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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泾清渭浊,清者自清 ...

  •   前言:
      佛曰:“所有遇见,皆为必然”。
      或许一次遇见,要等上千年,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因果、是几世修行方化来的福缘。
      而吾言:今生所有相遇,皆是为了偿还。
      无论是云何以报父母之恩的亲情债,或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情债,再许是嗔痴妄念爱恨情长之情债,只因前世未了的情缘,兜兜转转,在冥冥注定中,被牵引。
      前世不欠,今生不见。今生相见,只为还债。欠多欠少,缘深缘浅。
      若信,请珍视你身边的每一次相遇,即便是擦肩而行的过往众生;若爱,请惜情你身边的每一份情愫,即便是卑微、渺小至拂尘中。

      霁雨浥轻尘
      引子:
      渤海之滨,岬湾之畔。毗邻莲花山麓东依之下的滨城—大连,此时与其他国内外城市一样,在翘首企盼跨世纪千禧之年的钟声鸣响。衔山傍海,置万顷碧波之上的星海湾广场,已然褪去往日寒冬月冷、人稀萧瑟的外衣,偌大空旷场地间被前来喜迎观赏跨年礼花秀的人海彻底围泄个不见通透。三五相邀的、拖家带口的红男绿女、青壮老少皆有。广场周边矗立的参差琉璃楼宇,此刻也已霓虹绽放、流光溢彩,微波荡漾下的海面粼光闪烁被岸上斗艳般光色晕染得如同摇动醒酒器中的红酒,令人心旌摇曳、暗香沉醉。
      离跨世纪2000年开年时间临近半个多小时,广场中蜂拥的人流沿途行至的步速已俨然放缓,甚至走走停停,广场华灯旁临时置放的播放器不停地在重复喊话:“市民朋友们,请大家自觉遵守好公共秩序,切勿拥挤,出于安全考虑,不要再往里岸方向行进啦,会展中心广场外围一样能观赏烟火,里面已限制人员随意进出,别再往里走啦……”警示提醒的话语在喧嚣鼎沸的声浪中忽高忽低、成效不大。为安全起见,市公安部门抽调3000多员警力加派人手,沿途布防、设点进行□□疏导人群工作,从今天夜幕降临至千禧年更至,出警时长已达6个小时,这些警员在这个寒冷潮湿的冬夜虽深感疲倦却未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每个人都深知今晚注定将是一个不平凡之夜。

      第一章Г泾清渭浊」---清者自清

      警官辛岳面对这乌泱泱的行进人流,虽心中早有准备,但着实被眼下情形所惊到了。现年27岁的他自公安大学本科毕业参加工作至今已近4年,任职期间虽大大小小类似群体性治安出现场、执勤任务参与不少,但像此时、此刻、此景如此震撼的画面感与源源不断人数的剧增,开始让他在站队疏导过程中,略感有些吃不消了,甚至好几次被涌入的队伍所挟持、冲顶至人海中。他不禁暗自思量着:依照目前现有的人数不下二十来万,即便星海广场地域广阔,一下子容纳几十万人,届时就不会是力不从心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搞不好得焦头烂额,甚至安全方面……,他不敢往下多想,也没时间思考,现在能做的是将眼前的情形□□、控制好,不出纰漏,已确保广大群众的身心安全。故此,他将身体紧挨着逶迤的队伍,用力地挥动手臂,扯着嗓门高喊道:“大家别急也别往前挤靠、注意脚下磕绊,有序顺势行走、不要人群逆行,人与人之间不要过密、要留有空间。”“说你那,别在人群里横向穿行”“那个抱小孩的,别往里凑热闹,里面人太多”说着他见那名妇女莫然地与他对望了一眼却无动于衷,于是也顾不得许多,只身纳入人流中将女子怀中的孩子举抗至自己肩头快速步出人群外。
      “大姐:你说你一个女人家抱着这么小的孩子随大流地往里涌,一是不方便、二是也不安全,听兄弟一句劝:别在往里走好吧?若想看烟花,我保证你跟孩子站在我现在站的这个方位同样观赏,效果是一样的,因为烟花绽放后是在半空中,人人都需仰头观之,是这个理儿不?”
