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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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堂里的一番言辞交锋宋岚没有占得好处，宋明珠虽然小小的打击了一下宋岚，可宋岚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过的。一开始的不快过去之后，反而脸上挂起了更虚伪的笑容，看得宋明珠眼睛都疼。
晚间用饭时，席间寂静无语，只闻得丫鬟行走间衣料互相摩擦的窸窣声。宋家的饭桌上，除了周氏站着在一旁为徐氏布菜，宋明珠和宋弘远中间还隔着一个空位，显然宋岚本意想要为宋明珍在徐氏跟前美言几句，好让徐氏做主免了宋明珍的责罚，开口让宋明珍也来用饭的。
可惜，徐氏并没有接过宋岚话头的打算。哪怕宋岚言语之间不时提起往日宋明珍的孝顺体贴，周氏柔情似水的杏眸里也不时划过点点泪光，徐氏也依然没有动摇。
“珠珠，珍儿已经知错，你若得空便去芳华苑瞧瞧她。”宋岚见徐氏不为所动，只得歇了从徐氏这里下手的念头，转而把主意打到了宋明珠的身上。
想也是，如果宋明珠这个做长姐的肯原谅宋明珍，那么就算是徐氏也不会落了宋明珠的面子。
“珍儿在芳华苑里哭了一下午了，听说都晕过去了。珠珠，爹知道你素来心肠软，珍儿也是年纪小一时糊涂了，才会做了错事。你身子到底没有大碍，等一会儿去瞧一瞧珍儿可好？”
宋明珠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讥诮，唇边的笑容却柔顺的很，对上宋岚期待的眼神，嗓音越发温柔。
“妹妹小小年纪，当然不会生出歹毒的心思。只是自打母亲去世，府上一直没有个主母也实在是个遗憾。”
宋岚脸色微变，还没开口，就听宋明珠继续道：“女儿知道父亲待母亲一往情深，立誓终身不娶要为母亲留着主母位置的。可是父亲，女儿有太后娘娘照拂，规行矩止无半点逾越。妹妹没有长辈教导，一时行差踏错总是有的，不如我明日一并请太后娘娘指派两个嬷嬷进府，好好地教导妹妹一番可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
周氏在心底疯狂的尖叫，恨不得当场开口打断宋明珠的话。
宋岚与华阳长公主徒有夫妻之名，虽然华阳长公主对宋岚一见倾心，可宋岚心里真正喜欢的却不是明艳照人的华阳长公主，反而更钟情于一直伺候他笔墨的周氏。周氏年纪比宋岚还要虚长两岁，却生得小家碧玉，瞧着反而娇小玲珑，一双柔情似水的杏眸更是宋岚的最爱。
当年华阳长公主嫁给宋岚时，她与宋岚早已有了首尾，害怕公主知道，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华阳长公主事事以宋岚为先，见宋岚待周氏亲厚，便体贴地做主让周氏做了宋岚的通房丫鬟，这样一来，也算是过了明路。
直到华阳长公主死后，生了一儿一女的周氏才有了出头之日，从一个通房丫鬟做到姨娘，总算能在没有主母的宋家内宅里发号施令了。徐氏年岁渐老，手里的权柄总有尽数移交给她的一天。她苦苦地等着熬着，怎么会愿意看着把持内宅的权利白白落入别人手里！
宋明珠的这一番话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周氏心中愤恨，一双杏眸里不复往日的柔情，狠狠地盯住巧笑倩兮的宋明珠。
“怎么？周姨娘不愿意？”
宋明珠笑着迎向周姨娘愤恨的目光，笑得愈发明艳动人，“也是，妹妹这么多年一直长于周姨娘之手，难免行事作风都带着一股子端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气。周姨娘年纪又大了些，想来日后再要为父亲诞下子嗣也艰难。父亲子嗣单薄，立誓不再娶妻纳妾，妹妹若一直由周姨娘教养，长此以往只怕往后及笄议亲都少有好人家肯提亲呢。”
“我说这些可没有私心，父亲不妨好好儿地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字字句句，如戳心肺！
周氏被宋明珠的一番话说得满脸通红，一双杏眸里盈满了委屈的泪水。可她却不敢开口辩解，徐氏这么多年来也不待见自己，眼下显然也是站在宋明珠那一头的，万一弄不好再惹得宋岚不快，只怕她多年苦心经营就要付诸流水了。
周氏不甘心地低下头，目光避开了对面少女看似温柔的桃花眸，心里却一片忐忑不安，唯恐宋明珠还有什么话在等着她。
周氏不开口，可听到宋明珠话的宋岚却是心头一凛。
