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第四十七章 ...
-
百货商店里,两人相视而立,中间隔着大约三米多的间距,谁都没有再开口。
陈开有些踌躇,琢磨着该如何和她讲清楚。
耳朵边,白玛还在扯着胳膊喋喋不休的向他告状,他正心烦意乱着,见这臭小子咋呼个不停,脸一黑,本欲去捂嘴的手掌往上抬了抬,就朝脑门上招呼:“胡说什么呢?哪里有坏女人?小孩子不许骂人,要讲礼貌。”
白玛被他拍的哀嚎一声,捂着额头不满喊道:“是你上次说的,再见到这个坏女人,让我直接骂回去。”
“我哪有说过?”陈开矢口否认。
白玛撅嘴:“明明就有。”
陈开被噎得无语,牙根不由一疼,当初讲这话的时候,他哪能想到,白玛所说的女人会是姜楠。
他抓了抓头发,几不可闻地呼了口气,干巴巴憋出一句:“快叫姐姐。”
白玛不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要。”
陈开神情突然严肃,威胁道:“嗯?是不是想挨打?”
闻言,白玛缩着脖子瞪他一眼,万分委屈地说:“连你也欺负我,真是讨厌死了,我要去告诉姐姐。”话落一把推开他,毅然决然地跑出了店门。
小孩子那点力气,对陈开来说犹如挠痒痒,他看着白玛跑远的身影,拧紧了眉,给躲在门外边不怀好意窃笑看戏的张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追白玛。
对方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室内,朝他点点头,走前还无比贴心的顺手带上了一扇门。
陈开目送他们远去,再转回头看向姜楠时,神色已平定如常,速度之快令人惊叹,或者该说脸皮够厚。
姜楠待在那抿着唇看他,面上瞧不出半点多余情绪,实则心里想的却是,原来那天无意踏入的这家商店,就是他开的。
陈开整理好被拽皱的衣服,对她笑得一脸灿烂,走近问了句:“你是来买东西?”
姜楠无视他的话,挑眉:“不是要骂我这个坏女人吗?”
“纯属误会啊!”陈开拒不承认,“我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姜楠瞟了他一眼,果断丢出一个字:“像。”
陈开闷笑,眉宇间满是无可奈何,佯装受伤的叹着气:“真令人悲伤,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印象那么差劲。”说着说着,他的目光下垂,看到了姜楠攥在手里的那盒绿色香烟,电光石火间,熟悉感悄然浮现,人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回忆起那天在山上二人之间的对话,他忍不住又笑了笑:“人生还真是奇妙无比,合着闹了半天,被我骂黑心商的那个老板居然就是我本人。自己骂自己,啧,我可真是无人能比啊!”
这样的发现,让陈开无端感到激动和兴奋,心跳都莫名有点加快。
而姜楠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跟着想了起来,她低头盯着这盒烟,不免有刹那的晃神,惊讶于无形中和陈开产生的羁绊之多。
命运缔结成型的这张织网,到了今天全然铺展开,当事人这才发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就已经从他的生活轨迹中路过,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不止一次。
从日喀则到如今,一环扣一环,搞得好像她这趟就是为他而来。
姜楠被生出的这个怪异念头惊到,兀自发起了呆。
外间屋子没有窗户,未亮灯的情况下,只有门外照进来的自然光。
原本是足够用的,可被张攀关了一扇,就有些昏暗。
陈开这多半日忙的可谓是脚不沾地,从宠物医院把二黑送到央金家,他返回客栈找姜楠吃中饭,没有找到人,最终失望而归。屋漏偏逢连夜雨,请来帮忙看店的人不巧今天生了病,上不了岗,而且临到头了才和他报备,完全来不及找别人顶替。
他只好回来亲自开商店门,想着歇上一歇,和她打电话唠唠嗑,谁想话没说完,张攀又跑过来喊他,让他帮着处理件要紧事。
没了看店的人,他犹豫要不要干脆关门算了,正巧央金带白玛过来了,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要到附近找朋友玩,他把店面托付给她们,这才腾出空随张攀出门。
这一忙,就忙到了现在。
饥肠辘辘不说,精神也挺疲惫。
不过积攒下来的一切负面情绪,都在看见姜楠的瞬间化为乌有,如同大雾遇到朝阳,全都被驱散了,变得微不足道。
陈开站在姜楠面前,见她不知想到什么,神游着不吭声,他伸过来捉住她的手指,再一点点覆上去握进掌心,问道:“怎么没在红姐那待着了?”
他挨得太近,又不老实的动手动脚,姜楠微微蹙眉,抽回了胳膊:“有人去找她说话,我不想打扰她们,就出来走走。”
陈开没抓牢,被她轻而易举给挣脱了,他意犹未尽,往前迈了一步,再度探出手还想握,一边刨根问底道:“谁啊?”