      夜幕灯光下,那是怎样一张棱角分明俊朗而不失温存,带有现下哈韩偶像之风却洋而不腻、仪神隽秀之威容。鼻梁高直、鼻翼微张,紧蹙的眉宇下一双丹凤美目炯神有奕、摄人心魄,但见嘴角微扬、两片薄唇翕张而动。辛岳试图努力提高声贝,怎奈女子似不慎丢了耳朵一般,充耳未闻入半句,她只觉得此刻脸上发烫、耳根热力上窜,已嫁人妇身为人母的她,顿感流露出的失态需用微笑来粉饰或许已微泛红晕的脸。
      辛岳只道是她已然接受方才那般说辞,故扭头斜望落坐在自己肩上的孩童笑着问道:“帅哥,咋样?叔叔讲的对不?”坐在1米83身高个头的肩膀上,用不着人挤人、人挨人的,还眺高望远且倍感安全,小家伙听闻乐滋滋地忙点着下巴、小腿儿晃丢丢地在辛岳的胸前左摇右摆,调皮得紧。妇女见状赶忙上前顾及不上男孩的反对,将孩子抱下,低头温语道:“叔叔在工作,烨儿懂事,不能自私不顾及旁人是吧?乖,妈妈带你去别处看烟花,跟叔叔道声晚安。”“谢谢叔叔!叔叔你好棒呦!”小家伙在意犹未尽中不枉美言,因为在这样一个寒夜中,他刚刚收获到须臾的幸福、快乐与温暖,就像是一份未打包装的新年礼物,虽然是来自眼前这个身穿制服的陌生人而并非什么红袍加身的圣诞老爷爷。
      目送母子渐远的身影,心中略微宽稳了些,辛岳重又回到维持的站队中。
      自北始国际会展中心方向汇集涌入的人群里,滕脂柔正费力八荒地挤出徐徐沿进的队伍,抽身难以致于身上斜跨的背包让她硬生生地给拽了出来,回望向身后广场上可海啦去的人流,她舒缓了口气,有种庆幸逃离般的窃喜,窃喜也只是暂时的,随即喟然而叹:“准是疯了!这人们体内的多巴胺满到爆表嘛!噫……还有,是谁整日高唱着‘我要我的小蛮腰、露出我的锁骨环!我要我的马甲线,拜拜了我的小肚腩!’这分明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嘛!嘁……”若不是闺蜜吕姣软磨硬泡加威逼利诱地拖拽她至此,怎会受这等洋罪?这还真不是吃饱了撑的,就在刚才吕姣还嚷嚷叫:“肚子亏空,急需进补。”“平日里口中念念有词那个劳什子的什么‘塑身大法’怕是早已撇至脑后。说什么‘燃烧我的卡路里’俨然已成妄念嘛!”滕脂柔轻声地抱怨着,不屑地撇了撇嘴,岂料稍显泽润的唇边随之漾出蹦星个浅浅的笑涡。想想分分钟前吕姣朝她又是挤眉弄眼连带飞吻的,又是撺掇着她给寻食儿来了,滕脂柔顿觉得是又可气、又好笑,且又奈何不可:这“小妖”平日里鬼灵精怪得很,幺蛾子、花点子多多,还时不时地不忘撒点儿“娇颜”烧烤友情,似火燎着她的软肋,若是赵沁雪在的话,准不理她这茬儿,没法子沁雪携男友回山东德州跨年夜了,撇下孤云野鹤、寂寞香无主的她们俩人,还谈啥仨个打小一起厮混玩到大同窗益友的情谊,惹得吕姣喋咻不止,一通直捣灵魂的花式吐槽:“重色轻友,孺子焉能可教?不知其可也。”而平素里三人当中虽年龄相近但属滕脂柔年长一岁,若论性格沁雪较为内敛、沉稳、吕姣张扬、活泛,而她给自己却着实难下论断,因为时而看似静如处子、稳得下性子,又时而好比动如脱兔跃上梁,泾渭分明般地揉进个体的双面娇娃一枚。还好,三人寒木春华、相得益彰,但有一点需得说明:滕脂柔是她们当中的主心骨,亦无道理可循也勿问原因几何。此刻,“小妖”不作为却令“大王”前来巡山,滕脂柔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此刻已近午夜,谁能在寒冬大半夜的开门纳客?“准又是疯了”滕脂柔禁不住嘟囔着嘴茫然地举目四望,一个明黄色m造型的logo赫然跃入眼帘,在周遭七彩华光的映衬下,虽不那样起眼儿,但在滕脂柔此刻心目中已俨然是最美的光鲜。还好,百米开外不算远,还好,此间连锁店地处核心路段面积足够大,滕脂柔推门而入的一刹那,不禁感慨洋快餐24小时营业所给予的便民、务实的经营理念,最起码借此福利她俩人今夜可免受挨饿之苦了。
