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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意料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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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扬却并没有对岑元做出什么,只是将他囚在怀里,开始静静地自言自语。
严杨这人能做经纪人,口才上自是有些天赋的,他从他们初识那天说起,说到他如何爱上岑元,隐忍多少,退让多少,将从前不愿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倒在了岑元耳中,岑元被他紧紧拥着,看不清表情,只埋着头,一手攥着他的毛衣,渐渐发起抖来。
“你记得那个想包养你的恶心胖子吗?”严杨轻轻将下巴搁在岑元头顶,一遍遍抚过他背脊,从脖颈到尾椎。
岑元在他怀里哆嗦起来,带着哭腔说:“严杨,你今天有点奇怪……”
他冰凉的手指周而复始地停在他脖颈后,掐着那块软肉,只笑,拎猫似的亲昵,又有种隐隐胁迫的意味,严杨说:“记得吗?”
“记得……”
“我伤了那个胖子,救你出去,送你回家,看着你睡下,梦里都在说不要让他担心,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
“他不能知道,可你总要在圈子里混,那胖子有权有势,手里握着多少资源,我只好替你一个个求人,希望能获得他的原谅。”
那段时间,严杨的胃里除了酒和药,几乎没进过任何其他食物,喝了吐吐了喝,笑容和请求赔出去一打,也并没有换回什么实质性的承诺,有次酒局里他被灌的太过,在卫生间吐的没了正型,一身一鞋的脏,他醉醺醺地倚在地上,手机从口袋里滑出一截,他哆哆嗦嗦捡起来,看见屏保界面上岑元的笑容,看了许久,又挣扎着爬起来,洗干净脸,踉踉跄跄地出去陪桌。
岑元看不见他也没关系,只要能帮到他就好了。
严杨那时候曾经这么想过。
无名听得入神,重重叹气:“情之一字,唉,何必如此。”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的命运回到正轨。”祝桥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趁热打铁,生怕他忘记两人本来目的。
“那是当然。”无名认同道,想想又问,“在他的原命运中,他可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了?”
“没。”
“为何?”
“因为……”因为竹马打不过天降,“因为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岑元喜欢的另有其人。”
“人生如戏。”无名感慨。
祝桥在心里替他改正,人生如小说。
在他俩唠嗑的时候,那边两个倾诉衷肠的人,不知不觉地已经滚起了床单。
一言不合滚床单不符合当代审核舆情啊这这这……
忧心忡忡的祝桥瞄了一眼,哦豁,还是强制普雷。
没待他瞧上第二眼,男人长腿一迈,借着身高优势挡住祝桥的视线,正色道:“非礼勿视。”
“我关心一下进展。”祝桥恬不知耻。
“只听就好。”无名指指耳朵。
“哦。”
喘息声渐起,祝桥与无名面对面站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很安静,越发显得背景音很有存在感。看不见的动静听得他有点上头,可无名半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了不被他发现自己蠢蠢欲动的某些部分,祝桥只好努力收拢邪念,集中精神研究无名的长相,从眼睛到嘴唇,从嘴唇到眼睛,来来回回看过两轮,祝桥得出结论,这人大约之前是个和尚。
倒不是说他那美人尖是角秃乃至全秃的先兆,而是祝桥发现,无怪他之前觉得无名帅得让人硬不起来,这人的气质实在没什么烟火气。他瞧着你的时候,温温润润,笑意柔和,好像十分亲切,但仔细琢磨,就发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其实没装下你,也没装下任何东西。
这种不在意很奇怪,带有一点点自衿,又有那么一些无所谓。
祝桥觉得,他的背景故事可能有点意思。
作者雷达哔哔作响,他来了兴趣,开口问:“你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无名唔一声,思索片刻,半晌道:“不可说。”
这磕唠得略硬,然而对方都这么说了,祝桥也没法继续问,只好自己根据无名言行脑补。
总说非礼勿视,大概是个古代背景,满口正派台词,大概是个主角,白毛,大概是有伤痛过去。
古代背景,正派主角,伤痛过去,结合和尚身份,祝桥转眼已在脑内补完了一首皈依。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秀姑娘】
