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 世》星星作者

2、前述（二）

　　下了晚自习，李泽西第一个冲出教室，习惯性地往网吧那条小道，
　　平时那条小道没什么人走，即使是白天也没有，晚上更不可能有人走了，因为那里有座无名野坟，修饰虽然华丽，但是没有墓碑，清明节也没见人过来上香火，人们忌讳的东西太多，就嫌那里阴里阴气的，自然就没人走了

　　李泽西倒是无所谓，那条小道是他逃课专用道，本来长满野草的路硬被他踏出个平平坦坦来
　　不知情的人看到那条无人气的路却不可思议地出了个道来，实在是奇怪

　　然后就编制出了一系列的闹鬼传说，说法不一
　　有的说那条光出来的路是被生前腿有残疾的人，死后蹲在那条路旁，切下走过那条路的过人的双腿，用那条双腿踏出来的小道。
　　有的说那时是通往阴曹地府的路，人进不得，进了是要被路边饿死鬼抓了啃完，骨头埋进那野坟里……
　　可却没人考虑过那确实是人踏出来的，而且是李泽西
　　这条小路和这座小城格格不入，本来要真镇发展成市的，铲与不铲这条小路成了人们争论不休的话题，有的人说铲了这条小路必将遭到报应，有的人嗤笑封建迷信，可要是让他进这条小路从头到尾看看到底有什么，他就不吱声了

　　没人进过这条小路，不知道尽头是什么样的风景。
　　只有李泽西知道这条路过去有个他经常去的网吧，还有个打游戏累了就可以歇息坐下来吃烤串的摊子，他经常去的网吧位于在城中心的市场，饶过这条小道是车水马龙的公路。
　　同样可以通到市场，两者相差的就是距离。

　　李泽西是个节省主义者，往这条小路到市场省时间，小路出口是个建在市场后的菜园，菜园前就是市场，人们怕那条小路的入口，却皆知小路的出口，于是中间和入口成了人们口中害怕，避而远之的东西。

　　李泽西觉得那简直是在自己吓自己，然后错过了一条可以早上贪睡却不会迟到，甚至还可以吃上几根烤串的路。
　　却去选择那条挤满了人和车，不仅经常堵车误了时间，即使天未亮就起，等日升高头了才到公司，而被上司骂个狗血淋头丢了工作。而且经常发生交通事故，然后出现人们所害怕的那种东西，那不是更可怕吗？

　　李泽西想不通。

　　下早晚自习晚了，最后一节课还是最喜欢拖课的老班，到了10点半才出校门，李泽西是外宿，下晚自习还要到网吧打两小时游戏，平时到家都是11点半，这会怕是要到午夜12点半才到家了

　　路上耽误了半小时，李泽西边走边看表，11点，李泽西叹口气，要少打半小时游戏了。
　　走到一半时，他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是他身上少了点什么，而是他经常走的这条路少了点什么

　　野坟！少了野坟！

　　李泽西疑惑地揉揉眉心，铲了？还是自己记错了？
　　他首先排除了后者，走了那么多次，就算闭着眼睛走也知道在哪
　　快可是铲了更不可能啊，原地肯定会留下痕迹的，但是那里除了有草，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信则无吧
　　李泽西疲惫地叹口气，懒得去想，准备走的时候，后面突然听到了一阵唢呐声，旋律一会高一会低，本来喜气洋洋的唢呐声还隐约伴着人声谈笑，然后旋律一变，变得低低的，还有浅浅的哭丧声
　　这有点像他家乡送殡时吹的唢呐声。

　　“李泽西。”

　　有人在后面叫他

　　他猛地回头，瞳孔在他眼中骤然缩小
　　四个穿着红色喜庆服的人面无表情地抬着红轿子从他眼前缓缓走过，轿子经过他时，轿子不经意地停了一下
　　一只苍白的手从轿子里缓缓地掀开红帘。

　　他想象着帘子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脸，帘子后却是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人，从盖头下看到了下巴微笑着，红唇未启，他却听见了一个让人听着很舒服的声音

　　“得你而之我幸，失你而之我命”

　　声音温柔若水，像一滴水融入河中，在心里荡漾开来

　　李泽西惊得去看那个盖头下的下巴，明明嘴都没有动，哪来的声音？刚才又是谁……在叫他？

　　轿子里的那个女人用另一只秀气的手去抵着下巴微笑着，唇弯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而后放下帘子，光看个下巴，那定是个倾国倾城之容。