他的确为了得到太后娘娘和征和帝的青眼有加，曾经在他们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过，华阳长公主去世后，他绝不会再娶妻纳妾。周氏是他唯二拥有过的女人，而宋明珠姊妹三人也是他这辈子仅有的子嗣。宋岚待宋明珍是偏心，可他同时也是一个极看重子嗣的男人。
他可以默许周氏在仗着他宠爱的情况下把持后宅，偏爱宋弘远兄妹俩。可他却不得不深思宋明珠话语中的严重性。宋明珍年纪小，如果不是周氏挑唆，她怎么敢对长姐如此无礼！那些话要是被征和帝和太后知道了，只怕就远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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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斥责了周姨娘，这可真是前所未有呀。”
“可不是么。周姨娘一贯仗着老爷宠爱，在府里眼高于顶。要放在以往，周姨娘两滴眼泪就能把二小姐放出来了，今天可真是又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二小姐恐怕真是要老老实实的禁足三个月，抄写佛经百遍才能出门了。”
立春和立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铺着被褥的立夏不时地插上两句话。
宋明珠坐在窗前的绣墩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眸望向窗外那一片风姿摇曳的芍药花圃。
四个丫鬟里年纪最小的立冬皱着眉头，一面给宋明珠的怀里塞了一个暖呼呼的手炉，一面眨着眼睛开口问：“可是为什么老爷今天会这么不给周姨娘脸面呀？”
为什么？
“因为家宅安宁，是立足于朝堂的基石。”
前朝名臣卞明远，出身贫寒，以一身过人的才学跻身朝堂，官拜大司马，身兼太子太傅，一时风头无两。可惜他娶妻不贤，其妻蒋氏气量狭小，见识短浅，将卞家的子嗣教养的不伦不类，没有一个能顶起门楣的。更有其女深得其母真传，虽为太子良娣，却生性善妒，下手毒害皇家子嗣，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卞明远一身荣耀尽数毁于妇人之手，不知道多少人曾对此唏嘘感慨不已，娶妻娶贤，家宅安宁，才是一个大丈夫能够立足于朝堂的根本。
后宅不安，何以安家国？
宋明珠熟知宋岚为人，他好面子又重子嗣，宋明珍虽然是庶出，可在宋岚眼里却和嫡出无异。毕竟他对周氏有情有义，若不是华阳长公主身份贵重，而周氏的出身又太过低微。否则以他对周氏的看重，早就想抬周氏做个贵妾了。哪会如现在这样，她这个嫡女一发话，周氏的一举一动都会受人掣肘。
“有野心的男人，你以为他的情爱来得很长久吗？”
伸手在立冬的鼻尖上点了点，宋明珠起身，裙摆翩然婉转，如同一朵盛放的芍药。
几个丫鬟都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伶俐，平日里跟随宋明珠出入宫廷，耳濡目染之下颇有见识。之前不曾深思，现在乍然得了宋明珠的两句提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各自在心里琢磨一番，不约而同地都啐了宋岚一声。
这样的男人，哪里配做她们小姐的父亲！
四个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同仇敌忾，不用问也能猜得出她们心中所思所想。宋明珠一眼扫过去，不由得微微发笑。
“你们呀！”
“明日一早随我入宫去给皇祖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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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巍峨，自前朝起，为表对皇上的敬重，所有入宫的马车须得在距离宫门前五百米的距离停下。高门贵女若有懿旨可换乘小轿，其他官员或是男子则或步行或策马。本朝沿袭旧制，唯独宋明珠是个例外。
征和帝早有明旨，宋明珠入宫无需换乘小轿，宋家的马车里若是坐着宋明珠，那么便可一路驶到宫内，把守宫门的侍卫不得阻拦。