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过和尚这人设天然自带禁欲感,记下记下。
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强制意味的原因,那边结束的很快,无名没让开,祝桥也不好伸头,只凝神听着,悉悉索索的一阵动静后,两人又开始聊天,也不算聊,还是严杨说的多,慢条斯理地,话语里带有一种蛊惑意味,岑元大概还处于事后的恍惚里,加之愧疚。
因此在严桥终于将他的目的亮出之时,岑元犹豫几番,居然答应了。
严杨要岑元和他一起走,离开邵舟,离开这里。
岑元同意了。
无名的表情写满不赞同,大概在他的古旧世界观里,爱情合该从一而终嫁狗随狗。而祝桥瞧着满脸泪痕眼神呆滞的岑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意外地,他能理解岑元的想法。
倘若有这样一个人,他爱你疼你包容你,将你的一切放在他自己之上,你泽他恩惠,走到今天,得以在聚光灯下与爱人携手同行。
他却因此沉沦泥沼,对你伸出手,向你求救,求你一场虚假的施舍,你如何视而不见。
倘若是真的的话。
但不是。
这些日子里严杨处心积虑的行为祝桥看在眼里,他如何一点点示弱,将伤痕累累的内里翻出来暴露在岑元面前,让他心软让他顺从,绑架他的情感,让他在愧疚之中忘记爱情、骄傲与一切。
也忘记自己。
好像如今的严杨与祝桥笔下的那位判若两人,这个严杨借原主的退让为武器,一点点俘虏岑元,让他变成自己的猎物。
祝桥甚至隐隐错觉,他其实并不爱岑元。
祝桥目光沉郁地盯着严杨,两手插在兜里,心里撩起一点郁郁的火气。
自己笔下的人物被扭曲至此,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愉快。
床上两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严杨亲亲失魂落魄的岑元,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往门外走,开门时却和邵舟撞了个正着。
邵舟手里拿着册台本,与严杨对视几秒,目光越过他,看见床上泪痕未干的岑元。
“你们聊什么了?”邵舟狐疑地眯起眼睛。
“岑元做噩梦了。”严杨回头看看他,只笑,“我安慰他呢。”
岑元在他身后轻轻点点头,像是附和。
“你要出门?”
“嗯,有点事情。”他点点头,与邵舟擦肩,出门之前,又想起什么似的,扶着门把回过头,目光在屋里逡巡一圈,落在某处。
“落东西了?”
“没。”严杨笑笑,带上门出去了。
祝桥看着门缓缓合上,有点迟疑,伸肘捅捅无名,问他:“方才……他是不是看了咱们一眼?”
“好像是。”无名也不甚确定,他张望片刻,在祝桥脚边看见条不知谁扔下的领带,“也可能在找这个。”
祝桥不大相信,总觉得方才严杨的目光确确实实在他的脸上兜了一圈,他低下头打量那条领带,看来看去,觉得那样的花纹颜色,又确实像是严杨的东西。
“错觉吗?”祝桥嘀咕。
很快,祝桥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与无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严杨给岑元一天时间考虑,第二天中午,他俩就要相约私奔,如果他俩私奔了,这书妥妥烂尾,祝桥和无名的小命也没了保障。
可腿长在岑元和严杨身上,他们只能被动地跟着主角们的行动而行动,中途没有发生情节的时间,则会被强制掐掉,也就是说,如果这段情节与私奔情节之间没有发生什么的话,待到岑元与邵舟的对话结束,私奔情节将会直接开始。
祝桥有点慌,之前他修正剧情的思路都是如何圆回来,可如果受和男二私奔,这怎么圆,难道要告诉读者,虽然受和男二私奔但是他的心里永远有攻的一席之地?
写换攻文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显然无名也想到了类似的事情,开口安慰:“他不一定要和那人离开,按照你说的,岑元应该不会轻易离开邵舟。”
“不,他一定会去的。”祝桥摇头否认,觉得有点绝望。
“为什么?”
祝桥没说话,调整了一下心态,找出手机,打开新连载文的后台,还是同之前一样,后台里的存稿同步更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一目十行地看到最后,见上面写道:
【祝桥满脑子乱哄哄的想法,没待理出一个头绪,却见眼前一黑】
这句话基本证实了祝桥的猜测,这篇莫名出现的文从文风到思路都像是他本人所写,而他特别、尤其、喜欢在主角倒霉之前断章,以此吸引读者,引发评论讨论。
祝桥看了两遍,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如果我能出去,我再也不随便断章了。
然而就在此时,邵舟与岑元的对话已经结束,邵舟负气出了门,留下岑元一个人坐在床上,静静地想些什么。
场景渐渐淡下去,像是幻灯片切换时候的过场。
下一个场景即将到来,现在多想也没什么意思,祝桥抿起嘴唇,屏息以待。
然而就在场景切换的一瞬,无名拉住了他的手腕。
“小心。”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