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潜苍穹》一二斤雪

47、卷二 第四章 士别三日

　　马车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三年前的经历，余畅晚叹了口气，想当初他是这么努力装乖买好，才引得春流翠上当受骗，他这么劳心劳力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要人家的命嘛！

　　本来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占齐了，好不容易骗得春流翠义无反顾舍身去毒，哪里知道自己当时竟然得意过头了忘记去给他补上一刀……

　　现在人家“尸变”回来，一心报仇，他这个悔啊……

　　算了！不想也罢……

　　但是怎么可能不想嘛……

　　余畅晚一回到余家堡，老爹余正威劈头盖脸就骂，“还死回来做什么？还不快滚！”

　　“老爹，我一会来你就轰我走，你就一点也不惦记我！”余畅晚笑嘻嘻的抱住他撒娇，“我一直留下来不好吗？”

　　“你能留下命才是最好！”连拖带拽将他赶出大门，“那个春流翠现在位高权重的回来肯定要你命，儿子，你还是赶紧躲开好！余家堡有我和你哥哥们撑着没事的！”

　　“老爹说笑话呢！”余畅晚又往里面钻，“山下有五万大军驻扎，我们山上统共才四五千人；人家那五万是精英部队，我们撇开老弱妇孺不算，能上战场的最多两千人，这怎么撑？”

　　余正威被他戳穿有些尴尬，气恼道：“小兔崽子，你既然知道老爹我没有什么底气，还回来做什么！你自己有多远跑多远，别回来了！”

　　余畅晚笑笑，“这次春流翠‘尸变’回来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了，我若是跑掉了，他会放过老爹你？就算老爹觉得自己活够了，想要为我牺牲，你自己是为我奉献完全部，发完光和了。”他一顿，幽怨的看着他，“老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余正威两指点点，低估道：“这个……”

　　“还这个？”他大发娇蛮，“不就是没有啰！老爹，我们同仇敌忾，那个春祸水算个鸟！”

　　看他瞎闹半天，余家大哥余一月皱眉：“十三，我们现在还是商量个对策出来比较好，其余的都先别瞎扯了！”

　　三哥余三月不解道：“你说春流翠那小子怎么运气这么好呢？居然让他遇到皇帝梦中遇巨蟒袭击，派人去剿蛇，他好死不死的就出现在那里了，被当作天降祥瑞带回去面圣，一下子就蛊惑了君心，从此更是深受宠幸，一路青云直上，不出两、三年居然升到了相位！”

　　余畅晚不以为然撇嘴，“像春流翠那种人，纵使沉沦谷底，只要有着飞翔的欲望，他都能一飞冲天。三年世间，他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想必是踏过许多垫脚石……”

　　余家其余几个哥哥也参加讨论，“那他这次奉命剿匪是不是就为了……”借机报复？！

　　“其实十三也和他有些交情，曾经鞍前马后的伺候周到，你说他会不会……”念旧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春流翠这次是铁了心的，把盛朝最精锐的飞英骑都调来了，就驻扎在山下，我们呢？打又没又实力，不打又要倒闭……”两难呀！

　　看他们还存有侥幸心理，余畅晚道：“他这个人生性凉薄，喜好名利，做事狠绝，又被我伤过，今次前来于公于私都不会让我们好过。”

　　霎时间只感到凉风一刮，鸦雀无声……

　　余畅晚咳嗽两下，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哪个哥哥能不能告诉我重点，现在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春流翠春相爷，他人到底在哪儿？”

　　“就在山下！”

　　余畅晚转眸一想，有些大言不惭道：“看来他还是想要见我一面呀！”否则何需亲自前来，他现在身为国之重臣，每天要给一万只鸡理毛——日理万机，他如果只是想剿匪，派个得力干将来就是，根本不用这么亲自驾临！

　　春流翠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人，做出某种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上一次，他选择了救自己，虽说他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底牌，但毕竟是……不如就再赌一局……

　　“九哥！”余畅晚笑得不怀好意，来到余九月跟前道：“家中你轻功最好，你先潜下去探探虚实，重点看看春流翠现在的表情如何，身上可有什么随身饰物，发簪之类的！”

　　“春流翠一个男儿身戴什么发簪……”余畅晚一瞪眼，余五月立即消声。

　　“好，我这就去！”余九月也不多问，转身就去了。

　　余家其余的兄弟们也道：“十三，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安排好了！”