　　本来停了声的的唢呐又开始响起，这会又变成喜庆了，那阵谈笑风生的喧闹声也随着响起
　　李泽西一怔，哪里的人声？

　　四个抬轿人抬着轿加快了步伐，经过一水滩时，李泽西的瞳孔又猛地缩小

　　哪里还有什么轿夫和轿子，借着月光，影子在那滩水里反照出来

　　没有轿子，没有轿夫，只有一个悬在空中的女人！

　　是刚才那个轿子里的女人，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缓缓地在空中移动
　　李泽西抬头，轿子和轿夫还在，为什么水中的影子没有！

　　那个穿着雅贵嫁衣的女人，明明没有回头，他却感觉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眨眼睛，那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华丽的轿子和轿夫竟然在李泽西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一点痕迹都不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显得诡异极了
　　李泽西脸“唰”地白了，刚才他居然说不出话来！不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而是像某种东西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说话。

　　李泽西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在他的身后，那座野坟又悄悄地立在了原地……

　　有些东西，不信则无

　　又有些东西，随信而存

　　他破例没有去网吧，直接回了家

　　苏晚卿被突然开门进来的李泽西吓了一跳
　　“你怕不是要吓死我，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今天回来那么早？”
　　李泽西含糊地“嗯”了一声，脱下外套进了房间，“咔”地一声关上门
　　苏晚卿洗着碗的手停了下来，柳眉不知不觉拧在了一起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轻轻地推开了房间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发呆的李泽西
　　“怎么了儿子，跟妈妈说说，让我开心开心？”苏晚卿揽住李泽西的肩眉眼笑得弯弯的，“妈――”李泽西推开这个在百忙之中还来伤害他的老妈
　　“哎，你这是怎么了……”苏晚卿抚上李泽西的脸，眉拧得更厉害了“流血了。”
　　李泽西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流血了，什么时候弄的……？

　　“是不是学校里的那群小子又欺负你了？借你校服给我穿，等着，妈给你打回来！”苏晚卿拢了拢袖子，准备找校服，李泽西无语片刻，拉着苏晚卿坐下
　　“妈你就别让我登‘头条了’，我自己打得过”
　　像高中那个年纪的人，自尊心已经完完全全生根发芽了，谁还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那时候学校已经有了“势力派”拉架哪方拉的人多，就证明哪方势力大
　　拉架可以用看你不爽为由就打，借个机会来炫自己的势力，顺便再拉个小弟，一举两得
　　有时候一件小事可以拉成大事，就因为班里也算是个“势力派”的社会哥的女票，问过一次李泽西的wx，就被以那社会哥蒋旭为头的一群人拉进厕所，他们身上的烟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让李泽西不满地皱了皱眉

　　他不想和那群人纠缠，大不了被打几拳，退一步海阔千里
　　不过那群竟还学初中生那套让他跪下叫爸爸 ，李泽西只好无奈地和他们打，自己没怎么挨打，倒是那群人被李泽西一个人一挑N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有什么能耐？只会群殴罢了
　　有个跆拳道馆馆长的外公，留着手脚等着残废吗？
　　然后第二天李泽西就被一群人堵了，比昨天增了一倍的人，别班的或者是校外的，还有全身纹着刺青社会上的人，他不得不佩服，势力还真大
　　不过就被一女的要了个wx而已吗？自己都没有同意，至于这样吗卧槽！

　　一个女生突然出现挡在李泽西面前，蠢蠢欲动的社会人们都一愣

　　“不是，李泽西你找人帮忙也不能找个小女生吧，你还是男人吗？”蒋旭挑了挑眉，语气中全都是嘲讽
　　“你是看我们不敢打女生才找来的吗？”
　　“你们要干什么，小心我告诉老师！”柔疏双手张开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把李泽西护到身后
　　一群人哄堂大笑

　　“呦呵，大家都快是个成年人了，谁还吃小学生打报告那一套，大不了写几份检讨嘛，写完咱还是社会人！”

　　蒋旭不屑地大笑，柔疏杏眼圆睁

　　“反正你们不许打架！”

　　终究还是要面子的，他把柔疏拉到身后
　　“我看各位也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要不我道个歉，一笔勾销好吧？”
　　李泽西带着满是商量的口气，神情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慌过。
　　被他打得挺惨的几个人似乎还有阴影
　　“那……那你道个歉吧”

