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白瓷人是个冰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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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道暖黄的太阳，穿过万里无云的天蓝，穿过暖阁外的窗棂格子，直直地照在了李乐的眼睛上。
不过，叫醒李乐的，可不是和煦的冬日阳光，而是他婶婶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和高声尖叫：“李乐，还睡还睡，睡什么觉！你现在马上给我起床，赶紧去看看你昨晚带回来的那个乞丐，你这不省心的孩子，净给我生事……….”
“哎呦喂，婶婶您下手轻点，轻点…….我的耳朵都要被扯掉了。”
李乐赶忙捂起钻心眼儿疼的左边脑袋，嘴里哼哼唧唧地，一时还挣扎着，不愿意起来。
“嗯？………还不起来是吧？” 他婶婶见这小崽子翻身裹紧了被子，不搭理自己，卷了卷两边的袖子，计上心来。
杨婶将自己冰凉的十个指尖，全都塞进了李乐的脖子后面。
李乐惊叫一声，被激灵地在瞬间清醒了，一股脑地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快点穿衣服，可别得伤寒了。” 杨婶见小子终于起床了，回头就将他放在床尾的衣服，“呼”地一下朝着李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李乐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婶婶，那个乞丐到底怎么了啊，值得你一大清早就急火火地叫我起来。”
“我就不多说，你自己带回来的人，自己去看。”
“哦，好吧。” 李乐撇了撇嘴。
“李乐，咱娘俩可要事先说好啊，那个来路不明的人，出了任何事，不与我相关；而且，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替你照顾他啊……..”
“好吧。”
李乐一听，格外好奇心切了，可他依然在杨婶的叮咛下飞速地洗了一把脸，用竹盐擦过牙，就冲到小柴房里去了。
也许是被陈旧草席垫上白得发亮的人晃到了眼睛，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人，因为抹干净了煤灰，与昨晚那个黑不溜秋的乞丐相比，大相径庭：
他容长的脸庞上，浓眉如墨，两颗似黑宝石般深沉的眸子，正用极冷静的目光探寻着李乐，鼻翼瘦长高挺，柳条般秀气的两片嘴唇紧紧抿着，皮肤白皙地近乎透明，在阳光的投影里，他长长的睫毛跟着明亮的眼仁不安地闪动着，不知为何，这宛如冰刻玉雕的俊美面庞上，似有一抹淡淡的愁容，袭上面颊。
除却他脸上那两片病态的酡红，在李乐眼前蔓延开来的，都是清丽无双。
李乐看得有点呆了，杨婶在他身后偷偷顶了一下少年的腰，悄声在李乐耳边说：“…….小子，看见了吧？我刚才进来送洗脸水的时候，他就用这种直愣愣的目光瞪着我。”
“他可跟你说什么话了？” 李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倒吸了一口气，侧头低声问他的婶婶。
“他刚才就一样地坐在床沿边上，冷冷地跟我说——‘我生病了’，那语气就跟我是他的奴仆一样，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
“这人真是奇怪，明明长得这样好看，怎么会是个乞丐呢。”
李乐瞅着他身上依旧穿着的、跟他出色容貌极有违和感的乞丐装扮，脑里起了一连串的疑问。
“是啊，真奇怪。以我的经验，他的样子，是真地生病了，小子，你先进去一探究竟，有事再来找我啊。”
说着，杨婶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一把就将李乐推了进去，“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哎，婶婶？婶婶！你别走啊……” 李乐拍着门。
杨婶站在院落里，回头冲他叫嚷着：“那里面可是你带回来的人，咱们娘俩刚才可说好了的，我是啥事也不管的！”
“哼……..这回婶婶怎么溜得这么快，给我派任务的时候天天盯着我。” 李乐吐了吐舌头，又赌气地重重地拍了一下门。
“别拍门了，灰尘都被你拍起来了。” 李乐身后的冰美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诶？” 李乐闻声，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那个目光追随在自己身上的白瓷人。
“咳、咳、咳…….” 才刚说完，冰美人就已经咳嗽了起来。
果然跟他的俊美一样，这个白瓷人，就连瓷器那脆弱易碎的特质，都如此地表里如一，无法掩盖。
“不好意思啊，这个柴房空置好久了。不过，我记得年前扫洒的时候，明明打扫过一遍的，就算有灰尘，应该也不太多。”
李乐看着他咳得实在厉害，心里却想：这个人也太脆弱了吧？这就更不像他印象当中那些像蟑螂小强一样打不死的、风餐露宿也乐乐呵呵的丐帮人士了。
“……....水，有水么？” 冰美人捂着嘴继续不住地咳嗽着，本来就酡红的脸上，已经迸出了绯红色。
“哦，你要喝水是么，好，我去找水.........”
李乐一边咕哝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满地找水。
终于，在另一侧的阳台底下，发现了婶婶提前就备在那里烧好了冷着的一铁壶水，还有一个被洗干净了的厚实的白瓷杯。
不知道是不是说话的那人太美了，明明他身上还穿着破衣烂衫，可李乐在美色的蛊惑下，忍不住重新烫了一下杯子，然后把水撇到了废弃的锅炉旁。
六皇子彦齐，是为躲避宫廷中13个皇子争夺皇位的厮杀、倾轧和灾祸，而逃难至此。
此刻，他只能不无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虽与自己身份悬殊、陌生却友善的少年，身着一身称身的绛红，像一团热火，跳跃在冬日的阳光里。
“那个，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昨晚元宵佳节，独自一人在巷子里呢？”
李乐拿着盛好了水的杯子，杯子里热气袅袅升腾着，他估摸着应该还有些烫嘴，还上前贴心地吹了吹，然后微笑着，递给了白瓷人。
“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彦齐忍着咳嗽，面无表情地接过来了水杯。
“看你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乞丐。乞丐哪能跟你一样，一点风吹日晒的痕迹都没有呢？”
李乐笑了，心想：这人是骗鬼呢。就不论他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细皮嫩肉的状态，只论说话时候的气派，就不像是什么乞丐。
“信不信由你。”
“哦？那我就选择不相信咯。”
“咳……..”
