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头搞建设》十疾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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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北地一路南下，过南京，经杭州，一路的口音从京腔、天津话转变成各路南腔北调。温庭意在拥挤吵闹的车厢里挺直了背脊，不时将自己熨叠齐整的银色Burberry西装外套从边上大叔的屁股底下拽出来。
　　此时正是早晨七点整，天光破晓，她精致的侧脸凝望着车窗外快速划过的风景。十几分钟前还是高楼大厦，现在已经满目苍绿，放眼望去皆是田地。

　　已过秋收，地里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稻种和几个谷堆。她回想起前几天公司让她去陪领导吃饭的事，自己一气之下说出“老子不干了，爱谁谁，管你妈的！”，然后火速卖了在京城所有的东西赔违约金，整顿操作猛如虎。
　　虽然操作下来看看卡里只剩一千五，但看着那群人不可思议和痛心的神情，就算现在想起来都爽的不行... ...

　　此时广播响起一个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剑驰山车站，请在剑驰山车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下一站是... ...再次祝您旅途愉快，谢谢合作！”
　　边上的大叔听到广播后将瘫软的身体缓缓直起，伸了个懒腰后拿起脚边的麻袋。他瞄了眼边上的温庭意，“妹子，泥坐了斯个多小时还那么板正呢？”

　　温庭意被突如其来的搭话噎住，一时讪讪不知道怎么回话，只是僵硬的点点头。大叔见她不想搭理自己，嘟囔着方言站起来拖着麻袋，顺着下火车的人流走去。
　　她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Globe-Trotter行李箱，拉着手杆在这一站下车，验完票出站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喂？”她看着屏幕上备注着“全致隆”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庭庭啊，你到了吗？我在火车站南门那里等你，车牌尾号276H，看清楚了啊。”
　　手机里传来一阵洪亮又中气十足的男声。
　　“好的全叔，我到了，南门是吗？我过来了。”
　　温庭意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子——剑驰山南站她拾级而下，接着一眼就看到了正门口一辆脏兮兮的七座五菱宏光，白色的车身上落满了泥点子，车牌尾号正是276H。

　　走进后敲了敲车窗，一个黑壮的中年男人正一脸陶醉的跟着车载音响哼着歌，
　　“那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唱到“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的时候还破了音。
　　温庭意被这嗓音逗笑了，等他停下喝水的时候又敲了敲。
　　这下全致隆才反应过来，那张大饼脸上绽放出满脸的笑：“哟，侄女到了！真是长大了，越长越漂亮，我都认不出你来了。快上车，叔带你回家。”
　　说着就打开车门帮她把行李箱扛上车。
　　“哟，怪重的这行李。”

　　温庭意乖巧的打了个招呼后坐上副驾驶，好不容易坐上舒服的椅子，跟全致隆寒暄了一阵后，在吵闹的音乐声中沉沉睡去。全叔说着说着，突然边上没声了，歪头一看——哟！睡着了，他摇了摇头，放轻了音乐。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眼前除了山还是山，层层叠叠，山峦逶迤。她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口水，问道：“全叔，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开过这条山道，前面的村子就是了。”
　　“这么远。”
　　“是啊，所以说你们小年轻也是想不开，年纪轻轻的回这山里干什么。”全叔盯着前方泥泞的石子路，语气带了点好奇。

　　“哎，要不是我这次情况特殊，我怎么会要我爸的东西。”温庭意语气无奈。
　　“你爸妈也真是的，离了婚孩子都不管了。”
　　“是我想自力更生，不要他们插手的。”温庭意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镇子，心情有点低落。心想你们要是知道我在外面还欠了某人两百万还会更吃惊呢，思绪飘到昨天的混乱里，昨晚冲动之下做完事情后看着支付宝里仅有的一千多块钱，买了个最便宜的火车票，连夜跑回家来继承“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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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人到达桃谷镇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全叔邀请温庭意到家吃午饭，温庭意还挺客气的说“不用了，我回去凑合凑合就行。”
　　全叔这下可不高兴了，说既然他兄弟托他照顾女儿，当然不能招待不周。还说全婶特地等着他们开饭，温庭意推不过，坐上了全家的饭桌。

