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浪荡》斗米折腰

1、噩耗

　　清晨时分，薄薄的一层白雾笼罩着苍茫原野，已是深秋时节，地里的农作物大都收获，空旷裸露的土地上盖着一层白霜。梧桐村掩映在绕村的树木中，村中大都是土坯墙、茅草顶的低矮房子，村街心数棵高大的梧桐显得格外醒目。
　　靠近村外的一处低矮院落，一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正扯着嗓子在打鸣，公鸡打鸣有传播性，很快周边的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烦死了！哎，睡不着了！”一个头发蓬松的少年掀开被子，从土炕上一骨碌爬起来。
　　草草穿上衣服，少年来到院子里，正要拿起笤帚去追打公鸡。
　　“小远，你又调皮，公鸡打鸣是天性，能提醒我们天亮了，该起床干活了。别打！”一个身形瘦长的中年妇女从简陋搭设的厨房走出来，用有些生硬的语气说。
　　毛鸿远这才注意到母亲早已起床，简陋的厨房里冒出一团团浓烟，母亲的鼻子上抹了一撮灰。毛鸿远想笑，但看到母亲的眼神后，立马温顺起来。“好的，妈。”
　　“快！ 洗洗手，过一会儿吃饭！”母亲说完，又钻进了浓烟滚滚的低矮厨房里。
　　“估计又是玉米糊糊煮马铃薯。。。”毛鸿远想。
　　正发呆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
　　“谁啊？”母亲从厨房里跑出来。
　　“嫂子，我是毛三，毛叔让我来通知你们尽快到老家集合，有事商量。”门外的毛三喊道。
　　“这大清早的，什么事啊！”一个矮墩墩、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穿着衣服嘟嘟囔囔的从屋里走出来。
　　“三哥，东陵的大姐生病了，你爹说要一起商量商量。”毛三走进院子里说。
　　“哦，知道了，三弟。进屋坐会儿吧。”毛清阳招呼道。
　　“不了，我还得通知别的亲戚，三哥、三嫂，你们快些去哈。”毛三说完就往外走。
　　看着毛三走远，毛清屏说：“华湘，饭做好了吗？要不我们吃点饭再去？”
　　“咳，还吃什么饭，人都来通知了，还不快去？小远，我把火灭了，你自己盛饭吃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华湘对着毛鸿远说。
　　说罢，两人急匆匆而去。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华湘和毛清阳回到家里。
　　两人脸色有些凝重，相对无言。毛鸿远凑上前去问：“你们去爷爷家有什么事呢？”
　　“你东陵的大姑最近一直不舒服，感觉胸闷，不想吃饭，去县里医院一查，说是癌症。这个癌症据说是不治之症，你爷爷和奶奶说得派人去探望探望。”毛清屏脸色有些凝重的说。
　　“摊上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喜欢喝酒和赌博，整天生闷气，怎么能好过呢？” 华湘低声说道。
　　毛鸿远懵懂得看着父亲和母亲，东陵的大姑见过几次，印象不太深刻，依稀圆脸、带些愁容的模样。
　　“这个癌症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有没有传染性？孩子他奶奶非常害怕，都不敢去探望，现在商量说让家里的几个男的去看望看望，你可要小心点。”华湘有些担忧的看向毛清阳。
　　“说的是，我会小心的，你拾掇些礼物，我带上。”
　　傍晚时分，毛清阳有些疲惫的回到家里。
　　“情况怎么样？”华湘接过包袱，急切问道。
　　毛清阳叹了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去县里医院看了，大夫说没救了，这个癌是治不好的。”
　　华湘听了后，陷入沉默。
