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花开》颜小1

1、序言——惊蛰

　　“是带着丑陋的空眼眶活着，还是像那人一样，夺走别人的眼睛呢？”——独逸语

　　是夏，闷热的夏。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为尧存，不因桀亡。

　　南方云市，按时准点迎来了周五下班高峰，躁闷从地表升至半空。

　　城市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

　　谁都没有心情留意，地铁出站口那扶着栏杆一阶一喘气，顶着年轻力壮脸，却迈着老弱病残步的男子。

　　该男子，名叫陈卯。

　　身长一米七，体重九十九——单位：公斤。

　　云市作为准二线城市，由东至西，不扯淡客观的说，没堵车遵纪守法的话，自驾三个小时足以跑个来回。

　　但陈卯今天车限号，胖子又挤不上公交，唯一的出行工具就是这时速可达80km/h的地铁。

　　结果少有坐地铁的陈卯没想到，这地铁竞争也异常惨烈。

　　自己差点被挤成半身不遂，好不容易换乘了两次终于达到目的地后，四个半小时就这么耗过去了。

　　踏上最后一级阶梯，陈卯大大出了一口气。

　　他从印着“哆啦A梦”的挎包里，掏出格格不入的双C手帕，边擦着汗，边气喘吁吁地回电话：“老大，我马上就到了，你不知道，今天......”

　　“今什么天，你是乌龟转世吗？出门都快五个小时了，还在路上爬。

　　他那说不定都关门了，今天你觉得这事儿还能办成吗？”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不满。

　　陈卯腰板挺直，压制着心中苦涩说：“老大，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办不成，你就留下吧。反正那物价便宜空气又新鲜，适合某些乌龟养老。”

　　“老大，我......”

　　“嘟嘟嘟......”

　　陈卯吊在嗓子眼的气差点没缓过劲儿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呛得他不行。

　　他心酸的琢磨，幸好自己心脏坚强，要不然这么长时间天天被自己老板，五花八门儿换着花样的虐，早不知该心梗多少回了。

　　想当年峥嵘岁月里，他虽肥但体胖志坚，也曾风光肆意、倜傥一方。

　　要不是前几年抽了疯着了此人的道，硬要跟着回国做他的贴身助理，怎么会掉入这个巨坑。

　　霸道总裁的助理，从前他听说是祥云罩顶、自带光环的“吉祥物”。

　　可曾想到现实是，他除了跑腿加用交通工具跑腿外，自己和某种宠物之间真的只差个直立行走的功能而已。

　　自己一大好的有为留学青年就这么沦为他人“狗腿”，陈卯靠在地铁门口沮丧不已。

　　指间滑过手机上的地址，他有些诧异地盯着街对面出神。

　　一街之隔的对面，那一带是云市西区著名的城乡结合部——万人村，俗称“草蜂窝”。

　　因为那外来人口扎堆，流动性强，人口密度又大。

　　穷且乱，因此得名。

　　高低不齐的楼房紧紧相邻，红的红，灰的灰，稍矮一点的墙壁上全部被“妙手回春”、“治疗皮癣一步到位”、“重金求子”等小广告层层糊满，面目全非。

　　街上随处可见乱停乱放的非机动车辆，很多旧的来连上锁都显得多余。

　　五颜六色的垃圾明目张胆的堆在正街处一根电线桩下，拱成半人高的小山。

　　那“小山”两边是稀稀落落几处铺着塑胶布，高声吆喝卖菜的地摊。

　　来往行人对近在咫尺的垃圾熟视无睹，正忙着面红耳赤地跟小贩讨价还价。

　　陈卯看愣了，这生存环境也太过惨不忍睹了些。

　　与这“草蜂窝”相比，自己生活的东区简那就是处在云端的天堂。

　　规划有序的街道、光鲜亮丽的各色购物中心和写字楼林立其中，街边站得都是穿着精致的白领。

　　没来之前他无从想像，明明就是同一座城市，竟然也能这样被生生割裂在物质基础的两端。

　　他挣扎了一下，脑中想象自家霸道总裁“包青天”式上身的脸，还是抬脚往对面走去。

　　环境越是恶劣，任务越是艰巨，才能突显自身的价值，陈阿Q乐观地开导自己。

　　“吴瞎子，菜是四块九，我给你五块，你是不是该找钱？”穿着红色连衣裙的中年妇女，顶着一头卷发棒，指着满头白发的卖菜贩唾沫横飞说。

　　“吴瞎子”鼓着干瘪满是皱纹的脸，搓手：“没有一毛钱，喊你下次来，我就便宜你一毛。”

　　中年妇女语调更高了：“一毛钱也要讹，你真是人丑还不要脸！”

　　“吴瞎子”张了张嘴，脸色阴翳起来，仅剩的一只左眼浑浊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一言不发解开腰间的白色塑料袋，慢慢拿出泛黑的一毛钱递给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见此心里一阵发毛，嫌弃地骂骂咧咧走开了。