      未作过多停留,滕脂柔捧着打包好的外卖出现在店外方砖步道上,纸包内刚出炉的新鲜食物所散发出的热腾汽儿与凝聚的香味,充斥在这夜色氤氲的湿气里是极具诱人的,滕脂柔似乎看到了吕姣鼓起的腮帮子一副浑圆的表情,不免暗自好笑。正罔顾寻思着,忽觉得身后斜跨的背包正被人触碰着,莫不是遇上贼人扒窃“咸猪手”?虽说是入夜已深但今晚不同以往,这人去人回的还竟如此嚣张,何来的底气!滕脂柔未加思索几乎是本能地猛得一下回转身,一把薅住身后间隔咫尺的那双手,定睛一瞅却愣在那儿,呈现眼前手握的是一双孱弱、冰凉的小手,由于刚才力度过大,跟前这个不过四、五岁的男孩子似乎从几秒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正极力地向外挣脱着,原本不大的小眼睛却瞪得圆不隆冬,惊恐的眸子里则蓄有一湾清水、似哭非哭的表情。都说三岁看老,孩子的眼睛会说话,滕脂柔隐约觉得这股清澈绝不会是出自冥顽孩童的眼中,于是俯下身细语道:“小鬼头,你在找什么好玩的?能告诉姐姐吗?我好跟你一起来找呀!”见男孩怯怯地向后退了半步,肥大而毛了边的裤脚扫着尘土,眼里闪烁着五分的惶恐、四分的无邪、所剩一分半信半疑。滕脂柔索性半蹲下身来又将斜跨的背包移转至身前,这个方形的黑色皮质挎包,实在普通的很,背了也有两、三年了,只是在主拉锁上拴扣着一枚小物件做以装饰,倒也别致。那是一枚有五棱形、半透明状的长方柱锆石晶状体,是脂柔大四那年即将毕业前夕去山东烟台蓬莱阁游玩时殿中一位道家模样的师傅在她敬香膜拜、捐了功德后赐福与她的,见此物件看似几乎透明无色,但若换个角度折光性却大相径庭、别有俏色,似云撷飞花微微泛红晕染飘散,却不落俗。柱体内靠近底端处隐约可见錾刻着几个似错金的梵文字符,宛若红色祥云下龙之图腾。还记得当时那位道人曾言:“伏蒙圣德洪恩,天尊溥瑞降慈仁。”“物极则反,否极泰来”等林林总总类似寄语、求祈之言辞凿凿一盏箩……听得滕脂柔云里雾罩却未走心,因为在她看来:那人虽一副道家装束,头上盘了个髻子,但独独嘴巴下少了撮像小说中的山羊胡,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何必当真?只道是絮语话春风、无妨,故莞尔一笑了之,留下身后那道人满目的深邃……
      更深露重中,透着几许凉意的这所挂件在微光的映衬下,折射着看似超出它自身体量的华光。
      滕脂柔似乎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孩的意图,试探地问道:“你想要这个是吗?”男孩没有作答,头低得更深了,但眼神中毫无掩饰的企盼却被滕脂柔捕捉个正着,虽有些不舍,但见孩子这眼巴巴孤助无力的神情终不落忍,二话没说,滕脂柔将晶体挂件从包间拉锁上解了下来递给了他:“给,拿好别掉了。”男孩儿小手紧紧把牢攥在手中,眼神顿时亮了。“小鬼头,跟你说,这可是我花费了一张老头票、一张老头票哎,你懂吧?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还小,但是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喜欢归喜欢,是别人的东西也不可以要、更不能不问人家就去拿,那样就不是乖孩子,知道不?”小家伙似乎听进去了,嗫嗫地看着她,随之又瞅向脂柔手里擎着的纸袋,小嘴巴不由地吧唧了几下,脚下却步显见没有要走的意思,遂眼神重又回落到与之对望的美目明眸中。脂柔会意地笑了笑:“人小鬼大,肚子里的馋虫快爬出来了吧?等着……”边说着边从纸袋中摸出了一对鸡翅,再次递向小男孩儿,柔声嘱咐道:“慢着点,别噎着。”