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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重逢 ...

  •   chapter 1 重逢
      时光飞逝,雪花降临,如果事情可以重新来过,安加京一定不会选择在那天晚上走进富丽喧嚣的夜莺夜总会。
      圣诞节前两天晚上,正值周日。先锋路上的夜莺夜总会里音响震耳,人影攒动。这家陆州市北潭区最有名、消费价格最高的娱乐场所一周前刚接待过北潭分局治安大队的清查,照例没查出任何问题。
      店里气氛放松,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和暧昧充斥每一个角落,丝毫不受外面正在严打的影响,俨然已在陆州市成功开辟出了一方群魔乱舞的宝地。
      早有传闻说夜莺后台很硬,不然明明五毒俱全,怎么每次严打都太平无事。所以近两年,陆州一带很多非法交易都逐渐集中到这里,消费贵点算什么,买卖安全才重要。
      晚上九点半,大厅酒吧领班杨军正跟服务生们忙着往客人酒里掺药,保安们的眼睛瞄着场子里跳艳舞的姑娘,谁也没注意店里多了十几个不速之客。也许是每次扫黄打非都有惊无险,让这家夜店对警方的警惕性远远低于那些没什么后台的同行们,反正出了事自有老板摆平,所以他们没能及时发现异常。
      这个时候,监控室里只有一个保安在岗,另两人一个去大厅找相好的,一个闹肚子去了卫生间。而原本负责三楼东侧到一楼之间的保安和服务生都聚在四楼一个包厢里,给其中一个服务生领班过生日。
      特殊来客们很快摸到三楼东侧的一个豪华大包厢外,各自占好位置,突然打开包厢门冲了进去。
      “不许动!警察!”
      “例行公事,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人□□□□,请你们配合检查。”
      见有人闯门,包厢里的女人们几声尖叫,男人们都起身伸手抄家伙,可等听清楚是抓嫖的,又都松手坐下,仔细打量来扫黄的警察。
      有个店里的常客发现不速之客们虽然警械齐全,可既没穿制服,也没有熟面孔,不禁起了疑心,问:“你们哪个派出所的?怎么没见过?”
      一个本店坐台小姐也明白过来,大声说道:“不对啊,夜莺一直都是分局的人查,你们哪儿来的?连警服都没穿,假的吧?”
      她一嚷嚷,其他人不干了,一个大汉起身,想要动手,巩超上去一脚把人踹倒,上拷。
      张波掏出证件,“我们是市局的,你们可以给相熟的警察打电话,请他们过来辨认一下,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公安局的。”
      他看着众人,“怎么样?谁打个电话?”
      这些人不傻,万一真是市局的,打电话找熟识的警察来辨认?那不开玩笑吗。
      见没人吱声了,张波说:“既然不想打电话,那就配合检查吧。”
      夜店对市局的行动半点风声都没听见,因为这根本不是一次扫黄,而是打着扫黄抓嫖的幌子,实施的秘密抓捕。
      事情要从周五说起。市局领导接待了几位外省警察,他们是北方省份连海市的刑警,正在追捕一名犯罪嫌疑人,此人名叫李钢,外号豹哥,与四年前连海市两起凶杀案有重要关联。连海警方调查好几年,才确认豹哥近期在陆州一带活动,因此请求陆州警方协助抓捕。领导决定让冯庆年带队协助这起案子。
      冯庆年,三十四岁,陆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三级警督,身高一米八五,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连续八年荣登中南公安系统第一警草,是本地区最耀眼的警界精英之一。
      连海市来的抓捕小组一共五人,组长刘明,当地一个分局的刑侦队长,也是个从警三十多年的老刑警了,为人随和,给陆州警方提供了详细介绍。
      根据这些信息,冯庆年只用两天,就查出豹哥周日晚上要在夜莺夜总会露面,跟人谈生意。
      因为豹哥身上牵扯事儿不少,刘明提议尽量秘密抓捕,免得打草惊蛇。冯庆年表示同意。只是这个夜莺夜总会不大好办。照一般惯例,应该先找北潭分局协助,可是这两年,市局刑侦支队私底下一直有个黑色笑话,管于礼叫夜莺老板。
      于礼,陆州市公安局北潭分局刑侦大队队长,从警二十年,年富力强的业务骨干,眼看就要升为警督,同时跟所管辖区的娱乐业关系非凡。从去年开始,市局内部重点怀疑他已经涉黑。
      所以冯庆年不可能找北潭分局打招呼,他们只能靠自己。
      想从保安严密的夜莺夜总会里头把嫌疑人带出来,是个危险活儿。冯庆年跟刘明商量了一个抓捕方案,队里老刑警张波在夜莺有俩线人,一个在监控室当保安,一个是服务生里的小领班,到时让他们帮忙把夜店里的人都调出行动范围,十分钟就够,然后刑侦队以扫黄的名义把人从夜店后门带出来,动作一定要快,要在夜总会那边反应过来之前把人带上车押走。
      于是十多个男女排好队,后手搭前肩的连成一串儿,被从包厢带出来,沿着走廊东侧的楼梯下到一楼,通过十米长的宽走廊出了后门。一路上一个夜店的工作人员都没碰见。
      其中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四十左右,光头,背心短裤拖鞋,胳膊大腿上全是花花绿绿的纹身,这就是豹哥了。他仗着长相平凡敦厚,还有那么几分喜庆,装木纳老实人装的很溜,可那眨巴眨巴的眼睛却在观察警察们的表情,发现在场的警察一眼都没多瞅他,心里多少有点放松。
      张波见人全部押出夜店,跟副支队长报告:“嫌疑人全部带到,一共十四个,从包厢押出来到现在,一个夜店的人都没碰见,挺顺利的。”
      “还有其他人看见吗?”