彦齐很少喝这么烫的纯白水，只觉得手里杯子想沉甸甸地往下坠，而他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自觉脸上冒火，胸膛作烧，全身酸痛，虚弱无力。
“你能给我点吃的吗？我从前天到现在，一点吃的都没碰过。”
李乐看到了他细瘦的手指牢牢地把着杯子的把手，正在微微发抖，彷佛拿个水杯，已经用尽了他浑身的全力一样。
“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婶婶，一会儿回来。”
李乐开门，跑去酒楼大堂找婶婶，而婶婶正在招呼清晨的第一批客人。
“婶婶，我需要一点吃的。”
“什么吃的？正忙呢，客人的早点都还在等着呐……..”
“不是我吃，是给那个乞丐的。”
杨婶一听李乐最后一句突然扯高了嗓子，生怕客人的闲言碎嘴，或者有哪些多事的人来盘问，就静悄悄地把少年拉到了一旁，急吼吼地拿了一只碟子，从笼子里拽了两三只新出炉的豆沙包和鲜肉包出来，就打发了李乐，催他赶紧走。
“李乐，叫你别在客人面前高声嚷嚷，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打搅他们用餐的兴致，你负责啊？你这孩子，赶集拿到小柴房里去。 ”
“不还是你把那个乞丐打发给我的么，哼。”
李乐找来了一个罩笼，提着那碟包子，穿过冗长的回廊和偌大的□□院，终于来到了最末头的小柴房。
等他推门一看，发现水杯被放在了地上，白瓷人却已经像昨晚那样蜷缩起了身体，安静地侧躺在了草席上，像是陷入了昏睡。
他唤了一声：“哎，不像乞丐的乞丐，吃的来了。”
对方紧闭双眼，一言不发，脸色也由绯红，变成了潮红。
因为他的皮肤白，所以白皮肤透过的红色，就格外不正常地鲜艳。
李乐疑惑地走上前，腾出空闲的那只手的手背，贴在了对方的脑门上，果不其然，滚烫地像块烙铁。
“完了，这下要出人命了。”
李乐被他高热的温度惊到，讶异地弹起了手背，转身跑了出去。
这回吸取了经验，李乐二话不说，直接把婶婶拉到屏风背后，说：“那个乞丐发高烧了，头很烫很烫，这下可怎么办？他看着根本不像是什么乞丐，万一……..”
“果然是我的好小子，连你也看出来他不是真乞丐了啊？” 杨婶夸赞道。
“婶婶，不管他是谁，什么身份，我们可千万不能让他死在我们客栈里啊。 ”
“对，甭管他什么来头，先保他一命，以后再慢慢了解他的身份。”
“那我接下来做什么呢？”
“把他挪到你的房间里，暂住着。你先去搬人，我忙完就上楼。”
“啊？”
“啊什么啊，臭小子还怕照顾人么？小柴房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四面漏风，再住下去真要出人命，你的房间里有暖阁，还宽敞地很，睡下四五个人都没问题了。”
“那好吧。 ”
李乐按照婶婶的吩咐，立刻行动了起来。
可他十分怀疑，自己清早上扛的跟昨晚扛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尽管从小柴房到自己房间的距离不算太远，可他一路上还累得气喘吁吁地。
李乐是忘了，从他客栈——也就是他家门前那条前街到旁边巷道的距离，可是比他到自己房间的距离要短得多，而且，他还要在没吃早饭没喝水的情况下，把人一气扛到二楼上去。
他的房间冬暖夏凉，婶婶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了自己的侄子。
李乐将肩上的冰美人轻手轻脚地放在了侧榻上，累得也顾不上那人一身的粗麻布衣服会粘脏自己的床褥了。
李乐又摸了摸他惨白的额头，跟自己的一对比，简直烧得像块烤炭。
可对方在还没陷入昏睡之前，面色十分镇静清醒，眼神里还有着灵泛活气，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对方已经烧迷糊到了不行的地步。
“...........怪不得呢，你刚刚怎么会用直愣愣的眼神，瞪着我和婶婶了，原来是早就发烧烧地神智不清了，还在硬坚持着，应该是昨晚烧起来的吧？...........哎，不管你是谁吧，睡在那个灌风的小柴房里，可真是辛苦你了呢…….. ”
李乐对着躺在刺绣软塌上的彦齐喃喃说道。
卧榻上不明身份的那人，似乎是听到了李乐的话一般，嘴唇微动，似有一丝回应，眼皮在困顿中似乎想睁开，但却只微微地开启了一条细缝。
李乐注意到了那人在意识边缘的些许挣扎，凑上前去，豪不客气地扒开了彦齐的眼珠子。
这一细看不要紧，李乐才发现，白瓷人的眼珠子里，已经布满血丝，虽然十分清亮，却保持着呆滞不动。
“你说，你到底是谁呢？”
弯着腰的李乐终于松开了人家无辜的眼皮。
他搬来了个小木凳，坐在了卧榻的旁边，将自己的脑袋窝在冰美人的脸跟前，冒出宛如痴汉一样的傻笑，看着他脸部优美流畅的线条的走势，用手指隔着空气作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会是乞丐呢，不信，怎么都不会信的啊……….”
像是在勾勒对方的美，李乐托着腮，看着近在咫尺的冰美人，陷入了深思和遐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瓷人是个冰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