孩子着实是饿了,看着他大口地吞咽,滕脂柔这时才意识到,此刻眼前这个孩子在这寒冬深夜里怎会孤身一人置于此,莫非……于是,她再次俯下身子,轻抚着他的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会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你家人呢?”小家伙听闻微微地摇摇头,自顾自得继续啃着他的鸡翅。“哦,明白了,是肚子里的馋虫带着你来找吃的吧?”脂柔故意地使诈。小家伙再次摇摇头。“噢,要不然就是人多,你一不留神跟家人走散了,准是这样。”果然小家伙着了道,认真略加思索了一番,终于点了下头。落听,事已至此,也罢,那就帮人帮到底,滕脂柔那蠢蠢欲动的恻隐之心已然为她做了筹谋,似仗义当道之旌旗在身后呼啦啦展开。得令:“走,姐姐带你找你妈妈去,可好?”小男孩停止了咀嚼,神情顿了顿,眼神愈加亮了,犹如弯刀明月的眉眼,冲着脂柔卖力地点了点。
      滕脂柔呼哧气喘、连背带抱地把这团肉墩一路裹挟到她来时的方位,路上她从孩子的口中得知大致是在广场喷泉的地方走失的,那是位于中央长廊地带,这与她之前跟吕姣所处得位置基本相同。此时广场周遭的人群已安定下来,嘈杂之音也已平复了许多,人们都在静待那千年等一回的世纪之交正款步徐来,而人人仿佛都似浸入那几经洗礼与轮回、即将临盆欲世的重塑之魂躯。
      真可谓是众里寻她千百度,怎奈阑珊依在,那人何处夜归路……
      滕脂柔此时心底正不由而然地升腾起满铺盖的乌云,聚集、围拢、欺压眼前,而眼下也只好见招拆招,“小鬼头,你妈长啥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哝,头发可有姐姐这么长?”说着用手比量着自己未及肩头的直发。“还有,穿啥颜色的衣服?黑的?灰色的?”滕脂柔卖力地问询,擦拭了下睫毛上凝结的雾霜,睁圆那冰晶似的眼,四下环望开来……
      忽的,掠过的一个身影,将她急切搜寻的眼神重又拉回到那个人身上,那是一个背影,隶属于男人的背影。就是这么一个毫无缘由、不分情形、没有时间规律就兀自冒窜而出的背影,现在再次浮现,悄无声息的、平地而起地幻化出。曾几何时这种似梦非梦、亦幻亦真的感知力已与滕脂柔无约而至撞面过好几回了。眼下滕脂柔的心再次被提起,梦游般牵引着脚下的步子吸将她朝那个人的方向移近,也许真像就在不远处颔首以待,而那人只是嵌她一个英姿拔朔的背影。那背影来自于警官---辛岳。
      此刻,滕脂柔的困顿与迷惑陡然滋生出的好奇心正待一探究竟时,却未料身边的小男孩拉拽着她拔步奔往相反的方向,生生将她拉回到现实,稍作缓神极目远眺急切问道:“怎的,发现你妈妈人了?在哪呢?”看着男孩眉头微皱忽又举棋不定的目光,滕脂柔用几分无奈的口吻揶揄道:“人多,你可瞧清楚了,你妈究竟长啥样?你不会这么会儿功夫就给忘了吧?”原本无心随口一说,怎奈眨眼的功夫耳畔便传来男孩彻亮的哭声:“我不要跟你走了,我要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啊……
      什么情况?滕脂柔一脸的懵圈,立马囧在原地,见他一吸一顿地抽噎着,她不明白自己刚才哪说错话了,招致这个孩子变脸如此之快,她连哄带求地拜托眼前“这尊活佛”无论是何原因能网开一面、放她一马,岂料声量未减,却泪雨滂沱,实难招架,而她已感觉到周身被四射而来的异样目光所合围、吞噬……她颇为尴尬地扶了扶额角,开始后悔刚才她给予孩子的承诺跟想法过于轻率与简单了,或许将他交与旁人更为妥当,警察应是最佳的首选吧?滕脂柔不自觉地回望向刚才稍纵犹在的那个奇怪的背影。
