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值得歌颂的时代》木羞木修

75、第 75 章

　　林羡站起来，终究忍住没发作，这会儿觉得自己没带人来真是不方便，只好招手叫了小姜过来，吩咐了几句。
　　过了有半小时那个镜头还没拍完，唐朝明显脸色已经不好了。
　　“唐老师点的宵夜和咖啡送到了，各位老师辛苦了！”小姜领着两个送餐的小哥进到片场，趁拍摄的间隙突然吼了一嗓子。
　　“您辛苦，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林羡和小姜拿过咖啡和小点心一份一份的递到工作人员手上。
　　导演接过来看了看，终于说了句，“休息十分钟，后面好几组镜头呢，就这么点时间，大家抓紧哈。”
　　林羡拿着一杯咖啡赶紧跑到唐朝跟前扶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怎么样？”
　　“还行吧，”唐朝拧着眉艰难的坐下，“你订的宵夜？”
　　“嗯，”林羡这会儿顾不上别人怎么看了，过来帮他揉着膝盖，“你不会跟他们说休息会儿再拍啊，这一遍一遍的没完了？”
　　“人女演员都没说要休息，我怎么好意思说？”唐朝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情况不一样嘛。”林羡皱着眉说。
　　“不想老让人拿我身体说事儿。”唐朝嘟囔着。
　　林羡叹了口气大概能明白他的想法，自尊心呗，死要面子活受罪。
　　“没事儿的，”唐朝看她叹气笑着说，“这都不算事儿，真的。”
　　“要吃点东西吗？”林羡说，“就化妆那会儿吃了点水果，一天什么都没吃呢。”
　　“不吃，”唐朝招呼小姜把过来，“把我烟拿来。”
　　唐朝接过烟盒和火机站起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林羡拉住了，“你就坐这儿抽吧，我无所谓。”
　　“公共场合抽烟，被拍到发网上又是事儿。”唐朝拽着她躲开人群在一棵树后面点上了烟。
　　“这儿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林羡往四周找了找。
　　“我真没事儿，”唐朝看她这么心疼自己心里挺感动的，“我现在这样特别知足，真的，小时候倒仓那会儿，我觉得可能这辈子都唱不了，上不了舞台了，结果祖师爷赏饭让我又重返舞台，出车祸那会儿我觉得可能就这么死了，瘫了，但老天眷顾不但让我活下来，还能继续演出，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幸运？现在的一切我都特知足，这点儿事儿真不算什么，不用担心。”
　　“行吧。”林羡只觉得更心疼了，用手来回搓着他胳膊，想安慰一下。
　　“都给我搓皱了，”唐朝朝她手上喷了口烟嫌弃的说，“一会儿拍的时候一身褶子。”
　　“我就搓了搓袖子哪就一身褶子了？”林羡没想这时候唐朝的洁癖也能发作，“刚那美女一遍一遍往身上扑怎么没嫌压一身褶子？！”
　　“剧情就这么安排的啊，”唐朝笑着说，“我嫌弃有什么用？”
　　“哦~”林羡突然眯着眼睛盯着他，“一遍一遍拍不过是不是你故意的？还挺享受这过程是吧？”
　　“哎呦，”唐朝没想到她能这么想，冤枉的说，“你这脑回路很清奇啊。”
　　“知名男演员借拍戏之机频频伸出咸猪手，”林羡一本正经的说，“小报标题都有了。”
　　“咸你个头啊！”唐朝一把捏着她脸使劲拧起来，“再胡说？！”
　　“啊！”林羡赶紧掰他手，“疼啊！”
　　“你这是吃醋啊？”唐朝松开手给她揉了揉笑着问。
　　“屁！”林羡不承认。
　　“就是。”唐朝得意的说。
　　“不是！”
　　“是！”
　　“不是！”
　　“是！”
　　……
　　要不是有人过来喊说马上开拍了，俩人不知能这么幼稚的斗嘴到什么时候。
　　继续开始拍摄后，这个镜头又拍了三四遍终于算是过了，林羡实在看不出每一遍之间有什么不同。
　　接下来又转战到公园里面，在一片玫瑰花丛中拍摄，导演要两人在花丛中穿行，这次可难为了女演员，唐朝穿的长裤还好，女演员穿着丝质的薄裙，玫瑰花刺一不小心就勾住裙子，扎到大腿，传来惊叫连连。
　　林羡发现每次女演员被勾住裙子都是工作人员过来帮她，唐朝就站在旁边却一次都没伸过手，这让她有点奇怪，唐朝不是个冷漠的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说了他咸猪手？哎呦，这孩子是不是傻？开玩笑的啊。
　　拍完这场休息的时候，唐朝随手摘了朵白玫瑰过来，林羡接过来闻了闻说，“你好像从来没有送过我花呢。”
　　“还真是，”唐朝意识到好像是这么回事，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的错，我老觉得你可能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就随便一说，”林羡说，“对这些东西确实不怎么在意。”
　　“说都说了，”唐朝说，“都没送过女朋友花，我这男朋友真是不怎么合格，我错了，一定补上行吗？”
　　“说了不在意，”林羡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警告到，“你要是敢弄一大捧玫瑰傻乎乎的给我送公司去，我就抽你!”