　　“对不起，以后我会尽力克制自己荷尔蒙散发的……”

　　“……”
　　“……”
　　一群人沉默了片刻，不知说什么好
　　后面经过客套话的洗礼，回家各找各妈了

　　“泽西哥，你怎么会被那群人缠上了？”柔疏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说，后者毫不在意地答
　　“被他的女朋友看上了，因爱生恨了”
　　李泽西搬弄是非很有一套
　　柔疏“扑哧”一声笑出声

　　这个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青梅竹马，相处久了，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从平常中的细节就能看得出来
　　比如向别人递剪刀的时候，尖的一头向自己再递向别人；
　　和别人谈话时对方不答的话不会再追问下去；
　　进别人房间不坐床；
　　不会诽谤别人喜欢的爱豆；
　　会观察别人的脸色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课间同学打闹时，她会捂住桌角；

　　后来苏晚卿就知道了李泽西被堵着打的事，然后就穿着李泽西的校服出去了一趟，李泽西就在学校的网站上看到了个上文不接下文的帖子：

　　“x中某班女同学暴打校内恶霸，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上面还配着一张图，上面的某班女同 学正是穿着他校服的苏晚卿
　　她踹着蒋旭，蒋旭的表情都可以做表情包了，一副不敢打女生又憋屈，打好像又打不过的表情

　　政教以福尔摩斯的能力把事情查了出来，李泽西这个政教处常客又过来喝茶了
　　他只好供出那是他姐

　　第二天又爆出
　　“六班李泽西被女霸包养”的帖子

　　苏晚卿不许李泽西在外面叫她妈，所以李泽西只好叫她姐
　　苏晚卿是在豆蔻年华生下李泽西的，他们之间不过就是相差16岁的年纪，也就是说，苏晚卿是在16岁生下李泽西的。

　　不是她不洁身自爱，而是李泽西那所谓的爸一心怂恿着要食禁果，燃气的情欲很难熄灭，苏晚卿很早就像郭城说的那样做了家庭主妇了

　　恋爱嘛，女生恋爱为了结婚，男生恋爱不过就是为了满足心欲

　　小学是暗恋，自己的作业本在喜欢的人的本子上都可以欢喜一天
　　初中是喜欢，但总是因为好奇心想把那份青春的一份喜欢耗光，两个在一起久了，都知道了各方的缺点，便会生出腻了的、厌烦的心思；于是那份青春里的喜欢就被耗光了
　　高中是爱恋，正脸说着“我爱 你”翻脸就是不认人，苏晚卿就毁在了这，本来前面会有更好的人，她却被迫停下脚步，男生满足了心欲照样可以往前走，女生就不一样了，花季提前败落

　　父母都教着女孩要怎样去做个女孩，却没教男孩要怎么去做个男孩
　　人人都喜欢干净的女孩
　　可在背后，人人都想毁了她的干净

　　终究本质还是年轻的，苏晚卿在李泽西面前也不会掩饰什么，委屈了就哭，肚子疼了就吃药，拧不开盖子就用牙咬，天冷了就自己加衣，怕虫就自己买杀虫剂
　　有些东西是从小就带在骨子里的
　　自己一个人依旧能过

　　苏晚卿允许李泽西抽烟，喝酒，但要找到自己能喝多少的量
　　允许他谈恋爱，但要他对女孩说“我爱你”时后面要加“只爱你”
　　告诉他无论是恋爱还是失恋，一定要知道生活的快乐不来源于恋爱，失恋了就哭一场，哭完生活还要继续
　　可是，药用牙咬不开怎么办，天冷了找不着衣服怎么办，杀虫剂杀不死虫子怎么办，一个人终究还是难的。

　　苏晚卿看着李泽西长大，李泽西也在苏晚卿长大

　　后来药要不开改用袋装的，衣服放在哪都放了标签，杀不死虫子改用电蚊拍，这是李泽西看到的，也看到了苏晚卿眼里越来越多的沧桑

　　苏晚卿30岁生日时，李泽西在她日记本上写了
　　“愿您每一天被温柔以待”

　　那天苏晚卿抱着李泽西哭了一晚，喃喃地说自己一点也不孤独，她还有儿子呢

　　一个人最好的状态就是满眼写满故事，脸上却无风尘

　　那是苏晚卿想努力活成那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