　　“哇！”余畅晚不满嚷嚷道：“你们个个身怀绝技，都不管事了，全推给我？”

　　余一月一笑，过去捏着他的小脸道：“自己闯祸自己解决！”而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余畅晚也乐于承担，“好！”

　　一看到余九月回来，余畅晚赶紧问，“九哥，情况如何？”

　　“我看见一个儒雅飘逸的年轻人，一袭白衣如仙，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帖耳的，料想就是春流翠了，他谈笑间尽是大家气派，只是脸上始终有淡淡的冷漠。 ”

　　“那好！”余畅晚心中有计浮现，“我立刻写封信，十哥你去把信射入春流翠的营帐中；五哥，你马上选一块上好的翡翠雕成一支蝉形发簪，我有妙用！”

　　“就你事儿多！”余五月悠哉走开后，余十月守着他把信写完，就动身下山去了。

　　旁边的兄弟们看到他写的信，纷纷摇头，“春流翠不是傻子他会信你？”

　　余畅晚画完几个张牙舞爪的字，鼻尖点墨，“这个就要看他愿不愿意了，如果愿意，再傻都可以。”而我要做的就是让春流翠不得不“愿意”！

　　万寿山下帅帐内

　　“杨将军，本相素来听闻将军忠勇英武，是盛朝难得的将帅之才，只是出身贫寒，久有战功却多次被他人抢去，本相确有惜才之心，此次万寿山剿匪，本相钦点将军随行，受封平匪大将军！”漫不经心的抬起凤眼，“将军可不要辜负本相的一番心意呀！”

　　杨鼎叩首一拜，“末将定不负相爷知遇之恩！”

　　“不是不负本相，是不负你自己才好！”春流翠随手拾起一份公函，形如优雅白鹤，“那万寿山的余家堡据传闻是天下第一土匪寨，不知将军对其有几分了解呀！”

　　“回相爷的话，余家堡的确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寨主余正威被称为是盛朝最大的土匪头目，旗下有十三为得力当家……”

　　春流翠闲逸一笑，缓缓靠向太师椅，“看来杨将军是先做足了功夫，那本相也愿闻其详！”

　　“启禀相爷，那余家的大当家余一月，为人随和可亲，是余家堡的大家长，十二兄弟信服对象，其人从十一岁即博得了神赌之名，至今未尝败绩，曾经大战云瑞城主赵晖，赢回云海七岛；二当家余二月喜好收藏天下名器……”

　　春流翠点头，“尤其是宝刀！”

　　杨鼎拱手，“相爷明鉴！”

　　春流翠一挥手，“你继续。”

　　“这人向来大胆，曾多次唆使其九弟余九月入宫探宝，其后又命其五弟余五月造样仿制，最后盗宝出宫，宫中多样珍奇古玩都是被他偷梁换柱，近期这厮听闻北方将有玄铁现世，带着余六月、余十一月和十二月一起跑到墨北去了！”

　　“喔！给余家堡又加上一条通敌罪！”春流翠缓缓道：“你继续说。”

　　“余家三当家余三月是堡中军师，喜好品茗，温文尔雅，饱读诗书通晓刑律，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四当家余四月有万夫莫敌之勇，武艺高强负责堡中盗匪功夫调教……”

　　春流翠了然，“这二人一文一武还算有几分将才！”

　　“五当家余五月是个仿造高手，任何奇珍异宝只要给他看过都可仿制；六当家余六月善于观星占卜，就是他算出墨北将有巨星陨落，余二月才带着几个土匪兄弟一同去寻访玄铁的；七当家余七月是个棋痴，收藏有多幅旷世棋谱，有人曾出千金买下，其后又均余九月盗回，久而久之也不敢有人再去垂涎他的；八当家余八月是一酒仙，千杯不醉的功夫与相爷的故交段驸马齐名天下……”

　　春流翠轻笑：“是吗？”

　　“据闻这个余八月去寻访失传已久的酒方，现在也不在堡中；九当家余九月轻功最好，常常入夜行盗，专偷不义之财，还自称侠盗……”

　　他还记得，“就是‘灰羽’？”

　　“正是！”杨鼎继续，“十当家余十月练就一手神箭，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余家的十一和十二当家，是一对孪生子，专攻兵器制造；还有十三当家，余畅晚……”