　　唐朝让她这样逗的一下笑起来，“我还真这么想了。”
　　“多亏我警告及时。”林羡说。
　　唐朝笑的不行。
　　“刚人家姑娘裙子勾住你怎么也不帮帮？”林羡问，“小九哥很不绅士啊。”
　　“不敢。”唐朝说。
　　“嗯？”林羡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跟她又不认识，”唐朝说，“花刺勾住的位置挺敏感的，我要是一次一次的帮她弄，她回头即可以在网上发我特别照顾人，人很好，也可以发我趁机占便宜咸猪手，我不是说人家姑娘人品一定不好，但总是要防备的，这样的事儿还少吗？”
　　林羡想起网上那些十八线小明星借话题炒作的事，确实不得不避嫌，“唉，你们这行也真够可以的。”

　　“哇哦！帅！”苏琪叼着奶茶吸管看着在室内冰场里嘚瑟的林川。
　　“很久不滑了，没太有感觉。”林川唰的一个急停帅气的停在苏琪面前。
　　“依然是这块冰场最靓的仔。”苏琪很买账的拍拍手。
　　“走吧，”林川看了看表，“我去换衣服，他们几个该到了。”
　　“那几个墨迹鬼，”苏琪说，“咱们到了他们也到不了。”
　　林川回来有一阵了，今天趁开学前一帮高中同学一起约了吃饭。
　　人都是苏琪约的，林川倒是无所谓，因为他在高中本来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大热天的一帮孩子选了吃火锅，苏琪说要的是个气氛，这种聚会照例是男生坎游戏吹牛，女生聊八卦和爱豆。
　　“小九哥七夕专场的票你们抢到了没？”苏琪问。
　　“怎么可能？”另一个小姑娘说，“放票那天我找了四个人帮我一块儿抢，秒没！根本抢不到。”
　　“有什么好看的啊？”一个扎丸子头的小姑娘说，“有那个钱正经看场演唱会不香吗？”
　　“爱豆不同不相为谋，滚开。”先前那个小姑娘冲她挥挥手。
　　“林大川，”苏琪喊，“羡姨说帮我买票呢，有戏没有啊？”
　　“不知道，”林川说，“我好几天没见她了，出差。”
　　“哇塞，大川，”旁边小姑娘两眼放光，“你妈能买到啊，我也要，我也要。”
　　“瞧你们这帮颜狗，”林川旁边一个小伙子说，“对面坐着三个活帅哥看不到吗？”
　　“呕~”一帮小姑娘一起做呕吐状。
　　“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颜！”苏琪拿着手机怼到三个男孩子面前。
　　“什么啊？”刚才那个小伙子拿过手机看了看。
　　“小九哥在外地拍广告呢，”苏琪说，“这生图也太能打了。”
　　“啥啊？不如我们大川帅呢，”几个男孩子都很不服，“旁边那个模特小姐姐还挺打眼的。”
　　“红果果的嫉妒！”
　　“切~连张票都买不到，有什么用？”
　　…
　　一帮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林川猛的抓过手机，把图放大了仔细看了看，老天！不会吧？！
　　这张照片应该是粉丝在唐朝下车进酒店那几步路上拍的，照片里唐朝冲着镜头微笑，看着心情不错，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唐朝身后敞开的车门里还坐着一个人，虽然照片很糊，光线也不好，但再糊林川也能认出那是他亲妈。
　　她不是去北京了吗？!