　　午饭挺丰盛，都是些家常菜，木耳炒肉丝，番茄鸡蛋汤，清炒白菜，为了迎接她，夫妻俩还杀了只鸡，做板栗炖小鸡。温庭意真诚的谢过夫妻俩后三人就开动了，十月份正是板栗的季节，她在京城就很喜欢吃顿糖炒栗子。

　　做了艺人后需要控制饮食，她也只好认命少吃几顿。
　　现在咬上那口香甜软糯的板栗，想着“去他妈的减肥”
　　忍不住多吃了半碗栗子，全婶还热情的给她盛了一大碗米饭。脆生生的木耳配上大口米饭，喝一口饱含枸杞和当归的鸡汤，完了再夹一口青菜解腻，温庭意如愿以偿的吃撑了。

　　下桌后帮忙收拾了下桌子，就被全婶赶到院子去了，说是不能让客人干活。她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消着食，四面树木繁盛，不时有微风穿过院子，很是惬意。

　　全婶吃完饭后开始喂鸡，左手端了个盆，右手从盆里抓一把谷子，手一扬，像是甩起了一片金色的阳光。四散的小鸡们看到食物，摆着两条小短腿啪嗒啪嗒的跑过去争抢食物。
　　有一只离得远了，经过她脚边的时候，一时心痒。用手抓住了这只巴掌大的小鸡，毛绒绒的黄毛很柔软。她用手指揉了一把，全婶站在门槛上边喂鸡边笑着对温庭意说：“刚出生没几两个星期，毛还是新换的呢，再过四五个月就可以吃了。”

　　温庭意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把人家养了好几个月的鸡吃了，不好意思的对全婶笑了笑。全婶只觉得这小姑娘笑得真好看，跟自家那群小辈比起来真真是凡人跟仙女儿的区别，老温家的基因真是好。怪不得人家一家都出国了，赚钱也厉害。

　　温庭意放开手里的毛茸茸，小鸡一获得自由就急切的跑到全婶脚边叽叽叽叽的要投喂。她脱了外套盖在身上，太阳温暖照得昏昏欲睡，一觉醒来已经日暮西斜。
　　全婶坐在她边上剥豆子，她穿上外套，感到不好意思，让人忙前忙后的，就坐过去帮忙了，边剥边跟全婶聊了聊天。

　　桃谷镇地广人稀，除了山地以外只住了稀稀落落的百来户人家，多是老弱病残幼。年轻人都出去读书或者找工作了，只剩下一些拖家带口又不愿远离故土的老年人。
　　全叔一家儿子出去了，夫妻二人就带着老人家在这里种种田，跑跑山货。

　　温庭意是在和全婶交流的时候知道的这些，眼前这个历经半辈子风雨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泛起一层层的鱼尾纹。脸上的胶原蛋白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张皱皱的面皮。她摸了摸自己紧致的脸，一瞬间感受到岁月的无情。
　　放眼望着错落有致的山户，高矮不一也新旧不一，有好多都残破失修了。

　　她呼吸着湿润的空气，触目都是青山，在群山环绕中突然有一瞬的迷茫。前十几年浸淫在俗世繁华中的灵魂忽然被拽入了真切的民生疾苦之中，突然真切的感受到了人如浮萍蝼蚁，短短几十载岁月就可将人磋磨的面目全非。
　　心不在焉的吃晚饭后，她让全叔把她送到自己的家里，并被告知明天可以去看看山里的东西。站在老旧的三层小楼前，温庭意才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现实问题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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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家小楼久未住人，一进门灰尘就对她进行了热烈的欢迎。
　　在她很有骨气的拒绝全叔帮忙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面对这种情况啊！

　　好了，现在把目光放回眼前的苟且，忘掉诗与远方吧。幸好在现代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人类最重要的水电还可以在这栋楼里使用。

