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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一只昏迷的雄虫,是没法在雪山里活过一晚上的,即使S级也一样。更何况他的精神力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符兰抱着诺兰顿,在雪山里前进。积雪足足有一米多厚,符兰的腰都陷在雪里,他只能尽力举高诺兰顿,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红发的雄虫有着优雅立体的五官,此时闭着眼的样子多了一分脆弱和忧郁。

      他靠在符兰的脖颈边,浓密的睫毛上结了冰霜,蜷曲的红发也失去了往日里夺目的光辉。

      得快点找到安全的地方。

      别墅是不可能回去的,符兰能感受到蔺白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意,但凡他们踏入别墅一步,就会被蔺白直接杀掉。

      符兰咬着下唇,努力把眼睛里的酸涩逼回去,要是哭出来,眼泪会马上冻成冰的。

      风势突然变大了,夹着冰雹似的雪粒打下来,吹走了符兰遮挡脸颊的围巾。

      他抱着诺兰顿,呆呆地仰着头,看着那那灰色的围巾在风中摇晃,越飞越远,最后挂在了高高的树杈上。

      好冷啊……

      符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冷过了。上一次这样冷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寒冷让他的大脑都转不动了,符兰盯着那摇晃的灰色围巾,只觉得在记忆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浮上来。

      那树枝太小,挂不住围巾,等下一阵风吹来,它便又随风而飞起——

      飞过这多少年的风雪,摇晃着回到那支离破碎的过去,轻飘飘地落下来,挂在了那名为回忆的枝丫上。

      符兰朝着枝丫上的围巾伸出小小的稚嫩的手,手上却已经结了厚厚的茧子。那是天长日久训练的成果,他才十二岁大。

      可是这地方,比他小却比他厉害的雌虫多的是。

      符兰若不是有着变色虫的种族血统,早就被淘汰下来处理掉了。他只是一只A级末等的雌虫,必须要很努力才能活下去。

      在这里,只有强大的雌虫才能拥有更多的资源。每一天都很危险,必须要存下更多的资源,积攒药物,才不会因为一处伤口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导致最后致命的失误。

      雌虫不值钱,不到S级的雌虫更是不值钱,犯了失误说明你没有资格得到培养,在某一次练习或任务中死掉是最好的归属。

      没有虫会像符兰一样,明明连最重要的医药都换不起,却还省出资源,去换一条徒有其表的围巾。

      可是,它真的好温暖。

      当符兰第一眼看到那条围巾时,他就再也移不开眼了。柔软蓬松的毛线,上面织出可爱的小鹿——假如围上它,一定会很温暖吧。

      他攒了很久很久的资源。每次出任务回来,带着满身的伤痕蜷缩在被窝里时,他就盘算着还差多少资源就能换到那条温暖的围巾,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不是很痛了。

      符兰吐了一口气,掂起脚去拿挂在枝丫上的围巾。

      真是太不小心了,要是弄脏了怎么办?

      但是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扯走了围巾,符兰一惊,转头只看见一张傲气的小脸。

      那是这里排名前三的S级雌虫之一,只有十岁不到,但已经比很多成年的雌虫还要厉害了,符兰记得他叫寒。

      不像他早早被判断没有资质,拿到了一个最末等的“符”音前缀,寒至今也没有到达极限,自然也没有确定下属于他的前缀音。

      但是他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围巾?

      符兰心中一紧,鼓起勇气喊道:“那、那是我的——”

      可是声音却细如蚊呐。

      “啊?”寒歪了歪脑袋挑起眉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他用两根指尖捏住围巾的一角,随意地甩着围巾。柔软蓬松的围巾经不住这样的力度,再过一会儿就会被甩坏的!

      符兰心里越发着急,紧紧地盯着寒的手,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直到整个鼓膜都在隆隆作响!

      当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他高高地跃起,掀起的风吹散一地雪花,右手虫化成刀,扑向了寒——

      他盯着寒细长的脖颈,杀意极盛。

      即使只是十来岁的幼虫,早已习惯了以命相搏的他们,出手就是杀招。

      然而就在手刀即将撕裂寒的脖颈时,符兰看见寒微微眯起了眼睛,轻轻一抬手就将围巾扔上了天。

      围巾……

      符兰心一跳,动作顿了顿。就是这一个短暂的停顿,一股巨大的力量捣上了他的肚腹,让他直接向后倒飞出去,足足飞出十几米,撞上了墙才停下。

      只是一拳的力道就让他如此狼狈,等级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

      “姿势可太丑了。”

      寒银蓝色的眼瞳里满是嘲讽,符兰低低地呛咳了一声,狼狈地垂下了脑袋。

      “我早就看你很不爽了啊。”寒伸出手,围巾轻飘飘地落在他手里,“一个破围巾而已,成天跟个宝贝似的。”

      他双手捏着围巾,缓慢地揉着围巾:“你这样的虫,居然也敢拥有这样的东西吗?”

