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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对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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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璃今日好不容易将宋夫人带回家中,刚刚用了饭,便听说苏九卿来了,只当他是来问婚约的事,不禁吓了一跳,忙将宋夫人拉到内室按在床上。
“阿娘一会儿只需称病,苏九卿那厮我来招待。”
宋夫人微微一怔道:“这是怎么了?咱们家怎会跟皇城司扯上关系?”
宋玉璃这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硬着头皮道:“阿娘不必多问,这件事是我那日在天牢里和爹爹商议过的,只是怕您不知就里,说错了话,您只需安心养着,待我出去打发了他便好。”
自宋子元出事以后,宋玉璃的表现早已让宋夫人对这个女儿十分信任,因此只点了点头,便躲了起来。
宋玉璃安抚了母亲,这才深吸一口气,到正厅去招待苏九卿。
苏九卿正坐在厅中喝茶,见宋玉璃面色苍白,神色恹恹地,不过两日的功夫,脸颊仿佛都瘦的凹陷了下去。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宋大小姐气色不好,还是要保证身体。”
宋玉璃勉强勾了勾唇角:“大约是不曾梳妆的缘故,苏大人见笑了。”
苏九卿一晒,他曾与她朝夕相处六年,如何不知道宋玉璃平日素面朝天的样子,这分明就是累的。
宋玉璃瞧着苏九卿变化莫测的神色,正心虚以为他是来问婚约的事,不禁心中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家母大病初愈,身体不济,已然睡下了,今日家中只我一人在此,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苏九卿原本是想说宋子元的事,但听宋玉璃那心虚的口气,便知道她这是怕他追问婚约之事,不禁心中好笑。
他琉璃色的目光中略过一丝笑意,懒洋洋道:“我今日确实有些事想请教宋夫人。”
宋玉璃心中咯噔一下,苏九卿果然是为这件事来的。
她心里打鼓,面上却露出一个懊恼地神色:“实在不好意思,今日不凑巧,不若大人改日再来。”
苏九卿微微一笑:“无妨。我今日恰好有空,不若你我在此手谈两局,等夫人醒来便是。”
宋玉璃瞪着眼睛看向苏九卿,一双凤眼睁的圆溜溜的,显得难得的有生气。
苏九卿花了一点力气控制自己的神色,淡淡道:“怎么?宋大小姐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宋玉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有。”
“想来也是,你我毕竟也有婚约在身,宋夫人也没见过我这个女婿吧。”
宋玉璃:“……”
因苏九卿赖着不走,宋玉璃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叫云香搬了棋盘过来,二人立马杀了一局。
宋玉璃的棋路与宋子元相似,端的是大开大合的招式,招招都是阳谋,胜在稳扎稳打,攻守有度。
苏九卿则善于进宫,如一把出鞘利剑,横冲直撞,有古人遗风。
宋玉璃起先还忐忑不安,杀到中盘,便渐渐静下心来,只一心一意关注眼前棋盘。
眼看她马上要将苏九卿的黑龙绞杀,便听他开口道:“科考舞弊之事,我已向皇上密奏,此事七日之内,必有回音,你可放下心来,至于你联络的那些宋大人的旧识,也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大人是要我先暂缓所有行动?”宋玉璃一时怔忪,落子慢了片刻。
苏九卿点了点头道:“如今皇上已心中有数,你不要闹的太大,免得伤了皇家颜面,反倒适得其反,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传信与你,到那时候再叫众臣参奏主考官,与皇上呼应起来。”
宋玉璃听此,心中一喜,知道这件事若皇上有了旁的心思,便是成了一大半。
她心不在焉,子落错了位置,顿时被苏九卿钻了空子,脱困而出,还反将白子逼入绝境。
“哎呀。”待宋玉璃回过神来,不禁惊呼出声,她有些懊恼地看了苏九卿一眼,心中暗暗怀疑他方才是不是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苏九卿不动声色问道。
宋玉璃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扳回一局。
这一盘二人杀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未分出胜负,宋夫人只怕在内室也憋急了,但苏九卿不走,宋玉璃也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下下去。
二人下完一局,又重来一局。
宋玉璃这两日四处奔走,本就心力憔悴,下了两局棋,已困得睁不开眼睛,
没过多久,她手中突然一松,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云香站在一旁瞧着,方要上前将她叫醒,便见苏九卿突然伸手拦住。
“叫她睡吧。”苏九卿道。
此时的宋玉璃眼底青紫一片,面色发白,显是累及了。
苏九卿站起来,走上前去,将宋玉璃打横抱起。
云香脸色惨淡,几乎要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苏九卿抱着宋玉璃将她安置在软塌上,用随手帮她盖好棉被,转头道:“叫她好好休息吧,天气寒冷,别着凉了。”
云香忙点了点头。
苏九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宋玉璃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再醒过来时,仍是天光大亮,她只觉浑身上下都轻松许多。
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和苏九卿下棋的时候睡着的,不禁有些茫然。
云香瞧着宋玉璃醒了,不禁忙上前查看。
“大小姐您可终于醒过来了,您再不醒,刘嬷嬷可就要去请大夫了。”
宋玉璃坐起来,揉揉眼问道:“苏九卿走了?我睡了多久?”