　　本来温庭意是想睡在顶楼带大阳台的房间的，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江南不愧是前面带了个烟雨的词组，烟雨江南。
　　在她哼哧哼哧掏出抹布把房间擦干净的时候，年久失修的屋顶漏雨了。雨水滴滴答答的在水泥地上聚了个小水洼。她在厕所找了个大红色的塑料桶，放在漏雨的地方接水，防止二楼楼顶渗水。

　　换了间二楼的侧卧，拿起破得只剩下骨架的扫帚，把二楼的卧室干干净净的打扫了一遍。柜子里有几床他父母结婚时的喜被，虽然有点老旧，常年放在柜子里也沾染上了些许木头的潮味，但胜在干净。
　　估计她有人在近些年来住过几次，床板上的灰不是很重，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匆忙离开京城之后，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考虑到，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几十个未读消息和各种APP的推送一个劲的涌来，她一致忽略，只在需要置买的清单项添了个床上用品。
　　厕所里的热水器是太阳能的，后半段下了雨，水不是很热。匆匆洗了个澡，四处也没找到吹风机，只好先用干毛巾擦干。搜出几个衣架把内衣洗了挂好，所有东西整理好后已经十点半了。

　　她锁好房间的门锁，才安心的歇息下来，趴在床上玩手机，顺带等头发自然风干，手肘下枕头松软，因为床板多垫了几床棉被，还挺软的。
　　打开微信看到有十几条消息，先是点进置顶盛影帝的对话框，——路上小心，到了跟我说一声。
　　底下是两条撤回。
　　对话显示时间是十分钟前，她到了这边之后忙得团团转，现在才有闲心玩手机。她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在收拾房子，现在才看到。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她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回复，就去刷了刷微博。

　　看了眼微博里粉丝给她的私信，挑了几个发言有趣的回复几句，看到有黑粉专门私信来骂她的那几条，通通举报拉黑一条龙。
　　握着手机无意识的划着，想起刚出道的时候，看到有人骂她，一口气撕上一百轮都不带喘气儿的。后来被经纪人发现了，百般劝戒才收敛了一阵，没想到自己骨子里果然还是个不服软有傲气的，一张车票把自己坑进了大山里。

　　她隐隐又有些得意，想耀武扬威的对那些为金钱权利屈服的工具人们展示：看！我就不屈服，我照样很开心！

　　逛了一圈公司的官方微博，发现还没有po出自己解约的消息，她不清楚那是要闹什么幺蛾子。关了一闪一闪有点老旧的钨丝灯，点进微信发现盛影帝还没有回复自己，关了微信又刷了会儿b站，刷完华农兄弟吃了兄弟家的鸡那一期，疲惫涌上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手机无意识的掉到枕头边上。她拢了拢被子，沉沉睡去。

　　在她熟睡时，枕边息了屏的手机一闪一闪的，突然又亮起，自动下载了一个软件。温庭意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梦话，软件下载完毕，手机便自动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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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养鸡：鸡是6个半月左右-1年左右的土鸡最好吃。太小器官发育不全肌肉不健全，并且携带一些病毒没排除。太大肉老，嘴和爪子有鸡毒。实际还要看不同地方不同地域和不同品种来算 。——百度百科
爱江山更爱美人(94年《倚天屠龙记》电视片尾曲)由李丽芬演唱。收录于1994年1月《就这样约定》专辑。
90后童年回忆。
碎碎念：不知道有没有小朋友好奇到底山区有没有这么贫困的地方，我的回答是：有的。前几年到一个山区，看到很多留守在家的孩子们，里面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孩儿，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留下一些走不出去的人呆在那里。Zf水泥路是有修到那边门口的，但是家长本来就在外面很辛苦了，很少人都会带着孩子出去的。
我看到个小孩子就是爸妈离婚了谁也不管，跟着爷爷守着一座小屋子，然后我问她怎么不去上学呀，她就说没人带她（读书）什么的。我就给了她一个巧克力，我那时候也就十几岁，啥也不懂，后面想起来有点触动。
感觉贫困都是在书里和电视里看到的，很多人包括我都很少能真正体会到民生疾苦这件事，我以前看到一篇文章里有写“有些□□，你听不到但不能证明它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