      “连S级都不到,就是下水道里肮脏又恶心的蟑螂啊。”寒的手指因为加重了力度,围巾上面的小鹿变形得几乎要被撕裂,他的声音充满了破坏的快乐:“你们明明应该拼尽全力才能在这里勉强活下去才对——居然还敢奢求其他,我看见那样宝贝的眼神就恶心得要死啊!”

      符兰咬紧了牙关,视线模糊起来。他低着头,泪水是直接从眼眶里滴落下来的。

      自己是最末等,最没用的虫啊。

      寒的笑声刺耳,符兰哆嗦着伸出手,捂住了耳朵。

      不想再听了……不要再看了……

      他只是想要围巾而已。

      然而就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隔着手掌的阻挡,符兰听到了寒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寒的尖叫,符兰睁大了眼睛。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在半空中,有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落下,帽衫翻飞间露出一小截未发育成熟但已经有了肌肉线条的腰。

      黑色的短发因为动作而扬起,露出小半张雪白的侧脸,黑色的眸子暗暗沉沉,身上还带着归来时未散尽的风雪。

      他一脚踢飞寒,像一只猫似的轻巧地落地,手里拿着符兰的围巾。

      是……白……

      远处被踢飞的寒把自己从墙里拔出来,阴沉着脸盯着白,嘴里嘶嘶地吐着气。

      “白,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

      白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拿着围巾径直朝符兰走来。那双黑色的靴子踩着薄薄的积雪,留下一行脚印,在符兰的面前停下。

      “是你的?”

      符兰呆呆地点了点头,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传闻中前所未有的顶尖S级雌虫。

      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恶,反而很漂亮的样子……比自己还小呢,他有十岁了吗?

      “白,你居然敢偷袭我……你找死————”

      只一瞬间,寒就越过了十几米,全身覆盖着虫化后的鳞片,尖利的爪子离白的脑袋近在咫尺!

      小心!!!!

      白一松手,柔软的围巾轻飘飘落下,挡住了符兰的视线。

      这一刻,符兰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围巾下落的速度变得无比缓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直到围巾落在膝盖上,符兰看着眼前的一幕睁大眼睛——

      白歪着头,寒的爪子恰好擦过了他的脸颊,覆盖着鳞片的脸上满是惊诧。

      “我没偷袭。”

      伴随着白语气平淡的一句话,他紧握着的右拳捣在寒的肚腹上,将寒打飞了出去!!!

      寒撞在墙上的姿势,和符兰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走到他旁边了。”

      诶?

      符兰怔怔地看着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似乎在和他解释?

      那张表情寡淡的漂亮脸蛋上,眉头微微皱起,白似乎有点疑惑地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的。”

      假如你说的打过招呼,意思是走到他三米之内才踢飞他的话……

      那寒恐怕不觉得这个是打过招呼了。

      “还有,下次不要把东西给寒玩。”白认真地说,“他总是弄坏东西。”

      符兰:“……噗。”

      白就皱起眉头,好像很疑惑的样子。

      符兰低下头,笑得肚子的伤口都在痛。

      什么冷酷无情,出手狠辣,诡计多端……其实只是一只完全不会看眼色的幼虫而已啊。

      白眨了眨眼,低声道:“冷酷的杀手是不会笑的。”

      符兰指了指他的胸襟处,笑眯眯道:“但是冷酷的杀手是喜欢吃瓜子的。”

      白捂住那露出一角的瓜子袋,紧紧抿着唇,脸颊却缓缓地浮现出了一点红霞来。

      ……

      原来是白啊。

      符兰呆呆地看着树梢上的围巾。

      他想起来了。

      他小时候和白曾经是好朋友,但是后来怎么会忘记了呢?

      为什么会忘记白呢?