      “小海?是俺家小海!你这熊孩子去哪瞎跑了?可急死奶奶啦!这是跟谁要去哪儿啊?这人是谁?哎,你这人,领着俺家孩子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哪啊?咋回事?你今天得跟俺说清楚啦,你不能走!”一个五十来岁拾荒的中年妇女撂下肩上偌大的一个包裹,不容分说上前一把拉着自称是她孙子的这个男孩,另一只手死拽着滕脂柔的背包带说啥不松手,还未等她解释半句便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来了。滕脂柔在她的推搡下,脚跟未稳,连忙解释道:“听我说阿姨”“谁是你阿姨?谁认识你啊!小海,你认识这个人吗?哎,你手里攥的是啥东西?谁给的?是她?哎,你嘴里在吃着啥呢?也是她给你的?你这孩子咋回事?俺不是告诉过你,不能要人家给的东西,更不能随便就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嘛!你这倒霉孩子咋就不听话呢!想挨揍是吧?你不知现在坏人那么多嘛!咱隔壁村的龙龙不就是人贩子给了他个棉花糖被人给拐跑了吗?她妈眼都快哭瞎了,可人到现在也没找着,你若是有个好歹,你爸妈都在南面打工,俺这个老婆子该跟他们咋个交待?”中年妇女捶胸顿足地一通嚎讲,至此,滕脂柔算是整明白了:她把她当成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了。“我想,你是误会了”滕脂柔好不容易插嘴道。“误会?谁跟你误会?现在的人贩子八、九成都是女人干的,可哪个脑门儿上刻着字啦?”“你……”“冷静、冲令智昏非我所及。”滕脂柔抚了抚额角,轻咳了一声,将嗓眼处要蹦跶出口的话,迭换成凄然的微笑。
      原本看烟花的周围人群,转头变成扎堆看热闹、品头论足的市井小民,在恶意揣测的私语中,享受着病态的快感。滕脂柔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问道:“既然已把我当成是拐骗你孙子的人贩子,那我为什么不趁乱将他带走,反倒来这里寻人?还有,你说你是他的奶奶,可曾是亲奶奶?为何没将他看护好,却跟我在一起?”“我……我在那捡拾瓶子,一转身,人就在眼皮底下没了,都怪这熊孩子不长记性,看我不打你,说着抡起巴掌便要落向男孩,男孩见此飞快闪躲至脂柔身后,不停委屈地哭着央求:“奶奶求求你别打我,小海再也不敢乱跑了,这就跟你回家。”脂柔一把拦住她正待下落的手臂:“好好说话,干嘛打孩子!”那剔透的眼眸蹦窜出的火苗被压制得忽隐忽现,否则定将她焚了。“你别在这里装好人哈,这事跟你脱不了干系、没完呢!得当大家伙面儿说清楚了,说不清楚,甭想开溜!”中年妇女本已松垂的苹果肌跟打了鸡血一般立马红润而张弛,腆着脸依旧对她不依不饶的。滕脂柔有种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的错位之意在心中横流,那霜气笼绕的秀眉无奈地拧了又拧,似将浸润的阴晦排解无遗。难不成今晚真的被讹上了?此时的冬夜,滕脂柔本以为自己能暖化那僵冷的心,却未曾想到此刻的自己与那书中的农夫何其地相似。这反噬的疼痛尚未体察,却已感觉寒意侵骨,噢,原道是这伤口是有毒。
      “借道,执行公务,请大家让一下来”,就在僵持不下的节骨眼上,辛岳不知何时出现在围观的人群里挤进腾挪。“好嘛,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已难以澄清,这回又招惹上警察,这不添乱嘛!”不过转念一想:来了倒也好,把事情讲清楚也就罢了。何况错不在我,何所惧?警察又奈我何?“警察同志,你可来啦,这个女的差点把俺孙子给拐骗走了,你们警察可得主持正义,千万不能放过坏人,人贩子太可恨了。”一副不将她置于死地誓不罢休的决心。“大婶,您先别着急哈,事情得先搞清楚,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凌厉的目光扫向身后的滕脂柔。而此刻的滕脂柔正紧盯着辛岳的背影,难以言表、五味杂陈,难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果真是那个拥有虚实更替、突现而至背影之人?究竟何方神圣?滕脂柔决意定睛要将他看个透彻。