常嬷嬷一早听闻宋明珠要入宫，早早儿地便在宫门前迎接了。此刻见到车身刻着宋家家徽的马车缓缓驶近，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快步上前撩起了车帘。
“劳烦常嬷嬷久等了。”宋明珠从车上下来，一身浅粉色的长裙逶迤，薄施脂粉的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那双和华阳长公主别无二致的桃花眸里流转着灿灿光华，令人见之忘俗。
这样身份尊贵被太后娘娘与征和帝捧在手心里呵宠的少女本该是矜傲的，可宋明珠却待人温和柔善，最是平易近人。就算有圣眷在身，宋明珠依然不肯落人口舌，每次入宫觐见也只是坐着马车到宫门口，从不曾真的坐着马车一路进宫去。
“老奴恭请珠姑娘安。”
太后疼惜外孙女儿，又嫌弃宋家门第不高，总不肯让身边的人叫她宋姑娘。一则觉得不亲近，二则是太后娘娘的小私心。老人家就盼着这么可人疼的女娃娃有个独一份儿的恩宠，一叫名字就能给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提提醒才好。
故而，宋明珠在宫里一向人称“珠姑娘”，当真是如珠如宝，珍贵得不得了。
宋明珠跟着常嬷嬷往寿康宫里去，路上经过御花园时，只见临近初冬，可园内却是百花竞放，争奇斗艳，一片欣欣向荣的勃勃生机扑面而来。
常嬷嬷见宋明珠的步伐慢了下来，只当小姑娘家家的见着美丽的花朵总有些偏爱，便也放慢了步伐，笑着为她解惑：“这是容妃娘娘命巧匠打造的暖炉，虽瞧着颜色不大起眼，可胜在精致小巧，一一地放在花盆底下。这暖气一刻不停地熏着，哪怕是冬天呢，这花呀，自然也就开了。”话里话外不无赞叹容妃心思灵巧的意味。
宋明珠闻言脸上的笑容却是微微一冷。
这位自征和帝还是太子时就颇得征和帝宠爱的容妃娘娘十分善于逢迎媚上。当年若不是她“持之以恒”地向征和帝吹着枕头风，齐王又趁机献上效果斐然的丹药，皇帝舅舅也不至于会相信炼丹术士地鬼话，一代明主最后居然是死于丹毒！
朝中无主，几个年轻力强的藩王各自为政，揭竿而起，每个人都如狼似虎地盯着空虚的皇位，却置大秦江山于不顾，大秦百姓于水火，实在令人可恨。
这辈子，有她在，容妃和她的宝贝儿子齐王就休想再有机会残害皇帝舅舅的身子！
“是么？容妃娘娘心思奇巧，可是皇帝舅舅不喜奢靡，这些暖炉打造需时，只怕耗资不菲。”
“如今黄河泛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皇帝舅舅为此食难下咽，若是看到满园鲜花美则美矣，可是一想到这些铺张浪费所为出自容妃娘娘之手，恐怕也高兴不起来吧。”
常嬷嬷微微一愣，吃惊地看了宋明珠两眼，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娇怯可人的姑娘竟有如此见解，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由得便愣住了。
不仅是常嬷嬷吃惊，刚走进御花园里恰好听见这番对话的征和帝和容妃更是面色丕变。
不同于容妃乍闻此言的面色惨白，兴致高昂的征和帝却是快步上前，笑声爽朗。拦住了正要弯腰行礼的宋明珠，征和帝笑呵呵地说：“珠珠真是个大姑娘了，你可有好些日子没进宫来看舅舅了呀。”
宋明珠抿唇微笑，一抹红霞飞在颊上，撒着娇说：“舅舅又诓我，我才回家几日，月初还在宫里陪舅舅吃鲁东进贡的冬枣来着，怎么就好久没看舅舅啦。”
舅甥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地交谈着，反而跟在征和帝身后一起来御花园的容妃却被忽略了个彻底。常嬷嬷眼角的余光快速地在容妃脸上扫过，一眼就看清了容妃眼底的嫉恨和忐忑。
容妃今日陪着征和帝来御花园，怕是想要借着自己的这一番奇巧心思向征和帝邀功吧。只可惜啊，还没捧得龙心大悦，就在宋明珠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这下子莫说想要从征和帝这里得到半点赏赐，能不被臭骂一顿就不错了。
宋明珠和征和帝聊得开心，目光却还不时地打量一眼表面看似镇定自若的容妃，当年皇帝舅舅一向健朗的身子忽然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里面不乏容妃的手笔。毕竟后来第一个举兵逼宫，妄想坐上龙位的，可不就是狼子野心的齐王吗？
“容妃，你过来。”
“把这些暖炉，都拆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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