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韫才能负壮心》清水艾叶

68、第 68 章

　　锦州。步回欲哭无泪。他去尧家庄是应聘家丁的，怎么就被分配到尧家盐场下井打盐？这苦力活他也不是干不了，但是于调查无助啊！
　　但是，步回在这也不是没有发现。看守工人的工头，看他走路姿势和跟其他人比划展示的武功招式，步回断定，他是江湖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江湖人怎么会在这盐场当工头？
　　这一夜，步回趁其他人睡着了，溜出杂工休息的木屋，去探查那些工头。
　　还没走近盐场门口的屋子，就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步回一惊，加快了脚步冲过去。
　　“啊！”一声女子的惨叫，然后是女子的哭声。
　　步回冲到窗户下，只见屋内人影重重，夹杂着男人放肆的大笑和女人的痛苦哭泣。
　　年龄上来之后，步回越来越受不得女子受苦，此时听着屋内几个女子的痛苦哀鸣，忍不住就捡起旁边地上的木棍，冲进了屋内。
　　屋内情况惨不忍睹，三个女孩子被六个大汉凌虐。看得步回杀气涌上头顶，扔掉木棍，抓起桌上这些人的刀，砍了过去。
　　可事情出乎步回的意料，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六个大汉，武功不弱，且出招招招致命，像是惯常杀人的手法。步回错估形势，很快身上见了红，被六人围到了屋外剿杀。
　　那些女子也尖叫着冲出了盐场大门。两个大汉追过去，一刀把她们杀了。
　　步回怒极，拼着受了两刀杀了那两个大汉，往盐场外逃。
　　剩下四个大汉发现这个工人不同寻常，自然紧追不舍想要灭口。
　　盐场外面是贯穿蜀国的大河沧江。步回忍着后背的伤痛跑到江边，看了一眼快追上来的四人，想了想，扬起刀朝四人冲了过去。
　　入了秋，天气渐凉，尤其是晚上。沧江的水很冷，步回落入水中时，有些后悔拼死杀了那四人，而不是早点跳江逃跑，现在受了一身伤，想凫水也没力气了。走过江湖，上过战场，登过皇宫金殿，步回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得如此简单憋屈。
　　水中一片漆黑，步回努力睁大眼睛，眼前滑过许多人的脸，有主子，有同僚，还有他爱过的那些女子……
　　一个巨大暗流涌来，步回被击晕，随波逐流。临死过去时，尤记得那一双微蓝眼眸。永别了，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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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佩刻有祥云，放在阳光下，能看到七色彩虹桥。路湘湘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玉佩。穗子丝绦也很柔软，摸着很舒服。路湘湘把她缠在了挽月刀刀柄上。
　　黑耳走过来，看到他家圣女跟个小孩子一样玩玉佩，惊讶了一把。虽然圣女本来就小，但圣女从小就把自己当大人，从没这么幼稚过。
　　“圣女，该练刀了，教主喊你过去。”黑耳是来传教主令的。
　　“黑耳，我们去无极宫逛逛好不好？”路湘湘看到黑耳，一蹦三尺高跑过来，拉着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护法叔叔的衣袖，摇晃道。
　　“圣女你脑子没坏吧？去无极宫逛，你不要命了？”黑耳伸手摸上路湘湘额头探温度，边说道：“再说，无极宫闭了山门，你也进不去。”
　　“可是老步不就出来了么！我在外面喊他，他听到了，自然就会来见我。”路湘湘道，说着笑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一样。
　　“我不跟你扯。你去跟教主说去，看教主允不允许你去？”黑耳觉得自家圣女脑子真的坏了，居然要去找那个老步玩。哈！玩？玩什么？那老小子居心不良你个小丫头知不知道？
　　路湘湘果然去找教主姑姑了。然后，路湘湘得了个任务，去锦州收分坛年账。
　　出了教主宫中，路湘湘才回过神来，这才九月份，还没到年底呢，收哪门子年账？
　　路湘湘正要返回去问清楚，却被黑耳拉住了，拖她赶紧回去收拾包袱，边解释道：“据说锦州分坛去年的年账不清不楚，教主一直没时间去调查，这不圣女你有空，就派你去调查咯！”
　　“姑姑有这么忙吗？这都大半年了，还没处理。”路湘湘随口疑问了一句，想到可以出教了，立刻飞奔回山头收拾行李。
　　两人出了横断山，一路北上。在进入锦州地界后，路湘湘看沧江壮阔，提出乘船逆行去锦州。于是这天清早，停在岸边休整的船舫被一具躯体撞上了。
　　船夫起锚时看到浮尸模样的黑乎乎一团，赶紧招呼人捞上来。
　　“还有气。”
　　“伤口都泡烂了。”
　　“这人命真大。”
　　路湘湘伸着懒腰出了船舱，就看到一群人围在甲板上聊着什么，也走过去瞧。等路湘湘看清甲板上躺着的人的脸，路湘湘惊了一瞬，慌忙上前……
　　步回醒来时，眼前纱帐软被，温暖舒服，不再是冷冰冰的水底。
　　“哇呀，你终于醒了！”少女进来，看到睁着眼睛的步回，惊喜地大叫。
　　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步回，正好奇黄泉怎么还有这么暖和的床睡？就听到了少女的尖叫声，步回努力扭头，就看见了做梦都想看到的人，也疑惑了：“小姑娘？”难道他没死。
