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录》枕山月

10、澄碧

　　气序开始清和起来，荷叶如同新铸的铜钱浮在水面，凤仪宫的牡丹开得越来越盛，群鸟啁啾不停。
　　除了请安，方山灵一直待在旖霞阁，日子过得倒也惬意，颇为符合她刚开始闲云野鹤般的设想。
　　送花的姚才人那里事情也都打听清楚了，姚才人不懂十八学士的珍贵，又想着腾出院子置办些别的场地来玩耍，便挑了全院的茶花，十几盆的样子，都捡着送人了。
　　至于杜蘅芜那里，听闻皇帝隔三岔五的过去，方山灵怕撞到皇帝，反而破坏和杜蘅芜的情意，因而也只是差人问候几句，不曾过去，反倒是在御花园里逛的自在。
　　“这宜园里少了人声倒是多了鸟声。”方山灵兴致勃勃的穿梭在木槿花林里，时不时的伸手去抚摸树丫上如同洗过一样的叶子。
　　杏沽和澄碧跟在身后，仔细的筛选着树上碧绿的木槿叶，方山灵的外祖母出身医药世家，传给了她母亲不少养颜的方子。采木槿叶，捣鲜汁洗发，春末夏初时用木槿花煎水洗脸，便是众多方子之一。
　　“这都进四月了，藕花的病竟还不曾好，少不得要请医女过来瞧瞧了。”方山灵挑拣着篮子里的叶子，不时拿一片嗅一嗅。
　　“这一阵子小主已经替她操劳不少，她倒好，天天跟菩萨似的杵在那，又白又胖，却动辄喊头痛。”杏沽愤愤的纠下了一把碧绿的大叶子，不忘回头剜了澄碧一眼，这可别又是一个看着老实心里却憋着坏的。
　　澄碧小心的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小主，我与藕花以前在一处做活，去年春上她也大病过一场，险些丢了命，想是体虚，断不敢惫懒至此的。”
　　杏沽瞪了瞪眼，接过方山灵手中的篮子。
　　“还是请医女来看看吧，也不费多少事，免得耽搁了她身体。杏沽日常照料我起居，不得空，你既和她交情深，彼此也了解些，又是同居一室，就烦你好好照料着她。有什么不得用的，你就去告诉杏沽。”
　　方山灵挑着眉，从篮子里捡了一朵球形芍药，比划着簪到杏沽的头上。
　　“近来事多，咱们旖霞阁里个个都忙着，我瞧着小濯心灵手巧的，人也勤快，做粗使宫女倒是委屈了她。”
　　澄碧晓得她话里的意思，藕花若是继续装病，差事可就保不准落到小濯身上了。她与藕花亲近，以前藕花事事不瞒她，现在却遮遮掩掩的，连问她为何装病也含糊其辞，说不出所以然，只拜托她在小主面前好好周旋，别露出马脚。可小主又不傻，就不说小主了，连杏沽和杏沽都看出来她装病，小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小主现在还给她留着面子不曾揭穿，她怎就这般糊涂呢！若是遇上狠厉些的主子，还能容她舒舒服服的养着病喝着茶，早就打发她去给铜缸汲水了。
　　澄碧想了几番，看着方山灵和杏沽亲昵的动作，诚恳道：“小主仁厚，奴婢一定让藕花快些好起来。她的活计奴婢都一并做着呢，不会误事的，还请小主宽恕则个。”
　　“能者多劳，你能干忠厚，难得的有情有义，只一样，别累着自己。若是你和藕花都病倒了，咱们旖霞阁可不就传出多病的名声了。”
　　杏沽观察了这些时日，李窥书虽有些骄矜自傲，对事儿却还是尽心尽力，不曾含糊。澄碧实诚能吃苦，话不多却瞧的明白。这两个都是可以一用的人，若是他们不曾投诚于他人，倒是很好的帮手。
　　见她笑着，态度也亲和的很，澄碧的拘束也少了很多，欢快的福了福身，“小主放心，奴婢不累。”
　　方山灵将她扶起来，好好打量了一番，柔声道：“好了，你快起来。你勤快，能吃苦，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宫里关系盘根错节的，我就怕哪一日触犯了什么，连累到你们。”
　　好话不能一直收在心里，该说的时候就要不吝夸赞。
　　“小主快别这么说，折煞奴婢了。您这样的品貌，得宠只是时间问题，将来青云直上也不是什么难事，能跟着您才是奴婢的福气。您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澄碧不过一个普通的宫女，听到主子说这样的话，感激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一双眼赤诚的看向方山灵，暗暗下了决心，绝不辜负这样信任自己的小主。
　　方山灵眨了眨眼，笑道：
　　“快别捧我了，这话说的我都要害臊了。咱们都和和美美的，心往一处使，这就是我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