      “你好!请出示一下有效证件。”辛岳敬了个标准的礼,标准与否暂且不论,俨然,这种方式下的敬礼通常很贵。他坦荡如砥地与滕脂柔四目以对,只是彼此相望之下的揣度各有存疑。但见她白皙的面庞娥眉微蹙、眼尾轻挑、杏目灵动。一对星眸在这昏浊的夜幕下熠闪而生辉,勾线般的唇微抿携着一丝玩味,墨玉的乌发在夜风中拂落颊畔。只是这脸容中浅藏的怒意方显几许清冷,否则定是青莲般不染俗尘的灵透娇颜,清心拂面。
      滕脂柔轻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将包内一通好找,翻掇出一枚塑脂模样的员工牌,不情愿地递给他。
      “滕脂柔,海汇渔业发展有限公司-开发部-经理助理”辛岳心中一边默念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对照睨视着员工牌上的照片与眼前的真人。照片中束着马尾,身着白衬衫的滕脂柔脸上带着浅笑,皓齿隐现,眉不描而黛,美目泽畔生如夏花。虽眼前之人多了一丝嗔怒,但眼中流于的澄澈无疑是她。“核实需抓紧,很快就易主东宫啦”滕脂柔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你在何时何地遇见这个男孩的?请如实回答”辛岳开门见山当众发问。
      “那边浦发银行旁边的麦当劳门前,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爱信不信”。滕脂柔满不在意地回着话。
      “那你是从道对过大老远地领他过来的?”辛岳继续追问着。
      “错,我是连背带抗地抱他来这的,险些没给累趴下”。后面的那句更像是自说自话,声如蚊蚋。随之杏眼一白,下意识地扭动了几下肩膀。
      辛岳不以为然地回撤了一下眼神,将员工证交还与滕脂柔的同时,凤目低垂,思忖片刻,后又转向小男孩,眉眼一挑,和风旭日般地温声道:“小海,叔叔知道你是诚实的小男子汉,刚才这位姐姐说的是真的吗?你认识这个姐姐?”问罢将男孩儿嘴边附着的食物残渣轻轻抹去。小海怯怯地看着辛岳,小脑袋认真地点了点头,重又摇了摇头,却不言语。
      “你这孩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底是啥?想好了再说。”男孩的奶奶在一旁见状斥责道。忽地,拉拽着他的小手一把扒开,“这是什么玩意?给你个东西就让人轻易哄骗了,你傻呀!”话语间抓着那个晶状体物件不由分说“嗖”地一下甩将出去,似珠落玉盘,空灵悦耳地脆响、碎裂两段,小半段留滞于地,独立寒秋化悲凉,而另外半段却隐匿到围观众人里不知所踪。“白雪姐姐给的,你给弄碎了,奶奶坏!你赔我!”男孩儿的哭嚎细碎散落一地。
      “白雪姐姐?”可她并不姓白,辛岳琉璃般的眸子倏乎在半空折旋落向眼前如白月光的她。
      滕脂柔黯然不语,此刻不知怎地汗涔涔而下,脸色也惨淡了几许,她弯腰拾起那小半截的残留似拾起一地的心碎,何故至于斯?滕脂柔收拢娥眉,如白雾罩面淡淡地悲悯已悄然逸出。
      “好吧,如你所述谁人能证明你是助人的行为而非其他目的?”“是呀,要知道我儿子、媳妇都两年多没回家了在外打工,孩子哪知他妈长啥样啊!带他去找妈,唬谁呢!”中年妇女接着辛岳的话茬连珠炮似的呛声点射。
