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阁》端十一

1、月下

　　团圆月下，相思树底，订婚殿中。执掌天下之婚牍，维系千里之姻缘。

　　——题记

　　序

　　常言道，姻缘自有天定。人们似乎总喜欢把一些事情归集于他们看不着摸不到的东西，好像这样在得不到的时候就可以安慰自己，缘分不够。

　　作为一个单身十几年，红旗下生长的好青年，对于这些东西原本陆占阳是不信的，或者说是讨厌极了。他觉得，那些什么情啊、爱啊的实在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小说、多做几套卷子。

　　至于什么缘分，陆占阳觉得纯粹是因为自己情商不够，所以才没有人喜欢他。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他很有自知之明。

　　然而，这一切在他18岁生日那一天晚上，全部发生了改变。

　　那天晚上，陆占阳一个人在家里吃完蛋糕之后，像平常一样收拾碗筷，打扫卫生，然后出门上班。

　　冬日的白昼总是过得很快，陆占阳吃饭的时候外面还有亮光，出门的时候已经变得极黑。

　　被城市光源污染的天空中，偶尔能够看到几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也要感谢自己住在没什么人流的郊区。然而或许正是因为这里是没什么人的郊区，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司机们总是格外猖狂。

　　就好像现在，陆占阳好好走在路边，却被一辆横空出世的黑色小轿车原地撞飞。

　　在被撞飞的那一刻，陆占阳除了天上稀少的星星还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红衣老爷爷飘在空中。

　　"卧槽，撞鬼了……"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的同时，他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一个熟悉声音虔诚的诵读着：

　　“……大圣大慈，大仁大愿。牵缘引线，月下老者……”

　　1.

　　“孽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师弟触犯天条、触犯门规，本就罪无可恕死路一条！

　　你先前为了他私闯老君炼丹房的事我还尚未问罪于你，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已经胆大到擅闯天牢了！

　　你当这天条、门规是摆设吗？！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哪里来的脸面在这里求情？！”

　　在朴素淡雅的大殿之中，一位身着红衣、鹤发童颜却满脸威严的老者面带愠色的训斥着跪在他面前的少年。在少年的身后站着老者一众弟子，他们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想出声为师兄辩白却又不敢，只因他们的师父很少如此发怒。

　　“师父，”少年垂眸，紧紧握住手中的丹药俯身一拜。“徒儿恳请师父救救小九！这一切皆由徒儿引起，都是徒儿不好，都是徒儿的错……但小九他是无辜的，师父！师父，徒儿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只求，徒儿能见他一面。”

　　少年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师父…求求您让徒儿见他一面吧。再这样下去，小九他……师弟他……他会死的，师父！求您了，只要让徒儿见上一面，看上一眼！只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少年紧咬双唇，克制着不让泪水滑落。

　　老者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打量着眼前身形瘦弱的少年，还有他那沾满泥土和血迹的白衣。眼神中的愤怒与责备逐渐转变为无奈与荒凉，夹带着痛心。良久，老者缓缓地吐出一个字。

　　“准。”

　　少年猛地抬头，面露喜色刚要道谢，却对上了自己师父的双眼。他神情一滞，心中忽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皮直跳，双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衣摆。

　　老者看着自己徒儿那满脸的泥渍和血污，还有眼中不加掩饰的喜色和希翼，心中略有松动。

　　他定了定心神，转过身闭上双眼。

　　“既然你执意如此，为师可以让你见他。但为师亦有一个条件——你和他，只能留一个。若是你今日见了他，担下这罪责，你我二人从此便不再是师徒，你要自废修为离开师门。”

　　说到这，老者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同时，你也要替他跳下那诛仙台！如此，你还要见他吗？”

　　“师父不可！”

　　“师父三思！”

　　一旁的弟子们闻言，纷纷出声相劝。老者摇了摇头：

　　“占阳，我再问你一次，只此一句。如此，你还要见他吗？”

　　大殿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那跪在地上的少年 。

　　少年怔了怔，随即面色恢复如常。他低头整了整衣衫，然后看了看这个自己从小待到大的地方，又转过头瞧了瞧自己的诸多师弟。

　　最后，他朝着自己师父的背影郑重一拜，接着起身，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般粲然一笑，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只听少年一贯清冷的声音带着能够融化万年积雪的笑意说道：

　　“谢师父成全。徒儿，见。”

　　2.