　　“哎哟你终于醒了，你个老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还好我观音菩萨转世，把你救活了。”路湘湘奔到床边，双手叉腰开心自得。
　　步回看着她灿烂生动的笑容，也开心地笑了，身体昏沉，意识沉重，又昏了过去。
　　“老步……喂……”
　　人生第一遭，步回体会到了床前被女子细心照顾的感觉。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念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张嘴……小心烫……烫不烫……我再吹吹……哎呀你张口呀发什么呆……烫不烫……苦不苦……苦也没办法了，你的伤重，总得喝药……忍一忍，一口气喝完……这才对嘛……”少女的柔哄声伴随着娇气指责回响在船舱内。
　　“老步，你怎么又在发呆？”放下药碗，路湘湘伸手在步回眼前晃，怕他一句话没说完又昏过去。
　　“啊？你刚刚说什么？”步回抓住小姑娘的手腕，放下，握在手里，笑着反问。
　　“我说，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掉进了沧江？”路湘湘想抽出手腕，对方不松开，也不敢用大了力拉扯，只得轻微挣扎。腕间串串银镯叮叮当当作响。
　　“说来惭愧。和几个人打架，最后落进了江里。”步回想起落水那夜的事，神色变得沉重。尧家的盐场监工为什么会是江湖人？武功都还不弱？
　　“你也太不小心了。”路湘湘数着步回身上包扎的绷带，脱口问道：“你们无极宫派你做什么任务啊？这么凶险？还只有你一个人，太过分了。”
　　步回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他曾经误会了什么！小姑娘一直以为他只是无极宫弟子白河，不知道他的朝廷将领身份，才会疑惑为什么要去华都皇宫看他。在小姑娘的印象中，就算要去看他，也应该是无极宫！
　　这一天大的误会一经揭穿，步回欣喜若狂，忍不住拉路湘湘入怀抱住了她。
　　“老步？你干嘛？”路湘湘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
　　“湘湘，别动。”第一次，步回忍不住唤了小姑娘的名字，温柔地唤她，充满轻怜蜜意地唤她。
　　路湘湘呆住。很少有人会直接喊她的名字，会这么亲密的唤她湘湘，印象中，也只有爹、娘、姑姑这么唤过。
　　“湘湘，我喜欢你。”步回抱紧了路湘湘，埋首他的小姑娘肩头，激动地说出他忍了两个月的爱恋。
　　路湘湘傻眼。这人，刚才说什么？
　　“湘湘，我喜欢你！步回喜欢路湘湘！就算被世人说无耻，被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湘湘！”有些话一旦开了口，爱意就如泄了闸的洪水，波涛汹涌奔流不息。这就是爱情的迷人之处，热情且不由自主。
　　人生头一遭被人表白，路湘湘完全呆住了，彻底傻了。
　　看小姑娘没反应，步回心中虽然有点难过，更多的是轻松畅快，憋了这么久，一朝说出来，舒服多了。
　　“湘湘，我不求你喜欢我。只是死过一回，步回明白了很多事。人生不过一死，万事烟消云散。所以，未尽的事，未实现的心愿，想说的话，想爱的人，趁着还有时间，都要快点去做，去完成。这样，才能在死时不后悔，不留遗憾。”
　　步回说着，放开了路湘湘，看着她的眼睛，似望入她心里般，认真地道：“湘湘，上一条命我已经偿还了主子的养育之恩。这条命，是你救的，所以，归你所有，随你处置。步回一生守恩，万死不辞。”
　　路湘湘听着步回恩啊情啊的，突然反应过来，手指着步回惊奇地道：“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中原正道侠士常常挂在嘴边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十二年一个轮回，这代沟不是一般的大。
　　步回忍下心中热泪，笑着再告白了一遍：“是啊。湘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步回愿以身相许。”
　　“可是话本里这不是女子对男子说的吗？”路湘湘不解，疑惑地问眼前伤重后极其不正常的男子。
　　“男子用来，也未尝不可。谁叫是湘湘救了步回，而不是步回救了湘湘呢。不然步回一定要湘湘以身相许。”步回无奈笑道。
　　后一句话太像耍流氓，路湘湘明白过来，一拳砸向步回面门，怒道：“臭老步，老流氓，你果然想调戏姑奶奶，伤得这么重也改不了本性！”
　　步回应声砸倒在床上，头晕眼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也晕得开不了口了。
　　“噗嗤！”门外响起一声轻笑，接着脚步离去。须臾，船舱顶上传来爆笑声。
　　丢了一回脸，步回起初见到黑耳还会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见小姑娘再不亲手给他喂药，脸皮也厚起来，赌气不肯喝药，坚持要小姑娘喂。
　　路湘湘哪管这老流氓心里在想什么，不喝药就让黑耳硬灌，还一边放话：“既然你这条命是姑奶奶的了，生死也都由着本姑奶奶，想不喝药找死？门都没有。”
　　步回见黑耳恶狠狠地伸手要掐他脖子，看那目光是想直接把他掐死，又见小姑娘真生气不给他喂药，只得自己乖乖捧碗把药喝了。
　　“嘿，你个老步！不来真的不老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