　　这是什么情况？！
　　她为什么在唐朝的车里？！
　　“哎，大川，发什么愣啊？”苏琪一把抢过手机问他。
　　“没！”林川一阵发慌，怕苏琪看出来，“我去卫生间。”
　　“我也去。”旁边一个小伙子站起来要跟他一起。
　　“滚！”林川故作嫌弃的说，“你是女生吗？上厕所还得拉着手？”
　　骂完林川迅速站起来走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林羡的电话。
　　“喂？”林羡很快就接了，“川宝，什么事？”
　　“老妈，你干嘛呢？”林川强做镇定的问。
　　“在…跟人谈事情。”林羡说。
　　“哦，在北京？”林川继续问。
　　“嗯。”林羡就应了一声，没多说。
　　“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川问。
　　“明天吧，”林羡说，“家里有事儿？”
　　“有，”林川说，“跟我视频吧，我跟您说。”
　　“...电话里说不就行了？”林羡感觉有点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我要视频，”林川说的很强硬，“现在。”
　　林羡一下慌了，她还在摄影棚陪唐朝拍内景呢，这可怎么办？
　　她四周找了找，找了个看不出什么地方的角落，点开了林川发来的视频邀请。
　　“怎么了？”林羡赶紧问，“什么事？”
　　“你这画面怎么那么暗啊，”林川说，“你换个角度。”
　　“我这里…就这条件，”林羡支支吾吾的说，“你凑合看吧，到底什么事？”

　　“你怎么跑这来了？”唐朝正好一组镜头拍完，扭头没看见林羡，紧跟着追了出来，“马上就拍完了，再等一小会儿哈。”
　　林羡想让他别说话已经来不及了…
　　“是…唐朝？”林川在电话里还是问了出来。
　　“……川，那个,”林羡慌的半天说不出话，“川，我回去跟你说好吗？”
　　“……好。”林川。
　　唐朝也一下愣住了。
　　林羡挂断视频，半天没说话，脑子很乱。
　　“是林川？”唐朝试探着问。
　　“那个，”林羡语气里明显带着慌乱，“我现在就回去，不等你了，找个车…”
　　“是林川？”唐朝又问了一遍。
　　“是，”林羡说，“他应该是发现我们在一起了。”
　　“是因为刚才我说话吗？”唐朝说，“对不起。”
　　“不全是，”林羡深呼吸了一口，强行调节了下自己的情绪，“应该是有所察觉才打的电话。”
　　“他…”唐朝看林羡慌乱成这样也紧张起来，“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林羡说。
　　“别慌，”唐朝过来搂过她搓了搓手臂，“我们一起去跟他说。”
　　“嗯？”林羡抬眼看着他。
　　“有我呢，”唐朝盯着她的眼睛说，“还有一组镜头就拍完了，我们一起走，一起去跟他说，他都那么大了，这种事应该能够理解吧。”
　　林羡看着唐朝坚定的眼神，第一次觉得这不是个小屁孩，是个男人，可以给你支持和依靠的男人。
　　“我现在去跟导演要求先拍我那组，”唐朝看她没有反应，继续说，“然后让小姜订最早的航班，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好。”林羡仿佛已不会思考。
　　“林，”唐朝把她搂过来搓了搓后背，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慌成这样，但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记住了？”
　　“嗯。”林羡说。
　　“那现在你跟我进去吧。”唐朝说。

　　两人甚至没等张齐他们，唐朝拍完回去拿了行李就直奔机场了。
　　“别这么紧张好吗？这样弄的我都紧张了。”唐朝从来没见林羡这种样子，她从来都是沉稳笃定，胸有成竹，不知为什么对林川知道两人的关系会这么慌张。
　　“嗯。”林羡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了个微笑。
　　“你是觉得林川会反对我们在一起吗？”唐朝想跟她说说话，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我不知道。”林羡说。
　　“我们早晚是要告诉他的啊，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唐朝很想握住她的手，但现在飞机还没起飞，过道上总有人经过，就没敢，“再说我感觉林川应该不会反对吧，我又不差，难道还配不上他妈妈吗？”
　　林羡让他这句话一下逗笑了，“小九哥，脸真大。”
　　“不是，感觉我要跟你见家长似的，林川哎，你儿子啊，你这么紧张干嘛？”唐朝好像刚回过味儿来，“林大老板，你气势呢？你权威呢？！”
　　林羡无声的笑了笑，“你不知道，”沉默了几秒，仿佛是在组织语言，“我不知该怎么表达。”