“何婧。”姜楠平静地说。
陈开的手伸到一半,猛地僵在半空中。
他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从姜楠口中听到何婧名字,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在西藏往事被她机缘巧合撞见了那滑稽的一幕,陈开当时觉得丢人,其实并未当回事,过去就过去了。一方面是初次相识,还没生出后来的诸多心思,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再就是,他被何婧纠缠已久,烦的不行,只觉得闹心事不提也罢,省的给自身添堵。
可恰巧正是当初的不放心上,才造就了如今这样的场面。
陈开摸不透姜楠此刻的心思,迟疑了片刻,张嘴解释道:“我和她没——”
一句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姜楠出声打断了:“你不用告诉我,我并不感兴趣。”
她的脸笼罩在他投下来的阴影里,表情淡淡的,言行一致,显然是真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我就陪你走一段路吧。
陈开脑子里闪回她早上说出来的这句话。
令人沉迷的喜悦退却,冷静下来再去思量,才发现此话包含的歧义,似乎并不是他满心期待的那个意思。
姜楠说的一段?期限是多久?到何时截止?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陈开想到这里,整个人倏地清醒过来,脸色突变,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他盯着她看了半响,还是认真道出了那句要说的话:“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姜楠事不关己地朝他摇了摇头,再次陈述:“你不用和我说这些的。”
这话犹如一大盆寒冷刺骨的凉水,兜头朝陈开浇来。
他几乎被她的漠不关心给气笑了,克制着火气,目光探究地俯视着她,质问道:“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
姜楠不置可否。
她为什么要在乎?
陈开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这句话,一颗心沉到湖底,胸腔留下来的只有期待落空的失望和不被在意的愤怒。他以为她昨夜和今早的主动是缓缓靠近,凝神仔细去看才发现,不过是异想天开的空欢喜一场,全都是骗局。其实她始终待在遥远的另一端,连脚步都未曾朝他有过半刻偏移。
他咬着牙讥嘲出声:“好好好!你可真行啊,我还以为你早上松口,是答应和我在一起试试,结果根本不是,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事实如此,姜楠无从辩驳,沉默地看着他。
陈开阴阳怪气了一阵,闭了闭眼,声音冷到极点:“你把我当什么?随时可以结束的草木之遇吗?”
姜楠面色未改,皱眉道:“非要挑明吗?糊涂一点不好吗?我并不想因为这种事和你吵架。”
“不好。”陈开当然不愿意。
他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至极,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想到某个可能,脸色更加难看了,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都想好要离开了?”
不是他胡思乱想,而是以她的行事风格,还真能干得出来这种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的事。
姜楠的计划被他一语道破,她暗自诧异,没想到他如此敏锐,可以见微知著的联想到这个地步。她喉咙一干,下意识转开了目光,没有答话。
陈开只需看她眼神的细微变动,就清楚答案了。
他太阳穴猛跳,情急之下声音都提高了一度:“你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姜楠启唇,不紧不慢地回:“是。”
她没有否认,极其坦然地实话实说。
果然是这样。
陈开双手握拳,紧紧抿着唇,藏着怒火的眼神如刀子般往姜楠身上刮。
姜楠脸色始终漠然,对他的怒意仿若未闻,没有反应。
显而易见,她心肠是真的硬,也是真的难以亲近。
陈开被她这副样子刺激到,突然灰心丧气地泻了精气神,肩膀耷拉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拿她怎么办呢?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客人走到了门口,高喊着老板我要买东西。
陈开像个雕塑般站在那,不接话,一声不响的,目光却牢牢地套在姜楠身上。
那人从仅存的一扇门,看见了里头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从这僵持的诡异场面瞧出些不寻常的气息,他皱了皱眉,抽身走了。
店里又安静下来。
姜楠抬手揉了揉额头,想好措辞,轻声说:“你冷静一下吧,我先走了。”
陈开没有作声,也没有出手阻拦。
只是姜楠前脚刚跨出门槛,身后的门就被砰的一下甩上了。
那响声不小,好似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被震得跟着颤动。
姜楠晃了晃神,看着眼前人潮拥挤的街道,吐了一口浊气。她偏头看了眼背后紧闭的大门,然后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她无意伤他的心,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路加快脚程回到客栈,姜楠沉着脸谁也没理。进了房子,她扔掉钥匙换了鞋,疲惫的和衣躺倒在床上,脑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以至于全身无力,动都不想动。
那张生气又携带着几分委屈地脸在脑海一闪而过,她没来由的生出烦躁,蜷成一团,把脸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感觉头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