　　陆占阳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自己还活着。所以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身边还有两个非常可爱的小孩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时，他只感到庆幸。自己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这是……”

　　“你醒啦。醒了就快点起床！”陆占阳刚刚开口就被两个孩子里看上去大一些女孩打断。“一晚上没睡觉看着你，困死了！”

　　女孩说着把陆占阳一把拽起来推到房间外，然后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关上了门。

　　“灵犀你带他去吃饭！我要睡觉了！”

　　说着女孩把男孩也推了出来。紧接着就是“duang——”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甩到了两个人的脸上。

　　陆占阳扶了一下差点被震到地上的眼镜，低头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懵的男孩。

　　“她这是……”

　　男孩也只是懵了一瞬，然后立刻变得气质成熟。

　　“陆先生，这边请吧。”可爱男孩脸上一脸严肃。“青鸟睡不好觉的时候，就是这样爱发脾气。”

　　陆占阳看着给自己带路的“成熟男子”强忍着笑走过一条长廊，然后下了楼来到了一个小院。

　　院子里有一个凉亭，凉亭内的石桌上摆满了食物。此刻一男一女正坐在凉亭里开心的吃着饭。见到他们过来，那个低头狂吃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他的大白牙，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嗨！陆先生，灵犀，你们来啦。”

　　“哦豁，这人还挺帅！”陆占阳心里想着眼前一亮，帅哥好啊，他就喜欢这种小太阳型的健气帅哥。

　　“星移，你这样太没礼貌了。”一旁一直优雅进餐的小姐姐放下筷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嘴，然后微笑着向陆占阳颔首。

　　“陆先生早安。初次见面，我是沈星醉，这是我的弟弟沈星移。希望他刚刚没有冒犯到您。”
　　3.

　　“大师兄，大师兄，快醒醒。”睡梦中的陆占阳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好像还有人在叫他。他十分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毕竟被人打扰睡眠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睁眼后，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两个可爱的小孩子，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扎着一模一样的两个丸子头，浑身上下只有身上的肚兜有着些许不同。陆占阳一看，嘿，好家伙，这不是那两个熊孩子嘛？！
　　“大师兄，你怎么了？”一旁的小女孩歪了歪头，眨着大眼睛问道。小女孩身上的肚兜绣着青鸟两个字，想来应该是她的名字。
　　“青鸟，不要打扰大师兄。”一旁的小男孩出声制止，“你把大师兄吵醒了。”
　　“灵犀，你又这么叫我！”小女孩气的跺了跺脚，小脸红彤彤的，双手叉着腰，“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而且，九师兄都在外面等了一夜了！”
　　“你还不是一样叫我灵犀。”小男孩面无表情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对陆占阳行了一礼。“大师兄，九师兄来为你钱行，已在外等了一夜了。昨夜下了雪，外面天寒地冻，我和青鸟实在不忍，于是时辰一到便来叫您。您和九师兄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我和青鸟就先告退了。”说罢便拽着小女孩走了出去。
　　陆占阳刚刚睡醒的脑袋有点懵，想要起身问个究竟，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操控这具身体，也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渐渐地，剧烈的疼痛感由内而外在他身上蔓延开来。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身体被分割成了无数份，每一份都被钢钉扎进去还转了几圈一样。
　　陆占阳疼的想骂人，无奈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骂谁，只好在心里大呼自己时运不济，遇到这种怪事。
　　这个时候一串脚步声传来，听到脚步声后这具身体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浑身无力加上这要命的痛感，一下子没撑住直接往地上栽去。而陆占阳也着着实实和这个身体的主人感同身受了一把。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就太侮辱学霸的名头了。他心里哀嚎了一千遍一万遍，却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魂穿到别人身子里还要被迫和这个人一起经历痛苦这种狗血俗套的事实。
　　正当他为接下来脸着地的痛苦提前做心理建设的时候，这具身体掉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视线也被这个怀抱紧紧的挡住了。
　　陆占阳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还有那个怀抱的心跳。他甚至感受到了从怀抱着“他”的手和胸膛传来的温度以及耳边的暖风。他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非常的小心，像是在抱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一样，生怕稍稍一用劲就会碎裂。感受到这些之后，陆占阳觉得先前剧烈的疼痛感好像减轻了不少。
　　两个人就这样抱了不知道多久，陆占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的脸上，滑入了嘴里，是咸的。很明显，抱着他的人，哭了。
　　陆占阳浑身一振，被迫共情共感的他此刻不光泪流满面，心中升起了许多无奈、绝望、悲哀的感情。这些感情交杂在一起，就好似一把把无形的利刃割裂着他的精神，苦不堪言。
　　“师兄，对不起……小九来晚了……师兄……对不起……”因悲痛而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兄，你好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明明是我一厢情愿……为什么……为什么……”
　　“邀月，”这具身体的主人轻轻地说，“我不傻。比起自己，我更想让你继续活着。我的小九，要好好的活着……慢慢地开心地长大，成为这整个三界最好的男儿。我的小九，要骄傲、放纵、意气风发地活着……然后找一个喜欢的人，逍遥自在共度余生……所以，邀月，我的小九，你要好好的活着。所以，这一切都让我担着就好……”
　　“我不！”抱着他的少年大声吼道，“我偏不！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怎么可能活的下去！大师兄，你这个混蛋！你凭什么决定谁生谁死！你凭什么！”
　　“邀月，听话。”声音的主人听着少年带有怒意的质问并没有生气，反而扯出一个微笑，抬起头忍着痛用尽力气抚平了少年紧皱的眉头。“从小你就最听我的话了，不是吗？”
　　少年呆呆的看着他，咬着嘴唇不说话。在视线里陆占阳终于看见了这个小九的模样，生的是真的好看。虽然还是孩子，未脱稚气但是眉眼之间已经能看出他日后会是怎样的一个妖孽——轮廓分明，明眸皓齿，剑眉星目，那一双眼睛就算是现在，虽然带着怒意，但其中的光彩也足以摄人心魄、引人沉溺。
　　一时间，陆占阳不知道是自己看痴了还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看痴了。
　　良久，陆占阳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和落寞：“我家小九，真是俊啊……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师兄……”少年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
　　“小九，日后没有我，不可再胡闹了。要好好用膳、用心读书、认真练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贪玩也不要再去禁地了。再有一次，就真的没有人护着你了。没有人护着你，你可怎么办啊……小九……我的小九……”这具身体的主人说着说着泪珠便决堤而出，再不能停下。
　　“大师兄，九师兄，时辰到了。”青鸟与灵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旁边。被唤作九师兄的少年一怔，下意识的拥紧了怀中人，刚想要说什么就被他的大师兄用食指堵住了嘴。
　　他看到自己的大师兄在温柔的笑，脸上还挂着泪滴；他还听到大师兄一贯清冷的声音，带着他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暖与深情。
　　他听到他的大师兄对他说：
　　“小九，我都懂的。”
　　“我和你一样。”
　　“所以，好好活下去。”

