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傅渝

5、005

　　提起吴家的老爷子，孟柳的脸色也变了。
　　她总共就见过吴老爷子两次。
　　一次是两人女干情败露，吴家老爷子和孟如虎商量他们婚事的时候。

　　她现在还能记得一向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宛如霸主一般的孟如虎在吴老爷子面前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无助又可怜。
　　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吴老爷子打量她的表情，冷静中带着一丝克制，让她全身发麻，十分不舒服。
　　第二次是在两人的婚礼上，他身体好像不怎么好，坐在台上见到两人牵手就离开了。

　　孟柳心里有些打鼓。
　　“吴莣，我需要注意什么吗？爷爷有什么不喜欢的吗？”
　　“无。”
　　吴莣口气淡淡，显然不想多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口气似乎比先前淡漠了许多。
　　他无意多说，但孟柳还是很重视。
　　毕竟，她伺候金主是真心实意的。

　　这晚上，不止这件事情让她意外。
　　更意外的是，哥斯拉居然和吴莣一起睡。
　　看着摇头摆尾冲她喵喵示威的肥猫，孟柳有种抓着它的尾巴把它今晚吃的小黄鱼全部倒出来的冲动。

　　吴莣对哥斯拉很温柔，不但给它顺毛，还给它洗澡擦香香，顺便还举高高。
　　孟柳在更衣室找衣服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舒服得短尾巴一摇一摆的橘猫，莫名的心口有些发酸。
　　她也想被人洗澡顺毛还举高高。
　　真是人不如猫系列。

　　吴家老宅在这边的郊区。
　　这边有个公园，风景宜人。
　　孟柳刚进门，迎面就走出来一个保养得宜的少妇，长发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穿着一条鸦青色的长旗袍，一身凹凸有致的身材暴露无疑。

　　“小莣的媳妇吧，瞧瞧，长得真好看，和我们家小莣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对了，上次太忙了，也没来得及和你多聊聊。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崔明珠，是小莣的二伯母。”
　　崔明珠一边说，一边把手腕的镯子往孟柳的手里塞。
　　这一言不合就撒钱的行为，看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孟柳冷不防被这么热情的塞钱，心中已经咆哮，但是表面的人设还是不能崩。
　　“二伯母……这……这太贵重了……”这……太爽了……
　　“什么贵重啊，就是个带着玩的小玩意……小姑娘白，长得好看，带上养人……”

　　孟柳看了一眼吴莣，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小手手了。
　　吴莣点头，声音清冷如常。
　　只是，莫名冷冽了几分。
　　“谢谢二伯母。”
　　崔明珠笑，“小莣，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母亲去得早，我早就把你当亲生儿子养了。”
　　吴莣这人话少，表情更少，好在崔明珠也习惯了，“对了，小恩这个臭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俊秀的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手腕还挽着一个明媚皓齿的女孩。
　　孟柳觉得这女孩隐隐有些面熟。
　　下一秒，女孩忽然放开俊秀的青年，像恶鬼一般扑向孟柳。

　　“大表哥，她是谁！”
　　也亏得吴莣手脚快，一把拉过傻狍子孟柳。
　　见吴莣呵护的动作，女孩尖叫一声，漂亮脸上表情天崩地裂惨淡，“大表哥，你怎么可以对满月！这两年来，满月知道错了！也真心悔改了！大表哥，难道为了这个贱女人不要满月了吗？”
　　贱女人傻狍子孟柳：这是哪里来的泰剧女配角？
　　撕逼撕得这么直接的。

　　女孩还想尖叫，已经被身边的俊秀青年拉住了。
　　“大哥，你回来了？”
　　叫吴莣大哥，那就应该是吴家二房少爷吴恩了。

　　据说吴恩在集团委以重任，和吴莣这个哥哥关系也不错。
　　吴恩又看了一眼孟柳，看不出喜怒，声音平淡，“大嫂。”
　　孟柳还没答话，旁边尖叫鸡再次发声了，“恩哥，你怎么能这么叫她！她就是个被钱买来的贱女人！图的就是表哥的钱！”
　　一言中的。
　　孟柳高度怀疑，这位泰剧女配角在扮猪吃老虎！

　　“好了好了，都不是孩子了，吵吵闹闹像什么话。先进来坐。”
　　崔明珠笑着打了圆场，一把强势拉住了女孩的手，“柳柳，你别介意，这是我侄女，叫崔满月，和小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两兄妹感情难免好些。”
　　随着崔明珠笑容绽放，孟柳也笑了，腼腆又可爱。
　　“你好，表妹。”

　　崔满月又尖叫了，“你你你！你以为你是谁！不准叫我表妹！你不配！”
　　说着，女孩像一只漂亮的百灵鸟一般，纤细的腿大步跨上了楼梯。

　　孟柳看了一眼从刚开始就没有说话的吴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怎么跟泰剧女配角一般？”
　　吴莣黑眸幽深，“她刚从泰国交换生回来。”
　　孟柳：？？？？
　　所以，他是接住了她这个梗吗？

　　两人感叹的时候，身后又走来一个男人，“小莣，这是侄媳吧，长得很漂亮。”
　　来人年纪不大，一张脸俊秀有余，但看着油腔滑调。
　　“你好，我叫张望山，按照辈分，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叔叔。”

