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堪回首》应惘然

2、追杀

　　朝霞亦似锦，天空泛出一丝鱼独白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是变了数变。
　　唯依是被一阵颠簸震醒的，她并不急着睁开双眼，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嘈嘈杂杂的叱嚓声，混着无数兵器相交所产生的脆响，拌着飞快掠过耳畔的呼呼风声，即使已经做好了心底准备，但是一过来就遇到这样的场景，唯依还是忍不住苦笑出声，这算什么，难道他还要先让自己来一场热身运动吗？
　　她微微地眯起眼，隔着半卷的竹帘，那映入眼底的便是一片模糊的黑影。
　　是不是所有的杀手都会选择着黑衣蒙面，唯依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胆识了，即使到现在，她还不忘去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每一次的穿越，她都没有选择身份的权利，就算是一开始，也是对新身份一无所知。
　　这一次借用的躯体，也不知是何等尊崇的身份，值得如此多技艺高强的人保护和这么多武艺不俗的杀手追杀。
　　双眸舒展，她隔着车帘，再次确定着两相混战人马的实力。只几眼，她便淡淡收回视线，已能够肯定那路黑衣人马虽是厉害，却也不能奈何这保护车内这人的一路人马。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唯依也就不急着出去，而是将这一绝对算得上是奢华的车厢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四颗约有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被安置在车厢的四角之上，正散发着极其柔和的光芒；即使被隔开成内外两间，整个车厢，仍是不觉得拥挤；外间内，名贵楠木制成的一小几，一卧榻相对而放，竟以千金难求的南海碧雪缫纱为垫；而置于小几一角的八角玲珑纯金香炉中，更是不时地散发出一股沉水香气。若是香炉，缫纱，楠木还不能说明主人的身份的话，那么，那淡淡的沉水香便向唯依说明了一切。
　　沉水之香，在整个遗梦大陆都极其地名贵，一直都是作为三国的皇家御用之物。而能够如此大量使用的，更是皇家受宠程度颇高的人。
　　遗梦大陆三国鼎立，居于伊江以北的容国以黑为尊，立于赫连，赫迟山以西的易国以黄色作为御用之色，而伊江以南的止国，则是将紫色作为皇家主色。这车的主人，虽然外面披着火红的云锦百褶长裙，而内里的中衣，则是用紫中的极色深紫绸缎制成。
　　而论起当今止国最为受宠且年龄相当的女子，便是止国的穆宸三公主了。
　　了解了身份，唯依下意识地动了动身，才一动，额间就是大片冷汗流下，只觉得胸间似乎被什么东西阻住了一般，生疼生疼，这一种刺骨的疼痛，居然连从小就受伤不断的她仍有些承受不住。头自然地下垂，视线搜索着全身，终于，在胸口处，发现到了那一枚几乎完全没入肌肤的暗器。
　　小巧的六角型暗器，纯精钢炼制，表面还刻有精美的镂空花纹，一看就知是女子所用之物。这一些都不惊奇，惊奇的是若将那镂空花纹按照一定顺序排下去，你就可以看到这样的几个蝇头小楷-----归冥鬼女。
　　这样读下来，唯依的心中又是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这位公主的身价，还真是不低，居然能够劳驾得了归冥地府的杀手前来追杀，只不过，归冥地府，不是向来不与朝廷打交道吗？
　　来不及细想，她忍住疼痛，勉强将右手抬至胸前，撕拉一声将那胸前的衣襟拉开，探出两指，夹住那暗器的一角，银牙暗咬，腕间稍稍发力，再不管那排山倒海的疼痛，硬是将胸前的暗器给拔了出来。
　　没有了阻挡，血顺着创口汩汩流出，紫中带黑，早就不复鲜红之色，这是中毒的迹象，若是再服下解药，恐怕自己又得出门重新寻找可寄居的躯壳了。
　　再也顾不得疼痛，她连忙翻身而起，将里衣撕下一角，勉强将伤口包扎住，又将这奢华的车厢翻了几翻，却是什么可以止血的灵药或是解毒丸药也没有找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外的打斗声又是小了一叠，又过了一会儿，就只听外面一阵马嘶，悲戚着鸣叫，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嘎然而止。唯依身子一个不稳，几欲向前扑去，落地的瞬间，似乎又有什么液体扑在了车厢的帘子上，有那么几滴，甚至飞溅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脸上。
　　湿热的触感，淡淡的血腥，与她胸前的感觉如此地相似，再加上那急急往前跌倒的冲势，外面的情势不言而喻。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撕杀叫喊之声，即使身处车内，那明晃晃的兵器迎着朝阳所折射的光辉依然灼痛了她的眼。
　　“公主，快跑。”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唯依只觉得身子一轻，人便腾空而起，落在了一匹高头大马上，一回头，那身后的马车竟被人当空劈成了两半。
　　唯依这才感觉到了事态的紧急，以刚才的情况来看，这群侍卫的功夫应该不在归冥鬼女之下。向着那己方人马看去，这才看清了这群人已个个面色发青，即使出剑的速度不慢，可绝对比不上方才。这一切，无一不在说明着一个问题：他们，中毒了。
　　十多名侍卫的脸孔出现在眼前，满含坚定地将归冥鬼女拦在了身后，一刀一剑，皆是冲着对手的要害而去，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如此不管不顾的打法，视对方砍在自己身上如无物，丝毫不让，筑起一道血肉城墙，硬生生地将鬼女与唯依隔开。