　　唐朝没说话，等她说下去。
　　“林川从小没有其他亲人，是我一个人带大的，就…他的成长环境里只有我，我所有的爱和关注都是给他的，我很怕他接受不了我身边出现另一个人，就…”林羡不知怎么表达这种感觉，感觉自己背叛了什么。
　　背叛了什么？
　　这种感觉一出来，林羡自己吓了一身冷汗。
　　自己怕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是怕这种背叛的感觉。
　　背叛了对林川的责任，背叛了对某人的承诺，背叛了当初拼尽一切换来的现在……
　　林羡一把握着了唐朝的手，这会儿急切的想抓住点什么，也顾不得别人的目光了。
　　“你不舒服吗？”唐朝感觉林羡手心里都是汗，但手却是冰凉的。
　　“没事…呃…有点儿。”林羡这会儿心里乱的很。
　　唐朝长长的叹了口气，把另一只手也覆在她的手上说，“我觉得你对林川的感情有点过了。”
　　“嗯？”林羡抬头看着他。
　　“爱的太过就是负担了，”唐朝说，“林川是个成年人了，他需要自己的情感空间，你这样他会窒息的。”
　　“你不知道，”林羡说，“林川太可怜了，他两岁那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那么点个小娃娃，从万千宠爱一下变的一无所有，身边只剩我，我感觉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也弥补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唐朝用力握着她的手安慰着，“这么多年你做的很好，你把林川养的很优秀，你真的做的很好。”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想过要找个伴儿，”林羡说，“因为我一想到要让林川去适应另一种生活，我就受不了。”
　　唐朝没说话，原来她这么多年单身是这个原因。
　　“你信吗？”林羡自顾自的说，“我从小没给林川买过露脚趾的鞋子和膝盖以上的短裤，因为我一想到如果他不小心摔倒了会把脚趾戳破，把膝盖摔破，我就受不了。林川小学的时候一至三年级都是在一楼上课，当我知道他四年级教室搬到三楼的时候，我特意去学校看了看走廊的窗户有没有护栏，会不会掉下去。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呕吐腹泻高烧不退，但是美国的医院一般不给这么小的孩子用抗生素和激素退烧，说自身免疫系统会抵抗过去的，整整三天，我抱着他没撒过手，那时候看着他因为有点脱水总是昏睡，我感觉他是不是快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办？我怎么对的起他父亲和…他的亲人，那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美国，没人可以帮我，我就想，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活了，真的。”
　　“…你。”唐朝真的惊到了，不知这是怎样一种爱。
　　“所以我很紧张，我很怕林川觉得我背叛了他，觉得我给他的爱不是全部了。”林羡抬眼看着唐朝，眼里似乎有层雾气。
　　“你要听听我的想法吗？”唐朝沉了几秒，想了想怎么说合适。
　　“是想说我对林川的爱太过分了吗？”林羡说，“有好多人这么说过我了。”
　　“是，”唐朝说的很直白，“你对他的爱太过分了，是负担，是林川的负担也是你的负担。”
　　林羡看着他没说话。
　　“其实从我上次去你家就发现，你对林川的爱很…不恰当，”唐朝说，“你给他房间的装修，给他买的一切，都是把他当小孩子在养，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对吗？”
　　“…我，”林羡说，“有吗？”
　　“有，”唐朝回答的很肯定，“我不懂这是什么心理，也不知你跟林川经历了什么，但我感觉不是林川在情感上依赖你，而是你在依赖林川。”
　　林羡第一次听人这样跟她说，很迷茫的看着唐朝。
　　“我没那么高的水平能说的清，”唐朝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而坚定，“但你这样很不正常，正常的母子关系不该是这样的，你能试着像对成年人一样对林川吗？我们这次回去，也像成年人一样，一起谈谈，好吗？”
　　“我不知道。”林羡说的很没底气。
　　她这个样子让唐朝觉得心疼的不行，“有我呢，”虽然很想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但现在只能握了握她的手，“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