　　“吴瞎子”站起身，木然地看着中年妇女走远的背影，突然咧开嘴怪异地笑了。

　　中年妇女走到半路才想起忘了买鱼，便折了回去。

　　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吴瞎子”的摊位，发现他不见了踪影，这才暗自松口了气。

　　她揉了揉胸口，觉着自己心里的不适感也许是更年期发作，太敏感了。

　　她低喃着“佛主保佑”，熟门熟路拐到一家鱼铺摊前，大声的喊：“小童啊，给我来条花鲢，切片。”

　　鱼铺内间应声走出一个一米八几身形挺拔的男人，年纪顶多三十出头，正是这“童记鱼铺”老板——童恪。

　　墨绿色的塑胶围裙罩在他身上，上面还沾着不少鱼鳞和血迹，头发也跟刚睡醒似的，懒懒搭在脑门上，但这近乎不修边幅的形象并没有影响他的整体颜值。

　　他浓浓的眉峰下面是一双犹如星河般璀璨、明亮的眼睛，鼻梁提拔，再搭配健康的小麦肤色，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很英俊。

　　尤其是现在，他专注从水池里网鱼的样子，让本来就立体的五官更显魅力。

　　无意间低头垂眸时睫毛扑闪，看得一旁的中年妇女心花怒放，瞬时回春。

　　“唉哟，小童，你卖鱼可惜了，长这么好看该去演韩剧哦。”中年妇女打趣的说。

　　童恪礼貌地笑了笑，网起一条正蹦哒的鱼：“秦姨，你看这条行吗？都是今早刚拉回来的水库鱼。”

　　“水库鱼啊，那行，肉新鲜。你不知道哦，前几天我们小区有人拉了一车的鱼来卖，我......”

　　童恪目无全牛地片着鱼，委婉的打断了中年妇女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今天都六点多了，秦姨来得比平常晚了些，您闺女没意见吧。”

　　中年妇女絮絮叨叨的念着，经他这么一提才恍然大悟：“你看我差点给忘了！我家那小祖宗晚上要开店，可得准时吃饭，我先跟她说一声，免得她一会儿又跟我置气。”

　　童恪把片好的鱼装好，洗了手递过去：“怎么，电话打不通？”

　　中年妇女疑惑：“奇怪了，怎么一直占线呢，这是跟给谁打电话呢，还是我这手机出了问题？”

　　童恪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机：“要不，您用我手机试试，我们这一片儿信号向来都不好，我这老年机，功能少但信号怕是智能机比不上的。”

　　中年妇女接过，眼弯得更厉害了：“唉哟，这么好的小伙子，上哪儿去找哦！等哪天秦姨得空了，可得好好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童恪听着这句他几乎能倒背如流的话，微微牵了牵嘴角，淡淡点头。

　　很快，他发觉不对，对面中年妇女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童恪快步上前：“怎么了？”

　　中年妇女有些慌了神：“我闺女，她关机了。”

　　童恪拿过手机，又拨了遍，果然是机械的语音回复：“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童恪：“电话没记错吧？”

　　中年妇女摆摆手：“怎么会记错，那可是我自家亲闺女。”

　　童恪的心被这回答轻轻扎了一下，有些酸疼，他走神的说：“秦姨您女儿会不会是已经回家了？”

　　秦姨：“不会，今天儿家里刚换了锁，我还没给她换钥匙呢。”

　　童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要不这样，秦姨，您先回家，我帮您去她店铺里瞧瞧，是地铁旁边那商业广场吧。

　　如果她还在店里我就让她赶紧回家，随便给您回个电话让您安心；您在家等等看，如果她回来了您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中年妇女忍不住几声感叹把童恪从头到脚又夸了好几遍，才火急火燎慌忙地往家赶。

　　童恪简单把店清扫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裳又在左右手腕间抹了点香水，确定身上已闻不出腥味来，才放心出门。

　　他取下电瓶车钥匙朝内间晃了一眼，嘱咐道：“小妹，我出去一趟，你要饿就先吃点东西垫垫，不饿就等我回来做饭吃。

　　卷帘门我就不拉下来了，敞敞气儿，如果有客人来买鱼，你就说卖光了，听见了吗？”

　　“知道了。”内间传来少女拖长的尾音，显得极不耐烦。

　　童恪现没时间计较这熊孩子的态度问题，只想着早点帮人办完事赶回来做饭，一睁眼忙到现在，期间只吃了两个包子，他早都饿了。

　　“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

　　童恪按开手机一看，不由皱起眉，心底生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刚给中年妇女发了一条短信。

　　【童恪 ：秦姨，您女儿的店叫什么名字。

　　秦姨：黑色洛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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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书，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