　　“小心！”帐外一支利箭飞入，杨鼎立即以身相护，“相爷当心！”

　　“无妨！”他早就觉察帐外有人，春流翠注意到箭翼有处捆有一字条，打开来一看，他道：“事到如今，你还有花样！”

　　“相爷，信写的什么？”杨鼎注意到春流翠的嘴角略带隐笑，有些好奇。

　　春流翠敛眉冷哼，“杨将军，军队驻扎凡事劳你费心了！”

　　杨鼎也觉越矩，抱拳道：“相爷过奖了！”

　　“当今圣上命我等前来剿匪平乱，为的不是绞杀我盛朝百姓，而且万寿山中能才辈出，若是能够能够招降当然最好。”春流翠沉思片刻道：“事到如今，本相意欲上山劝降。”

　　“相爷不可！”杨鼎料定是那信上写了什么动摇军心的话，立刻反对，“狄家堡的土匪个个凶恶狡诈，相爷前往凶险非常，万一前去被俘，莫将不好交代呀！”

　　“你是怕本相被俘后山上的土匪威胁你退兵？”春流翠冷峻一笑，“这你放心，他不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

　　“他？”杨鼎茫然。

　　春流翠双眼淡淡注视前方，“将才那封信就是上山下来的‘降书’，既然他们有心‘归降’，那本相理当前去探一探这‘归降’的诚意。”

　　“这个……”好不容易来的建功立业机会……

　　春流翠一语屏退他所有犹豫，“杨将军休要再劝，本相领朝廷俸禄就当为国尽忠，即使身陷险境也是在所不惜。”

　　杨鼎只好道：“那莫将同去！”

　　春流翠轻轻抽出令箭，“杨将军在此地驻守，本相会率几名亲信前往，若是今日半晚十分还未归营，杨将军自可发起进攻！”

　　杨鼎躬身双手接令，“莫将领命！”

　　“春风亲启：自从榕城一别，已有三年，三年内晚弟日夜盼望春风归来！今日闻君已在山下，特备薄酒佳肴等候，现已在上山必经之路等候，望君速归，莫负佳期！”

　　“又见面你会说些什么呢？”他现在带着十多人马正在上山的路上，就是一路不见余畅晚踪迹。

　　“骗我来了却不现身，你到底是想怎样呢？”

　　眼睛扫过就看到余畅晚正躺在一片树荫下午休，春流翠嗤笑一声，“你倒是悠闲！”

　　他整队待命，独自下马缓步上前，俊美的脸上尽是云淡风清的笑意，却见这妖孽雪肤绯绯，妖丽动人。

　　余畅晚一睁开眼看到来人，欢喜道：“你来啦！”

　　春流翠一动不动，就这样居高临下看他，眼中尽是嘲讽，刹那间又全是笑意，只是这温柔的眼眸深处尽是清冷，“我来接你了！”

　　三年不见，这春祸水身赋庙堂之气，命官之感，确实可以唬住人，不过他也是与时俱进的。余畅晚笑问：“春相要来接我何须这么大的架势，命人修书一封我随传随到！不知相爷大驾光临到底所为何事？”

　　春流翠徐徐道来，却显盛气凌人，“本相前来剿匪，自然是预备将余家堡夷为平地。”

　　“啥？”春祸水，经过官场历练心肝之黑更胜从前！

　　春流翠一笑，熟络道：“当然，将才所说是下下策，本相还有其他建议可以给你。”

　　“我比较想听上上策！”余畅晚从地上起来，拍拍衣裳对上他的眼。

　　春流翠冷眼看他，果然是本性难移，“上上策是有的！就是让余家堡效力朝廷接受招安！”

　　话是说着好听，其中的真意不就是，“把余家堡上下拖去充军？”

　　“可以这么理解。”他不疾不徐道，“一有机会就会安排你们戴罪立功，深入战场最前线，那里立功的机会最多。”

　　“那是，那是！”为国捐躯的机会更多。

　　春流翠看他貌似有些心灰意冷，诱惑道：“本相不是个墨守陈规的人，你的选择其实很多的！”

　　“有哪些机会还请相爷明示！”

　　果然这妖孽一听眼中放光，春流翠却故意吊他胃口，“余当家听说你已经接任随教教主许久了，现在又是武林盟主随慕杨的左膀右臂，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清楚你的机会不多，你还是考虑清楚的好，切莫再行差步错，后悔莫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