　　5.

　　冬天的太阳，就像是冰箱里的灯——除了发光，一点用都没有。但是陆占阳就是被这个冰箱灯给热醒的，虽然很大一部分热量来自于自家的地暖。
　　陆占阳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像往常一样洗漱刷牙刷微博。然而当他打开手机的一刹那，整个人愣了一下，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今天是周日，我生日是周五……我被撞进了医院之后睡了一天一夜？”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到镜子面前转来转去的看了很久——别说是疤了，他身上连一点擦伤都没有，根本不像被车撞飞过的人。而且，如果仔细观察一下还能发现，他好像白了不少，皮肤也更嫩了，睫毛好像也长了。更恐怖的是，他总觉得自己还长个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走到自己卧室的墙角，跟着自己最后画的线一比，果然长高了。
　　这下陆占阳更懵了，自己从初中开始就不长个了，他都已经认命了。没想到被车撞了一下又开始长个了，这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不，打通了任督二脉也没有这个效果吧，而且自己这样子根本不像是被车撞过。
　　陆占阳一边怀疑着人生，一边抠着手机准备安排自己今天的打工生活。毕竟，比起考虑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还不如考虑一下旷工的事情怎么解决。
　　果不其然，陆占阳一打开手机短信，就发现了无数条来自各个老板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骂他的。
　　他扶了扶额，编了一个被酒驾司机撞进医院的理由挨个回消息道歉。管他有没有被撞呢，有现成的理由保住自己工作才是要紧事。本来未成年人就不好找工作，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学生。况且，就算他已经成年了，可是说到底高中生还是不好找工作啊。
　　陆占阳叹了叹气，打开了电脑开始浏览各种招聘信息。他知道，就算自己找了理由，也肯定会丢好几份工了。就这样忙活了一上午，最后陆占阳勉强保住了工资最高的酒保和驻唱的工作。至于别的家教什么的，怕是凉凉。那些家长本来就对他是高中生有怨言，这次出了这种事想来是不会让他继续教下去了。
　　他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手里刚刚整理好的招聘资料，决定先去离家最近的几个试试看，然后顺路吃个饭。

　　6.