　　孟柳不太喜欢他的目光，尽管他面容不错，可眼神还是太过轻浮。
　　她对不喜欢的人，笑得都特别灿烂。
　　吴莣显然不怎么理会张望山，直接越过他对孟柳说道：“走吧，爷爷在上面了。”
　　孟柳点点头，跟在吴莣身后亦步亦趋。
　　身后，张望山的目光炽热难当，孟柳如芒刺在背。

　　吴老爷子身体果然不太好了，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一条大大的毯子。
　　毯子有些下滑了，崔明珠替他上前盖好。
　　“来了。”
　　“爷爷。”孟柳毕恭毕敬叫一声。
　　吴老爷子点点头，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既然嫁给了小莣，就和他好好过。小莣身体不好，你好好照顾他。”
　　“会的，爷爷。”

　　吴老爷子对她不算太差，起码严肃的脸上还能挤出一个笑容。
　　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后，老爷子话锋一转。
　　“听说你做饭不错？还亲自给小莣做了一顿饭。”
　　孟柳心中一惊，想到半月湾的房子里是不是安装了监控器，不然昨晚的事情怎么今天就知道了。
　　心中波澜万千，面上孟柳不动声色，“只是一些家常菜。他不嫌弃就好。”

　　“那就好。夫妻就是要互相帮助。你的厨艺不错，是母亲教的吗？”
　　孟柳摸不准老爷子的心思，但还是规规矩矩答道：“我母亲过世太早，来不及教我。”
　　话音刚落，孟柳精准地捕捉到了吴老爷子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
　　他认识她的母亲？

　　这话孟柳没问。
　　吴老爷子身体不好，说几句就让人下去了。
　　“我也累了，你们先下去吧，晚上留在这里吃饭。”
　　“是，爷爷。”
　　终于，吴莣开了金口。

　　从头到尾，他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应该说，从进入吴家后，他连在哥斯拉面前那点少许的温柔，也消失不见了。

　　孟柳心中有千万个疑惑。
　　但她知道吴莣是肯定不会说的。
　　他下了楼，带她到了主楼后面的小楼。
　　他一路沉默，她也不说话。
　　只是等他走快了，她跟得吃力快要摔倒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在她的印象中，吴莣是苍白无力的，但这一次，扶住她腰身的手，却是格外有力，隐隐能感觉到肌肉的力量。
　　“吴莣……你……”你是不是不开心？
　　“走吧。”吴莣面色如常，很快松开她的手。

　　“这是什么地方？”
　　主楼后面有几栋这样的小楼。孟柳看了一圈，没看出差异。
　　小楼门前的花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月季，春天刚开始，很多月季冒出了各色各样的小花苞。
　　吴莣从小楼里面拿来小剪子，剪掉那些不开花的残枝。
　　他做这些的时候很认真，表情相比之前要放松太多。

　　孟柳蹲在他身边，看他动作。
　　她心中一万个好奇，但偏偏要谆谆诱导。
　　“这花好好看，是谁种的？”
　　“我妈。”
　　“……”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如果非要说她和吴莣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早年丧母。
　　相比之下，吴莣比她更惨一点。
　　他父母双亡，是吴老爷子带大的。
　　“很好看，我种花就不行。你妈妈真厉害，也很有品味。”希望马屁不会拍在马腿上。

　　吴莣没有答话，只是剪下一只开出来的黄色月季递给她。
　　这让孟柳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嗯。反正也要剪掉。”

　　孟柳有点小开心。
　　花朵小小，枝头很短，灿烂的时间不多。
　　她想了想，把它别在了耳后，起码留下它最美的时候。

　　她的头发刚刚齐肩，黑色中点缀着嫩嫩的黄色，灿烂又明亮。
　　随后，大概是受到了鼓舞。
　　这一下午，孟柳的话都很多。

　　她呱呱呱说个不停，吴莣一般不怎么说。
　　只是偶尔，答应她简单的两个字。
　　然后，换来她更加热烈的呱呱呱。
　　于是，两人剪了一下午的月季花。

　　晚上的时候，吴家老宅热闹些了。
　　好像请了不少客人。
　　吴莣和孟柳刚刚结婚，过来恭喜的人不少。
　　但孟柳还是发现了一些异样。
　　之前，她听到的是吴莣是吴家受宠的长孙。
　　但在宴会上，更多的人恭维的是吴家二公子——吴恩。

　　吴莣和几个董事过去谈事情了，孟柳一个人坐在树荫下，也听到了不少八卦。
　　“吴莣身边那个女的就是他新娶的媳妇吗？脸有些生，是哪家的千金？”
　　另外一个声音带着嘲讽，“能是哪家的千金，崔明珠能干吗？吴莣要是娶了大家闺秀，崔明珠还不日夜难眠。”
　　“那也是……谁都知道，虽然说是两兄弟都在集团上班。但内部人都知道，风险小赚钱的项目都是吴恩的，吴莣手上全是吃力不讨好，又新型风险极高的项目。哎……真是同人不同命……”
　　“谁说不是呢。以前吴莣还能借岳父的东风起来一把，现在娶了孟家那个，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

　　孟柳摸着下巴，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吗？
　　豪门的辛酸，真是外然不得知呢。
　　她想着吴莣毫不犹豫给她转钱的动作，心内更加柔软了一分。
　　看来，以后要对他更好一些才是。
　　起码，让他物有所值一点。
　　“侄媳妇……原来你在这里？”
　　转头，那莫名其妙的小叔蓦地出现在她面前，还笑容满面。

　　孟柳以前跟过人算过命。
　　所以，她一眼就瞧出，这位小叔面如桃花，印堂却发黑，恐有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