　　“不知道这癌症怎么来的？一大家子身体都很健康，怎么会呢？大夫说有可能是遗传，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大哥毛清棚都有些紧张，怕自己也会有问题。。。”毛清阳嘴里嘟囔着。
　　约莫过了些日子，传来不好的消息，毛鸿远的大姑因病去世了。
　　毛鸿远年纪尚幼，不知道死亡具体意味着什么，他随着父母来到爷爷奶奶家，看到很多人脸色悲戚。
　　一个眉眼细长的小女孩披麻戴孝站在奶奶身旁，满脸泪痕，奶奶拍打着双腿，哭喊着：“我那苦命的娃啊，怎么撒手就走了？留下这一对可怜的孩子。”
　　毛鸿远这才注意到，小女孩旁边还有一个比自己大些的少年，眼睛哭得红肿。他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问：“他们是谁？”
　　“小女孩是你表妹小玫，那个是你表哥，都是你大姑的孩子。”
　　“死亡是让人悲哀的事，小玫没有妈妈了。”毛鸿远看着哭泣的女孩想。
　　白霜遍地的秋过后，便是飞雪结冰的隆冬，天气异常的寒冷。
　　屋檐下挂满长长的冰锥，树木的外皮被层层冰棱裹住，光秃秃的枝干突兀的伸向天空，到处都是萧索的景象。
　　有些老人经受不住寒冷而去世，荒凉、冰冷的土地上就添了新的坟堆。季节的变换宛若人生的荣枯，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
　　冬日的夜晚显得漫长而无聊，毛鸿远在家里待不住，晚饭过后就跑到街上去。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得一片亮堂。
　　空旷地上三三两两的出现了很多玩伴，毛鸿奇是毛鸿远二伯毛清川的二儿子，比毛鸿远稍长几岁，算是毛鸿远的二哥。
　　毛鸿奇脸圆圆的，眼睛明亮，显得活泼聪慧，他召集了一帮小孩准备玩‘警察抓坏蛋’。“来！来！来！ 想玩 ‘警察抓人’的，到我这边来。”
　　听到毛鸿奇的吆喝，毛鸿远凑了过去。
　　毛鸿奇扫视了一遍后，说：“我先说说游戏规则，我们先选两个人当 ‘警察’，其余人都是 ‘坏蛋’，警察把所有坏蛋抓住就算胜利。我当‘警察’先演示一遍给你们看，我数10个数，然后开始抓人，你们尽快逃跑吧！”
　　毛鸿奇在空地上画了一个圈当做‘牢房’，然后站在圈边说：“正式开始，1,2….”。小伙伴们惊慌的向各个方向跑去，毛鸿远也跑起来。
　　数完10个数字，毛鸿奇和他的‘助手’就飞快的追向四处逃窜小伙伴们，不一会儿就抓了好几个，关到‘牢房’里。
　　看着两个‘警察’左右包抄，众多‘坏蛋’逐个被抓住，毛鸿远有些惊慌，飞快的向远处跑。
　　“还差一个！咦，那不是鸿远吗？快点抓住他！”毛鸿奇对‘助手’喊道。
　　两个人喊叫着追赶过来，毛鸿远慌不择路，跑进了有些阴暗的小树林，月光照到横斜的枝桠显出斑驳的树影，脚下有些坑坑洼洼。
　　毛鸿远脚步慢下来：“这是什么地方？”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树林深处有些土堆，这才猛然想起树林里有坟堆。
　　毛鸿远想向后退，后面却传来声音：“我看到他跑到这边来了，快抓住他！”
　　毛鸿远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跑去，绕过土堆，他跑到一棵有些粗壮的树后面藏起来。等了一会儿，周围一片静寂，没有人追过来。
　　“沙沙沙”毛鸿远脚踩在腐烂的树叶上发出声音，他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这些土堆是埋死人的坟堆啊！ 我记得有个老头说过大晚上的要是绕坟堆来回走几圈，坟堆就会裂开！！！啊啊，太可怕了，我得赶快离开。”毛鸿远越想越怕，不由得小跑起来。
　　“嘿嘿！”一声怪笑，从坟堆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毛鸿远大叫一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