      他抱着诺兰顿的手失去了力气——连带着自己也失去了力气,踉跄着倒在了雪地上。脸颊上陈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符兰捂住脸,头痛欲裂。

      “冷酷的杀手是不会笑的。”

      “放弃挣扎吧,等待你们的将会是来自艾撒家族无尽的怒火!”

      这是谁的声音?

      符兰又听到另一个声音,音色清亮一些,笑声也活泼得多:“噗……白你好……你好中二啊!”

      “有吗?”

      “噗哈哈哈哈哈!!!”

      ……

      “白,你这是在看谁的照片?藏这么快干嘛?!你脸红什么?”

      “没什么。”

      “给我看看嘛。诶?这个是雄虫?”

      “……”

      “等等,这个不是刚出生不久的二皇子吗?你的思想是不是有点危险?”

      “……他很可爱。”

      “哇!眼睛好漂亮,是金色的诶——别急着拿走啊我就看看而已!”

      ……

      这些都是什么?

      他怎么不记得这些事了?

      头越发地痛起来,符兰抱着脑袋痛苦地伛偻起来,因为疼痛而小声地喘、息着。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东西没想起来啊!!

      一只手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符兰挣扎不开。他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湛蓝的眸子。

      诺兰顿静静地看着他,低声道:“安静。”

      雄虫庞大的精神力温和地覆盖过来,符兰只觉得浑身一轻,如同被温热的水柔和地裹住了。

      “别着急。”

      “会想起来的。”

      “……”

      一片黑暗中,有一点明亮的光出现,这一点光逐渐扩大,最终吞噬了黑暗。

      逆着白光,他看见一个身影朝他伸出手:“符兰,我们一起逃吧。”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笑道:“好。”

      从出生开始,他们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所有的记忆除了血就是痛。符兰捏着脖子上的围巾,那本来只停留在脖子上的一点温热开始流动,沉甸甸的温暖随着血液流动到了四肢百骸。

      白是最强的。

      他只要跟着白,就能逃出这里。

      那时的他,被即将到来的巨大幸福淹没了,以至于没有发现白吃力的喘、息声。

      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路上设置了大量的精神力网络。可当时的他却以为是运气好,机关出了故障,直到离自由只差一道门。

      他兴奋地要去开门,却被白挣脱了手。

      “你先走吧。”

      他睁大了眼:“为什么?”

      白呛咳了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直直地向前倒去。

      那个从来不会倒下的,这么多雌虫里最顶尖的白,居然倒下了?

      开玩笑的吧?

      符兰近乎茫然地伸出手要去接白,却接了个空。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了白的黑色短发,将他提在了空中。

      符兰讷讷地抬起头,看见了那个——自他们出生以来,就一直盘旋在他们头上的阴影,艾撒家族的幼虫培育师。

      “因为他要死了啊。”培育师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让符兰如坠冰窖:“你以为他为什么要顶着精神力的反噬,一个个拆掉这些机关呢?”

      因为……

      因为……

      “没错,就是因为你太弱了啊。”培育师抓着白的头发将他提起来,像提着一个木偶,“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从未见过资质这么好的雌虫。才十岁就能拆掉我的精神力网络。”

      他随手一扔,将白扔给了旁边的雌虫:“精神源受损这么严重,估计也没用了。附近……好像有个战场是吧,把他扔进异兽堆里。”

      好像只是扔掉一个报废的垃圾一样。

      符兰全身都在颤抖。全都是因为……自己?

      白?

      他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向着那个雌虫冲了过去,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快过,只想要杀了那个雌虫!

      “放肆。”

      符兰第一次看清了培育师的精神力,锋锐无比,在这时他意识到,不躲掉的话可能会死。

      但是说不定,可以拉着培育师一起死。

      符兰弯起嘴角,右手虫化成刀,迎着那道精神力冲了过去。

      精神力切开左脸颊的皮肉,发出丝帛碎裂一般的声音,他的右手径直插、入了培育师的肚腹中。

      成功……了……

      咔哒一声,后颈传来沉重的力道,符兰只觉得全身一麻,直直地跪了下去,他尽力地睁开眼,看着白毫无声气的脸。

      “白……”

      在陷入黑暗前,他听到培育师的声音。

      “居然突破了,那就勉强留着吧。”

      ————

      符兰睁开眼,入目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似乎是……在山洞里?

      他转过头,看到跳跃的篝火后面,诺兰顿苍白的脸上拉出一个优雅的笑容。

      他说:“醒了?”

      “醒了就给我做饭去。”

      “老子是个雄虫啊,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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