      “没有。”
      副支队长看表,从进入包厢到把人带出来,整个行动用了不到十分钟,点头道:“收队。”
      嫌疑人们陆续被押上车。
      冯庆年站在人行道上,目光锐利,不动声色的扫视着这群各怀鬼胎的嫌疑人,要从中找出漏洞或者线索。也许是多年职业刑警生涯所造就的气场,也许是天生使然,他身上具有一股绝对碾压的高冷气场。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说话,也不必怒目横眉,单凭气势,就能震慑嫌疑人。
      □□□□嫌疑人们从他面前鱼贯走过,个个低头,包括老奸巨猾的豹哥,都不敢去看这个高挑笔挺、面容冷俊的便衣警察。
      两名刑警上前把豹哥单独押上一辆警车,豹哥一上车,瞧见两个熟面孔,正是连海市金桥分局的刑警,才知道大事不好,刚想反抗,被刘明几人死死压住,上了手铐脚拷,再也跑不了了。
      其他人分为男女两队被押上两辆中巴车。
      男的这边,队尾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眼睛藏在半长的头发后面,脸色苍白,被霓虹灯和路灯一晃,病人一般。身高倒不矮,比旁边的男警员还高小半个头,差不多有一米八。
      当冯副队的强压目光扫到末尾那个单薄的年轻人时,却罕见的动摇起来。
      冯庆年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惊讶,看着眼前人,隔了十三年的岁月,恍惚看见当年那个只有二十岁的清秀少年。
      他不敢确定,却愿意相信那就是加京。
      可是安加京不愿意相信。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宁愿与冯庆年永不重逢。
      天上下起了大雪,他默默登上警方的中巴车,从头至尾老老实实低着头,目不斜视,不去看那些警察,包括冯庆年。
      这是一个飘着雪花的浪漫冬夜,街灯绚丽,夜景灿烂,可远处却一片灯雪迷离,就像今夜加京的心情。

      市局刑侦大楼,已是午夜十一点半。
      刘明他们借了一间审讯室,连夜突审豹哥。其他嫌疑人都在一个接待室里临时扣留,挨个儿被带到问讯室接受登记和讯问,准备明天转给治安支队那边处理。
      张波让副支队长回家,“这边应该没什么事儿了,明天转给治安队就行了,你下班吧,早点回家休息。”
      冯庆年说:“没事儿,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你回家吧,这儿我盯着。”
      “那行,我回家了。”张波也不客气,下班走了。
      接待室就在办公区隔壁,冯庆年站在玻璃门外看着里面。
      里面有两个警员看着,除了那个被巩超踹了一脚的壮汉带着手铐,其他人都挺老实,也就没上拷,只是不许随意走动,不准交头接耳。
      安加京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周围一块儿被抓的男人都是背心短裤拖鞋大花臂,女人也都衣裙暴露浓妆艳抹,唯独他衣着完整,白毛衣搭配纯蓝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纤细整洁,像个误入歧途的雪白羔羊。
      只是一直低着头,谁也不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有警员过来叫他。冯庆年转身走回办公区,等人被带到问讯室,他随后跟进去,站在观察窗外。
      丁瑞说:“刚才那几个交代,说这个叫保罗的男孩儿是夜莺新来的酒吧服务生,穿红马甲的那种。”
      了解夜莺的人都知道,这家店里色情服务项目齐全,不但有坐台小姐包厢公主夜店少爷这种异性服务,还有不少漂亮男孩子提供同性服务。这种专门提供同性特殊服务的人在夜莺被称作酒吧服务生,着装自由,但不管穿什么衣服,外面都必须套一件有水晶扣子的红马甲,而正常的服务生都是白衬衫黑马甲统一着装,这个要求在夜莺是明确规定,以免客人误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是十三年前,冯庆年要么生气,怒其自甘堕落;要么鄙夷,渣子就是渣子,烂泥扶不上墙。
      可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养尊处优自信傲慢的冯大公子了,他站在那里,面色沉静,一如往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跳的像个乱跑的兔子。
      问讯室里,安加京规规矩矩的坐到桌子旁,巩超和邢畅坐在对面负责讯问。
      巩超问:“姓名?”
