尺的方锦却听得一清二楚。方锦只惊讶了一瞬，赶忙说正事：“尧家盐场有问题，尧三瑕藏得很深，请你们去查一查。对了，尧三瑕心口有一处箭伤，伤痕有七八年了，据说是毕生仇恨，我们小姐觉得很可疑，请你们查查七八年前尧家庄、尧三瑕所有发生的事，小姐一直被尧三瑕疑心，不好自己查。”
　　“盐场之事是我干的。锦州很危险，你们要注意安全。”高瘦尼姑打好水，挑起担子往回走。
　　方锦好容易才忍住了抬头去看这男扮女装，还是扮尼姑的的人是谁的冲动。
　　心口的箭伤，七八年前？步回一面传消息给丞相，一面查七八年前尧家庄的所有事。
　　查到的事情却让他大吃一惊。大约八年前，尧家庄少主尧遐生过一场大病，缠绵病榻一年，才终于治愈。可八年之前，尧迩并不会武功。身子骨弱了十四年，怎么会一朝治愈，武功就突飞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