　　一时间，鬼女也无法再向前进攻一步。
　　“老四，快带公主走。”也不知是出自那个侍卫之口，身后的人一听到此话，身子猛然一僵，唯依尚来不及抬头看清楚他的表情，便听见一声大呵，那一鞭重重地鞭打在马的身上。马儿嘶痛，向前狂奔而去，只一会儿，遍将身后的敌我双方远远甩掉。
　　狂风凛冽着，而唯依早就无法去注意那刺骨的冷风，就连胸前的伤口也被忽略。
　　长久没有悸动的心霎时间荡漾开来。为什么，只有回到了这里，才会被人如此地保护，为什么，只有来到这片土地，才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可是，记忆中的那名女子又是谁呢，愈要去想，头就愈是痛得厉害。对于魔鬼，她不得不畏惧，每一次穿越所经历的事，都会在再次穿越时全部抹杀。
　　“公主莫要害怕，属下拼死也会把公主救出的。”猛然间，背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与那群侍卫们同样的坚定。她甚至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握住缰绳的手又是紧了几分，一回头，便见到了那说话的男子许诺般地抬起了左手，并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前。
　　唯依认得，这是止国表绝对效忠的手势。
　　马依旧在狂奔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那些撕杀的叫喊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公主，若属下有什么不测，请一定要保重自己，想尽办法逃出去。”叫做老四的男子俯下身，再次开口，声音里却有着一丝决然，这一直狂奔的马，居然在如此紧要关头停住了脚步。倒并不是它不想走，而是眼前的情景，逼得它不得不收住脚步。
　　“桀桀，桀桀，你们认为你们还跑得掉吗？”阴冷的声音从一堆堆的乱石后传来，一点一点扩散，竟是分不出那发声的源头到底在哪块乱石之后。
　　“哼，何方鼠辈，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那被称做老四的男子已是忍不住，亮出长剑，将唯依藏在身后，密切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全身蓄势待发。
　　“鼠辈？你们能够闯过鬼女，看来也不是无能之辈。只可惜，你们也不看看，前有我们的人马，后面就是断崖，你们又如何能够逃脱，到最后，还是要死在我们桀桀老怪的手上。桀桀，桀桀。”
　　又是一阵怪笑，伴着笑声，四周的沙石扬起，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是风吹过，还是这一群桀桀老怪的杰作。
　　老四一手护住唯依，那握剑的手上关节咯咯作响。
　　猛然间，身后不远处的乱石堆中，一把长剑瞬的刺来，剑尖之处，冰蓝色光芒大盛，一看便知卒上了巨毒。老四一个回身，迅速将唯依拉开，那马却是避让不及，一声悲鸣，吼间血液喷洒而出，轰然倒地，扬起大片的尘土。
　　唯依没有惊呼，记忆中，总是充满了如此的场景。即使忘记了在何时，何地，可那依旧不变的血腥却是如何都不会淡忘，比起现代的枪战，古代的冷兵器杀戮更加刺激着人的眼球。
　　“桀桀老怪。”老四几乎咬牙切齿，他反手将剑挥出，结果了一个正准备从身后偷袭的一个黑衣老者。“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出来大干一场。”
　　“桀桀，桀桀。我们老人家喜欢的就是偷袭，本就是鼠辈，又何必去充当那英雄好汉。桀桀，桀桀。”
　　“少废话，今日我在此，你们就休想动我公主一跟毫毛。”老四横剑在胸，双眼依旧不肯放弃地寻找着敌人的动向。
　　“你这娃娃，倒是惹人喜欢，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小女娃娃太值钱了，干她这一票，咱们兄弟这一辈子也吃穿不仇了。桀桀，桀桀。”
　　“休想。”想字刚说完，那老四已将腰间的一枚暗器抛出，直击前方某处。“咚”的一声，便是人倒地的声音。
　　“鬼罗刹。”惊呼声，抽气声想成一片。
　　唯依诧异地抬头，入眼的，是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虎目，星眸，这样的人，真的就是二十年前威震一方的鬼罗刹罗万四吗？
　　“哼，哼，既然知道是我，那还不让开。”；罗万四也不否认，横剑向前。若不是他们的饮食中被下了毒，何苦兄弟多人只有他一人带公主逃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一群贪财的无耻杀手。想到这里，那眸子里又是冷了几分。而今若不能够将公主成功带走，那么，他们这一族，又要到何年何月才可回去。一想到此行的目的，罗万四的牙齿又是咬紧了几分。
　　“老大，这。。。”一人的声音里听出了少许的犹豫，毕竟，面前的这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鬼罗刹，即使他二十年前就已退隐，也丝毫不影响他在武林中的地位。
　　“怕什么，他中了毒，支撑不了多久了，那公主也只不过是个花瓶，兄弟们，一起上啊，干完了这票，那报酬够咱么逍遥好一阵子了。”
　　“好。”乱石间又是一阵蠢蠢欲动，无数树叶声响，那一把把长剑竟是无一隐藏，纷纷向罗万四身上招呼过去。
　　“公主，你的身后是断崖，可是这断崖之下却可以活命，断崖下的人，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惹的。过一会儿，我迎上前去，你就向下跳。”低语过后，罗万四将唯依猛的向前一推，立刻回转过身，一声大呵，便提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