      “我可以证明!”众人循声而望,但见一个与滕脂柔年龄相近、鹅蛋脸型、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子好似只扑棱的鸟儿一般扎进来。
      “你是谁?”辛岳不咸不淡、不紧不慢上下审视着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证明她所述皆为事实。”短发女子鼻尖微扬,桀骜之色流连与眉宇间。“大半夜让你去买吃的,我说怎么也不回呢,感情让人讹在这了,脂柔啊,你还真人如其名,可你那柔善之心也得分清场合找对人不是?否则错付也未可知”。言罢,睥睨的目光一扫众人,除了身旁的滕脂柔。
      “你们俩认识吧?”辛岳横竖打量、目光流转。
      “不错,我是她朋友---吕姣”
      “朋友?恐怕是同伙还差不多,现在的人贩子都是组团作案的不是?。”男孩儿的奶奶悻悻然道。
      “可不是咋的,干这事儿,一个弱女子哪行!”众人中有人应和着。
      “这做人呢,外表脏点倒也无妨,但心里得干净,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却又咄咄逼人,可让好人怎么活?”吕姣扭过头目光坚定地直射向中年妇女。“还有,阿Sir,你们做警察的,对智商没有要求吗?”吕姣这横话犹如一记“玄冥神掌”横空劈刺简直削人内伤于无形。玄乎的不计这般 “脱口秀”的催化后果不说,也不白得“吕”字姓氏中的多出常人的两张“口”。
      “咿……这话没毛病……呵!小嘴巴巴的……”人群中如秋风乍鸣开始不大安分地骚动起来,夹杂有七肥八瘦不嫌生乱看眼儿之人冷讥热嘲的嘘声。滕脂柔虽心下各执思量,神色却自若淡然,不受侵扰无半分落崖惊风之态。
      “好啊,既然你说你能证明她,可谁又来证明你?”辛岳不温不火地反问道。吊俏的眼愈发地扬起新高度。
      “我……”吕姣那弯月形的笑眼立马被拉直。
      “只道是世间凉薄、人心不古,可离地三尺有神灵。为人处世,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父母、倚立之间无愧于心。今日之事,何至如此?实属受教,亦不必多言,更无需引火殃及旁人。因为泾清渭浊、清者自清。如今,已是人安心安那便再好不过了。此事由我一人承担便是。警官先生,你欲将何为?请便。回答完毕。”滕脂柔似风轻云淡般的一笔掠过,抑扬顿挫的语调却如清泉叮咚漫堤心岸。夜风中伫立的她,神色笃定、气定神闲且潇潇洒洒。
      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与此。
      “辛队,什么情况?需要帮忙不?”一个气宇轩昂显露眉间、外表精干的年轻警官闪身进来,击破了结滞的现场氛围。
      “佟子,你来得正好,带这两位女士回队里,做个笔录。”
      “错,是小姐好吧?”吕姣斜跨着眉、脸色铁青地辩驳道。
      “OK,小姐是吧?”叫佟子的警官依附着言语,嘴角却挂着难以捉摸狡黠的浅笑,不似和善。
      “慢着,女士就女士吧,不跟头脑浅薄之人一般见识就是了。”吕姣嘴不饶人的特质此刻已彰显无遗,只是心中暗自嘀咕:小姐称谓,事实本就如此呀,可眼下从警察口中而出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边自琢磨边恹恹地斜目对望。
      “两位小姐……哦不,两位女士,就别杵在这了,随我来吧。”叫佟子的警官似笑非笑地揶揄她俩。