“苏大人昨日就走了!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云香说道,她起身给宋玉璃倒了一杯水。
宋玉璃咕咚咕咚喝下去,也觉得惊奇,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累惨了。
“他没说什么吧?没见着阿娘吧?”宋玉璃忙追问道,却见云香脸色古怪,十分微妙。
“没……什么也没……”云香说着说着,忍不住脸红了。
宋玉璃觉得奇怪,只当她是被苏九卿吓得,便也没再追问。
“府中如何了?可有什么消息?”她将空杯子递给云香,轻声问道。
云香神色复杂地看了宋玉璃一眼,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今日一大早,邹夫人带着邹家少爷和小姐起来了,还带了好多东西呢。”
宋玉璃眉头微蹙,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是说邹姨妈?他们来做什么?”
“听说是来给小姐说亲事的。”云香答道。
宋玉璃微微一愣:“给我说亲?”
不等宋玉璃回过神来,便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刘嬷嬷走了进来,瞧着宋玉璃醒了也是一愣。
“大小姐醒了。”刘嬷嬷道。
宋玉璃点点头,从榻上下来,坐到椅子前,云香命丫鬟们拿了梳洗的水盆胭脂,如鱼贯入,房间内马上热闹起来。
“邹夫人带着邹家少爷和小姐今早便到了。夫人如今正和二小姐在前厅招待呢。”刘嬷嬷皱着眉头说道,“邹夫人这一次带了不少礼物,听说是要给邹家少爷提亲的。”
丫鬟们搬了镜子,宋玉璃瞧着自己那惨淡的气色,将一盒颜色鲜艳些的胭脂递给云香,而后才问道:“宋家如今这境况,邹姨妈为何要来提亲?”
“这老奴可就不知道了,只是夫人……夫人她……”刘嬷嬷话没说完,宋玉璃却也想到了。
“娘很愿意是不是?”宋玉璃无奈地低笑道,“她啊……”
如今宋家这境地,能给宋玉璃找这样一个归宿,宋夫人自然是千恩万谢着答应了。
按着大夏律法,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娘家犯事,是祸不及出嫁女的。趁着宋子元还没判下的时候,将宋玉璃嫁出去,可不就是让她脱离苦海吗?
邹家虽不在京城,但邹大人乃是登州守备,在当地也是数得上的人家,邹姨妈又是宋夫人的庶姐,定然会好好照拂宋玉璃。
这样的归宿,于现在的宋玉璃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如今宋子元如今身陷囹圄,宋玉璃俨然已是宋家的掌家之人,此时如何能离开嫁人。
刘嬷嬷等一干奴仆心知肚明,于是愈发惶恐。他们既不想耽误宋玉璃的前途,可又真心实意的不愿她离开。
“刘嬷嬷且安心,我是不会嫁的。”宋玉璃说完,慢慢起身,“走吧,咱们去见客。”
宋玉璃到正厅时,宋夫人正在抹泪,邹夫人也跟着擦着眼角,见着宋玉璃出来了,更是十分夸张地说道:“玉璃啊,你们真是受苦了。”
宋玉璃欠了欠身子,照例与邹夫人一家见过礼。
邹夫人是宋夫人的庶姐,出阁前二人年岁相近,关系一直融洽。后来邹夫人嫁到了登州,才渐渐断了联系。
邹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邹守正今年十八岁,十分谦和恭顺,只是脑子不太行,读书虽用功,却才刚过了乡试。
邹守正生的清秀,只神色间有些木讷,他瞧着宋玉璃明艳动人,不禁心生欢喜,低头微微红了脸。
邹家小姐闺名清雅,今年十六岁,是头一次来京城,四处打量,看着什么都很好奇,尤其对宋玉璃最有兴趣。
宋玉璃一落座,便不客气地看向宋夫人道:“方才在里面听闻,邹姨妈要为我说亲事?”
宋夫人瞧着宋玉璃灼灼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间有些心虚起来:“这个……”
邹姨妈未料到宋玉璃这般态度,面上那关怀的目光微微一顿,才道:“玉璃啊,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的,你们小孩子就不要过问啦。”
“是啊,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如今我父亲还被关押在天牢里,只怕我的婚事,这一时半会儿是定不下来的。”宋玉璃淡笑着说道。
邹姨妈听此,手中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帕,她勉强笑了笑,朝宋夫人道:“外甥女如今果然是大了,这主意多的很嘛。”
宋夫人也跟着皱了皱眉头:“玉璃,怎好对姨妈这样无礼。你和清雅说来也是头回见面,你们去玩吧,让我们长辈说说话。”
宋玉璃施施然起身,面上的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邹姨妈多年不曾入京,亲戚之间来走动走动,自然是欢迎的,若是有旁的事,只怕不能随了你的愿了。”
说罢,宋玉璃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
正厅内,邹姨妈瞪大了眼睛,和宋夫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才说道:“好妹妹,你这女儿可了不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如今是她做主呢。”
宋夫人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如今家里确实是玉璃做主的。”
邹姨妈愣在当场,竟是不知如何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