　　北方的冬天虽然格外的冷，但好在冷的直接、干脆，多穿点就能解决。不像南方的冬天，那才是真的刺骨的寒冷，穿多一点根本没用，没有法术抗性光叠物理护盾有什么用。
　　陆占阳想着自己去年寒假去南方的情形，不由得把围巾再围紧了一点，加快了脚步。前面几个面试耽误了好久，不快一点就赶不上约定的时间了。
　　说到前面几个面试，陆占阳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几个面试看他是高中生就想逗他找点事做。不愿意让我干就直说呗，还非得耽误我时间，陆占阳越想越气，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那几个人无数次。
　　眼看着约好的时间快到了，陆占阳加快了步伐，跑了起来。最后，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准时赶到。
　　这是他今天最后一个面试，如果再不过，那离他家最近的这一片可就没什么他能干的了。
　　陆占阳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推开了门。“请问，沈先生在吗？我是今天来面试……的……”还没说完陆占阳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一群大爷大妈抓着工作人员的手，痛心疾首的控诉着自己家孩子多么不孝、没本事，多大了还找不到对象，还得自己出马云云。
　　陆占阳是真的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一家从外部招牌到内部装潢、从名字到宣传海报都是古香古色的一家店，会是和他这辈子都可能没什么关系的婚介所。
　　“您就是陆先生吧，”一个漂亮姐姐抽出身来和他打招呼，“我叫沈星醉，我弟弟刚刚有事出去了。这是我的名片。”
　　陆占阳从漂亮姐姐手里接过名片，上面写着“沈星醉，女，月下阁高级主管，传书部部长”。得，就连这部门名称都这么古风。
　　“哦哦，您好。”陆占阳出于礼貌和沈星醉握了握手。“我是看到网上的招聘信息来的。我看名字以为是什么古风的杂货店之类的，但是我没想到会是婚介所。”
　　“吓了一跳吧，”沈星醉笑了笑，“其实我和我们老板提过这个问题，让他在名字后面加上婚介所。但是我们老板觉得加上婚介所之后太难听了，所以就这样啦。跟我来吧，我们到后面谈。”她摊了摊手，然后带着陆占阳往内部走去。
　　途中经过那一群人的时候，一个大妈看见了他们，冲出来问沈星醉：“哟，你后面这娃娃真俊，多大了？有没有对象？家住哪啊？”在她问完之后，旁边的一群大爷大妈瞬间警觉，生怕漏掉什么消息。
　　陆占阳被吓了一跳，第一次被人这样查户口，一时间还有点窘迫。沈星醉看了看他，然后带着标准的营业性笑容说：“王姨，您可别把我们新员工给吓坏咯，人家还是个高中生呢。”
　　一听陆占阳还是个高中生，大爷大妈们泄了气，本以为还能给自家孩子争取一下的。其中最失望的还是王姨。
　　“唉，还是个小娃娃，要是再大点我就介绍给我闺女了。不过，小沈你们怎么还招高中生啊？”
　　“嗨呀，您别提了。这不是人手不够嘛，加上这孩子和我们沟通了一下情况，勤工俭学的。我们就应了。那啥，我们就先进去了，您闺女的事星移已经张罗着了，您就别太操心了。走了，姨。”说完沈星醉就带着陆占阳赶紧脱离了人群。

　　7.