      “安加京。”
      “哪几个字?”
      “平安的安,加减乘除的加,北京的京。”
      “性别?”
      “男。”
      这个嫌疑人规矩的坐着,老实的回答着。他的声音偏于清朗,有些低沉,略带沙哑,还有点幼稚的尾音,有种特别的好听。正在笔录的邢畅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男孩子长的真漂亮,又帅又秀气的那种漂亮。
      巩超继续问:“年龄?”
      “三十三。”
      邢畅不相信的打量他,巩超:“请说实话。”
      安加京诚恳的说:“真是三十三岁,对不起,我今天忘带身份证了,你们可以查户口的。”
      巩超对这人不反感,反正一会儿也得查验身份,于是继续问:“什么地方人?”
      “连海市金山县人。”
      “什么学历?”
      “中专。”
      “毕业院校?”
      “连海市北方职业技术学院。”
      “什么时候来的陆州?”
      “今年八月份。”
      “来干什么?”
      “就是想来这里生活一下。”
      “职业?”
      “在宏达物流公司当仓库搬运工。”
      “以前来过陆州吗?”
      “没有。”
      “以前在哪儿工作过?有过正式工作吗?比如国有企业或者公务员,学校之类的地方。”
      “没有,就是一直打工,去过不少地方。”
      巩超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问:“你去夜莺夜总会干什么?”
      这回安加京答的不像刚才那么痛快了,他低下头,犹豫着不说话。
      巩超说:“你是去玩儿?还是去上班的?”
      “我、我平时、大都是白班。”安加京吞吞吐吐的说道:“就、就想着再找份儿活儿,多挣点钱,前几天看见那个、夜总会招工,我就去了。”
      巩超:“你在夜莺干什么工作?”
      “酒吧服务生,给包厢送酒的。”
      巩超:“只送酒吗?”
      “对。”
      “有人告诉我们,你不只送酒,还接别的工作。”
      “没、没别的工作了,就是送酒的。”安加京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虽然他从被抓到现在就没底气足过。
      巩超:“你是穿红马甲的服务生吧?跟你一块儿的那些人都交代了,有个客人点了你。”
      安加京不说话,头更低了。
      巩超说:“我们知道在夜莺穿红马甲的酒吧服务生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是要为难你,只是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如实回答问题,你有没有在夜店里向客人提供过色情服务?”
      “没有,真没有。”这回答的挺快,安加京说:“真没有,警官,我才上班没几天,除了送酒,没干别的。”
      巩超:“那个点你的客人怎么回事?”
      “他、他说请我喝酒,想和我认识一下,交个朋友,真的,警官,我们就只是喝个酒而已,在夜店里喝酒,不犯法吧?”
      安加京这话说的软中带硬。警察进包厢的时候,他跟那个客人的确正坐在里间沙发上喝酒,没抱在一起,没脱衣服,没有任何不雅动作,两个人正常的坐着,中间还隔了一张茶几。就算他们当时已经谈好价钱,甚至付了钱,开始调情,可捉奸拿双,没抓住现行,没有证据,怀疑再多也不能定罪。
      问的差不多了,巩超就让把人带出去,这是最后一个了。问讯结束,他和邢畅拿着笔录回到办公区,开始查验身份。

      冯庆年回到自己办公室,开电脑上内网,深吸一口气,开始查验安加京的身份信息和背景资料。
      当上警察十二年来,他一直都想这么做,可职务和级别权限始终不够。读刑警学院的时候不用说,就算后来升到三级警督,仍然没有不经申请就能从内网查询居民身份信息和背景资料的权限。
      十二年前,他请了一位名律师寻找安加京,可却什么信息都查不到,这个名字和它的主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律师告诉他,简直就是查无此人。要么此人是个不上户口的黑户,要么就是假名字,至少户口簿上没有登记过,否则不可能一丁点信息都查不出来。
      冯庆年明白,却无法放弃。他想找到加京,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他一定要找到他,这是他欠加京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坚持不懈寻找这个人。仍然每年照付费用给那位律师,请他持续查找,尽管至今也毫无进展。
      可是今晚,他打开内网,输入安加京三个字,一查,就查了出来。基本信息和背景资料跟笔录上的一致,这个名字下面的资料很干净,没有任何违法记录,连交通违章都没有过。而且没房没车没存款,只有一张额度很低的信用卡和一些购票记录,看得出,生活应该挺清贫的。
      没有违法记录就好,这是冯庆年最担心的。他退出内网,关闭电脑,给远在北京的那位律师发了邮件,告知人已找到,然后起身去楼下办公区。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找到了加京,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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