      “哎,佟子等一下”。辛岳进前拉着行将拔步的队友借道一旁。
      “指示?”叫佟子的警官略带玩笑之意回应道。
      “啥指示不指示的,刚才我将她们问询过了,情况也已基本清楚,这样吧,你把人带到前面的警务站,简单做下笔录,让她们走人,这大半夜的又赶上过节,女孩儿家的,别去队里了,有事儿我担着。”
      “Yes,Sir。哎,不过辛队,啥时你变得这么怜香惜玉,兄弟我咋没瞧出来呢?”随后嘿嘿一笑,五官挤对如碰杯。
      “去、去、去,也没个正形,时间不早了,麻溜着点。”辛岳边吩咐着边顺手将他警帽的帽檐咬唇的功夫向下压低了半寸。
      一阵海雾吹来复又飘去,空气中弥漫着海的气息,鲜鲜地、咸咸的。辛岳提气长舒,忽觉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这不真切的幻觉,使他不禁回望那隐没了滕脂柔忽隐忽现渐远的倩影,似花落了,暗香残留,美人离去,却芳魂犹在。辛岳收敛起眼神,清了清嗓音,声音微微一沉道:“大婶,事已完结,你把孩子看护好,可不能再有下回了”。后又迈入围观的人群中朗声道:“大伙都散了吧,焰火表演马上就开始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在怅然中众人便作鸟兽散。
      辛岳在面前骤然现出的这小片空地正当踟蹰不前之际,忽觉脚下似有东西硌脚,移步下望只见一块细长明净的物件伏于青色理石铺就的地面上,一缕光线似在地生根般腾腾跃起。辛岳俯腰拾与近前端详,凉冰冰地置于掌中,静静地含着光仰视着他,又似遥止于星空,不媚不妖。亮闪闪的细丝光束映射向辛岳那黑漆漆如夜般的瞳仁,两道风骨遒劲的墨眉随之皱了皱,那残留的断面新茬儿赫然在目。思量须臾,适才滕脂柔手握残物落寞神伤之态重又妥妥而现,辛岳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随之毅然地揣进胸前的上衣兜内,待来日寻得机缘断将物归原主,即便不能合二为一,想必也是凄美中有所保全。
      广袤无垠的广场夜空,可谓是:‘星汉天际那得栖,碧霄云河九重镝’莺鸣扶摇,银花璀璨火树梢。夜,被激情爆燃了,天地万物血脉贲张、心海思潮气息绵长,皆为新纪元这尊圣神犹如“帝子乘风下翠微”的开赴进而超脱五行之外地沸扬了。
      刚出警务站的滕脂柔与吕姣两人比肩而立、举头望阙,但见那明月皎皎的面容乍眼望去似无一丝儿愁云惨淡。
      “哎,我就纳闷了,你这个人哈……心该有多大啊!冤大头没这么做的,你好意思不想跟我这做朋友的说点啥?事到如今反倒还这么闲情逸致,我真是服了你啦!”吕姣眨巴着齐齐的睫毛、却目不斜视,拉长调门将无处安放的沉郁、哀怨、纠结、忿然犹如套马驾辕一溜烟儿奔过,蹄踏之下是她挥剑斩落的今夜唯美与曼妙,所剩不甚和谐亦然升腾了。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枉费眼前景致,想必游目骋怀终究是好的,来,让我们执此杯礼敬流年、寄望华世”。滕脂柔执起手中的咖啡杯,思及远虑、对酒当空,迎向天圆地方之苍穹。焰火斑斓的华彩不仅光晕她那冰清的玉容,胜出凡桃俗李几番轮回,更映亮她此刻身临其境心中横生而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之愿景。
      风,不似之前这般劲了,冬雨却无声而至。细雨生寒未有霜的暮色大地不再静待庭前木叶那抹青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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