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竹南月

4、第四章

　　萧楚霁如往常一样去学堂，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觉得格外心慌。没走了几步，回身抱住姜韵。

　　姜韵身子沉重，想抱抱他，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摸了摸儿子的头道:“要是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

　　萧楚霁下月便不去学堂，在家中陪伴母亲。如今已是月末，他一想也没几天学上了，便道：“夫子说过学不可废。”

　　“既然想去就去吧，等晚上回来娘再陪你玩。”

　　刘丰道：“太子妃，已经准备好了。”

　　姜韵无奈道：“这么大了还这么粘人，让你舅舅看笑话。”

　　萧楚霁依依不舍的走了，走几步就回一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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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楚霁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路上时他便觉得十分困倦，他却没当回事，只当是因为昨夜睡晚了。

　　这必然是精心布局，他警惕再高也无用处。等他能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越是再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那人既然没有立刻杀他，就一定是想用他来要挟萧成允。

　　萧楚霁听姜韵讲过之前的事。

　　刘丰出身姜府，与姜韵从小一起长大，后又和她一起上了战场，两人是过命的交情。后来刘丰在战场受了伤，身体大不如从前，又心寒昱帝对姜韵的态度。干脆离开了前线，继续跟随在姜韵身边。刘丰深得萧成允和姜韵的信任，不然也不会那么放心把儿子交给他。

　　萧楚霁之前一直叫他舅舅。

　　萧成允因为怕出意外，特意挑选了一队武功高强的人护送萧楚霁上学。就算是府中混进了人，把药下到他身上。以刘丰的武功，是绝不可能让他在青天白日底下被人劫走。

　　萧楚霁绝不会相信那样一个人会置他于死地。

　　无论他愿不愿意相信，事实摆在眼前。

　　这件事是不可能绕过刘丰进行。

　　若他真的没问题，就算对方派的人再多，必然有一场激战。他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劫走。

　　家人还在等他回去，一想到快要临盆的母亲，萧楚霁彻底绝望。

　　要是一天两天萧成允还能搪塞过去。日子长了，丢了个孩子姜韵还能不知道。若此事真与刘丰有关，姜韵会有多自责。

　　被劫走的第三天，萧楚霁见到了魏王。此前他就怀疑是魏王所为，故而看见魏王出现在此处并无震惊。

　　魏王对萧楚霁颇为客气，对他说了许多话，不过萧楚霁一句都没听。虽然内心已经把这个狗东西骂过八百遍了，但面子依然没有流落出厌恶，以免激怒魏王。

　　昱帝本是穷秀才，考了多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长得好看，萧成允也有七八分像父亲。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结识了出身显赫的程皇后。

　　程皇后觉得他与外面的妖艳货都不一样，浑身都透露着不屈的精神。那些世家子弟不过是群靠着投胎上位的，哪里比得上昱帝这根坚韧不屈的小草。

　　不顾家人反对，宁愿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也要嫁给昱帝。

　　山珍海味吃腻了倒是有可能，但是去吃屎就令人不能理解了。

　　这种情况能有好结果的估计只存在在话本里，准确来说连话本都很少见。

　　程皇后也像话本里嫁给穷书生的富家小姐一样过得十分悲惨，日子穷苦，逐渐连丈夫也对她渐渐冷淡。虽然已经断绝关系，但程皇后的父母终归还是舍不得女儿受苦，暗中帮助女儿。

　　彼时江、离两国厮杀得正厉害，昱帝有了趁乱自立为王的心思。程皇后的父兄终归是割舍不了亲情，只得帮助昱帝登基。

　　昱帝站稳脚跟后，并没有感激程家，相反，还视之如眼中钉。靠女人上位这种不光彩的事，必须彻底毁灭。利用是要利用的，利用完了还是要抛弃的。有大臣看出来昱帝的心思，一顿罗织罪名，最后程家被满门抄斩，一个都没留。

　　程皇后被废，死在冷宫。

　　说起来，程皇后真是旺夫第一人。

　　这件事充分说明旺夫就是克自己。

　　当年程皇后执意如此，落得什么结局，都是实属活该。但身为她儿子的萧成允可就纯属倒霉。

　　昱帝再不是人，面对这么个毫无威胁，又一直十分乖巧孝顺的九岁儿子，依旧是没下得了毒手。

　　昱帝自然是不想这么一个流着程家的血脉在眼前碍眼，干脆说萧成允得了恶疾，不宜在宫中，在宫外找了个地方把他关了起来。

　　萧成允这般落魄，对其他人毫无威胁，倒是不会有什么人非要置他与死地。

　　谁都知道萧成允是不可能再起来了，自是没少折磨他，一时连下人都敢欺负他，时常不给他饭吃。

　　昱帝原本绝不可能让流着程家血脉的孩子上位。谁知储位之争太过激烈，诸位皇子都下了死手，没人念一点手足之情。到最后死的死，疯的疯，再加上昱帝本就子嗣单薄，最后就剩了萧成允和魏王两个孩子。

　　魏王实在太废，培养不出来了。

　　昱帝再三考虑，理智终归还是战胜了感情，还是把那个无比厌弃的儿子从宫外接了回来。

　　萧成允不仅在政务上表现优异，演技也是一流，明明心里恨极了昱帝，恨不得生啖其肉，但依旧表现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短短几年就得到昱帝信任，被封为太子。

　　这些年昱帝身体不好，对萧成允甚是忌惮猜疑。只是萧成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落魄皇子。这些年逐步架空了昱帝，昱国实际已经掌握在萧成允手中。

　　魏王这个草包突然敢劫持他，多半也是昱帝授意的。

　　昱帝就算是老糊涂了，也不会指望用儿子威胁，萧成允就能直接交权，任他宰割。但昱帝可以提别的条件，用他牵制住萧成允，趁机夺回大权。

　　萧楚霁分析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

　　若是萧成允选择不救他，那他自然是必死无疑。魏王能一刀砍死他，他都要谢天谢地，毕竟死得痛快。就怕魏王拿他出气，折磨够了再杀了他。

　　若是萧成允选择救他，按照魏王提的条件做。魏王这种小人，也肯定不会信守承诺放了他，反而会变本加厉提些更过分的条件。

　　若是昱帝趁此机会重掌大权，以他的狠毒，直接血洗东宫也不是没可能，那时他们一家就可以去地府团聚了。

　　这里是重兵把守，跑是跑不了了，只能等人来救他。

　　萧楚霁之后再没有见过魏王，但是待遇还不错，吃喝不愁。魏王费这么大事把他抓来，肯定不是为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现在尚且有用，才有好待遇。一旦无用了，必然是落入万丈深渊。萧楚霁只觉像掉入冰窖一样浑身发冷，难不成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惨。别的不说，命越来越短倒是真的。

　　果然如他所料，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就被关到了地牢里。这地牢颇为奇特，并无窗户，若是不点灯里面就看不见任何东西。

　　纵使萧楚霁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地牢的刑具时依旧被吓得腿软。

　　那些人折磨萧楚霁绝不是单纯的殴打，花样颇多。他们下手极有分寸，绝不会让萧楚霁死了，有时还会给他上点药。

　　走后，一盏灯也不留。

　　人在黑暗中，痛苦会被放大，最可怕的是由于看不见东西，内心会被恐惧填满。

　　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萧楚霁近乎崩溃。他一遍又一遍回忆两世的美好时光，以保证自己不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