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血颜》橙味果奶

1、葬礼与美酒

　　太阳落入地平线之下，广袤的土地上再也得不到那样灿烂光芒的照耀。
　　安源跪在地上，朝火盆里投了点儿纸钱。
　　“师父，徒弟烧给你的纸钱你带着，到了地下人生地不熟的，有钱也好办事；您到了那儿也别不舍得花，有好酒您就喝，如果遇上漂亮的女人多泡几个也没关系；如果钱不够花了，你就托梦给我，我好再烧给你。还有就是，我也没去过下面，不懂那儿的规矩，不晓得那儿通行什么货币，所以今天不管什么元宝也好美金也好英镑也罢，能找到的我统统烧了点儿给你，万一要是遇上个外国鬼差，你也好应付。师傅，徒弟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了，到了下面您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安源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豪放的大笑。
　　“哈哈哈……这老鬼生来有趣，没想到带了个徒弟竟然比他更有趣，哈哈哈……”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灵堂外，穿着一件样式古怪的长袍，左右两手各拿着一瓶酒。
　　他轻轻一掷，将一瓶酒扔给了安源，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摆在了灵位旁。
　　“老鬼，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带着好酒来为你送行。”
　　说完打开手里的酒瓶，仰头便猛喝了一口。
　　徐太乾放声大笑，伸手指着灵位上的照片说道，“你看他，坐在上头，一本正经的，一定把他闷地够呛。”
　　安源看着师父的照片呵呵地笑，“但愿师父到了下面能遇上志同道合的酒友。”
　　“但愿这个老鬼在地下也能夜夜有美酒。”
　　两人面向照片举杯同饮。
　　“这老鬼，说走就走，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
　　两人席地而坐，在冷清的灵堂里边喝边聊。
　　“从前您常对我说，事事无常，直到现在我才能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意义，师父他纵横一生，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一辆破铁箱子手里，真是……大概他自己也会觉得好笑吧。”
　　徐太乾笑着说，“这老鬼做事向来就特立独行，没想到死也死地那么出人意料。不过我还是羡慕他啊，从出生到死亡，那么完整的一个人生，死了还有我们两个替他送行；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的。”
　　谈笑间，两人瓶里的酒已尽，徐太乾取下摆在灵位旁的那壶酒，又不知从那儿掏出了三只小瓷杯，摆在地上，各斟上了一杯。
　　“这我是多年前酿的酒，你尝尝味道如何。”
　　安源取了一杯，抿了一口，香醇而浓郁，不由夸赞道，“您真不愧为酒中之圣。”
　　“这酒虽好却还是有缺陷。”
　　“您的要求过高了。”
　　“不，对这舌间之物，要求再高也不过分；我最近又听说在法国乡间有一种植物，用它酿出的酒飘香万里，我想亲自去看看。”
　　“您要去法国吗？”
　　“是啊，你师父一走落得我孤家寡人一个，不自己找乐子怎么行。”徐太乾又替安源斟上了一杯，忽然看到了她腰间插着的匕首和枪，“看你全副武装的样子，最近两边儿都不太平吧。”
　　“这不过是吓吓小鬼的，那些大人物我可搞不定，这世道要想活命还是走为上。”
　　“走为上？你准备脱离公会吗？”
　　“是！”
　　徐太乾见她一派从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怎么忽然决定不干了？”
　　安源端着酒杯，看着师父的照片，缓缓答道，“其实师父早就说过，我不是做这行的料，无论是行动力还是观察力我都不够迅捷和敏锐，如果坚持做下去迟早会送命，所以他一直就劝我改行；再想想我做了那么多年，连一颗星都没拿到，的确是没天分；只不过因为没想好出路，所以一直有些犹豫，可现在师父忽然走了，让我觉得这人的命数真是由不得自己，好也是一生不好也是一生，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果明天我就得死，那么今天无论如何我也得过地安心舒坦，您说是不是？”
　　“说地好，来，我敬你一杯。”
　　灵位前的香已经燃到了尽头，徐太乾又点了三支，对着灵位拜了拜。
　　“这离别之苦我以为我已经学会全然接受，没想到还是放不下，我真是无能，到头来竟然还及不上你半分的洒脱，不过在这漫漫旅途中能遇见你这样一个知己实在是我的荣幸。老鬼，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