　　陆占阳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沈星醉心里一阵忐忑。他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忐忑和拒绝了，不管怎样这份工作一定要拿下。虽然说杀不死你的会让你更强大，但是比起波澜起伏，陆占阳还是更想要稳稳的幸福。
　　“那个，请问我的简历是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因为我是高中生你们担心会出问题？”陆占阳小心询问。
　　“不，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沈星醉放下简历，看了看陆占阳。“问题是，这个招聘信息到底是不是你从招聘网站上看到的？你确定不是其他途径嘛？”
　　“我……确定啊。”陆占阳有些不明所以。
　　“这样……”沈星醉一脸古怪的打量了陆占阳好一会儿，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沓纸。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好了，陆先生，作为一个已经到达法定成年年龄的人，虽然你仍然是个高中生，但是我相信你拥有自己的判断。”沈星醉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所以，如果你确定这是你需要的、想要的。那么请你在这些文件上签下你的名字。”
　　陆占阳听完欣喜若狂，他终于找到新的稳定工作了！他飞快的在文件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沈星醉。由于沉浸在莫大的喜悦之中，他并没有发现沈星醉眼中的复杂神情。
　　看着眼前的人，沈星醉叹了叹气，也没有看那沓签好的纸。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签字完毕，契约即刻生效。陆先生，恭喜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陆占阳开心的点了点头，忙说谢谢。
　　沈星醉摆了摆手，起身走到陆占阳旁边，单膝跪地。她牵起陆占阳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枚木制戒指，温柔的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陆占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晕头转向，满脑子都是——第一次被人戴戒指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没有理会陆占阳的惊愕，沈星醉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陆占阳鞠了一躬，然后微笑着对陆占阳说：
　　“志心皈命礼，团圆月下，相思树底，订婚殿中。执掌天下之婚牍，维系千里之姻缘。”
　　“大圣大慈，大仁大愿。牵缘引线，月下老者。合婚联姻，正缘尊神。”
　　“恭迎您归位，月老大人。”

　　8.

　　“九师兄，不要再看了。”青鸟站在诛仙台的边上拽了拽沈邀月的衣袖。“你再怎么看，大师兄也不会回来的。”
　　“青鸟，”沈邀月的语气冰冷，眼眸中都是旁人看不懂的东西。“你说，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你是说你和大师兄之间的事，还是师父钦定你接班的事？又或者，你在问这天命？”青鸟神色如常的看着诛仙台边盛开的繁花，淡淡地说：“无论你问的是哪一个又如何呢？大师兄已经不在了，就算你再把所有的错归结于自己的鲁莽或者命运的戏谑也无济于事了。”
　　沈邀月看着这样的青鸟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然而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凉。
　　“不愧是用整个青鸟一族的名字来命名的人，这话确实是你能说出口的。”
　　“谬赞了，我只不过是比九师兄早一些看透了而已。”青鸟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毕竟我已经是世间唯一一只青鸟了。还有，我不是人，我是妖。”
　　沈邀月转而望向了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灵犀。灵犀察觉到了沈邀月的目光，连忙摆手。
　　“九师兄你不要看我，我也不过是唯一一只灵犀罢了。我本来就有些愚笨，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太明白。而且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其他族人了。但是如果真的要我说，我觉得青鸟说得对，与其纠结命运，在乎为什么是我这种问题，还不如静静地等待，过好每一天。或许说不准日后的某一天，一切都会有答案呢？”
　　“没想到，你这呆子也能说出这种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
　　“青鸟！你又奚落我！”
　　“我们回去吧，九师兄。”青鸟理都没有理灵犀，所有人都已经长大了，而灵犀却一直像一个孩子一样。对于他们这种用全族之名来命名的妖精，青鸟不知道灵犀这样的性格对他的未来和前途是好是坏，但是眼下她实在不想搭理他。
　　沈邀月看了看身旁的灵犀和青鸟，又看了看在一边盛开的繁花。他的大师兄跳下去的第二天，诛仙台旁便长出了花朵，一开始只有一簇，渐渐地越来越多长满了整个诛仙台。他原以为会有人把这些花都拔掉，却没想到天庭没有人管，所有人都好像看不到那些花一样，丝毫不在意。想想从那一天算起，这些花已经盛开了千年。
　　沈邀月看着这些千年不败的花朵，叹了叹气，然后一手牵着一个转身离开了诛仙台。
　　“也罢，是我看不开、想不透。或许师傅说得对，只有忘记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忘了，便再也不会痛了。”
　　从那天起，沈邀月没有再去诛仙台看过，也再也没有提起过陆占阳的名字。青鸟和灵犀，只当是他们的九师兄终于看开了想通了，也就没有再多想。
　　直到沈邀月继任月老的那一天，当他们看到自己随口提及一个月前诛仙台边的那些花都谢了时沈邀月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他们才明白，沈邀月不是想通了也不是看开了。
　　他们的九师兄，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九师兄，那个深爱大师兄的九师兄，那个曾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庭，势与天道争高下的九师兄，到最后还是，拔了情丝、断了情根，忘记了那个曾经他深爱也深爱他的人。
　　也好，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再痛了。
　　只是，再也看不到那些花了。
　　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