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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二夫人金氏的耳目遍布候府,本也是一件想当然的事。云姑再吃了几回夏七彩的嘴仗亏,但始终站着个主管的位子,金氏又手持竖令,自此随便掐上个别院的丫鬟小厮问上几句,都能兜了其他院的底。

      “夫人,那十七小娘也是这般没得规矩,竟在园中亭下与温王亲亲我我了好些个时辰。不如就着此事,把她轰出院里去得了。”云姑垂着金氏肩,向来是看不惯夏七彩的人,这下打听着了对方的热乎消息,忙向主子献策道。

      奈何在金氏眼中,这夏七彩与只檐上的小雀般可有可无,本可随了老奴心意做个人情,但因着司徒毕敞莫名进了十七院,现下却显得被动,

      “咱们活了四五十的人啊,得饶人处且饶人,至于不懂规矩的这般,来人终归是温王,浪里淘花的性子,现下候府无主,尚也别随便去得罪了谁。”

      金氏手里捻着佛珠子,望向屋里燃着的檀香。青铜镂花的香顶,袅袅上升着薄烟。薄烟后,是一室木纹极其细腻的紫檀案桌家具,案上都未置花草,但琳琅的各色木纹,却尚也点缀的这屋里别具风格。

      当然,旁人进了这屋里,只说素雅随性,但若是明眼人看了,这屋里的一木,可是能抵百亩田的价格。

      “夫人说的对,是老奴过于心急了,”云姑捏肩的手未停,面上却仍露着一丝不悦。

      这府里三番五次下她面子的人,她何忠云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后来呢?”金氏解着问道。

      “后来小侯爷竟也去了,咱们府里的悦儿被侯爷那侍读看见了,愣是赶走了丫头。悦儿离的远了些,便听得不太真切了。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后来就看着温王去了二少爷院里,大概约着晚些,十七小娘再宴请诸位公子哥。”

      “她倒挺会做人,”金氏一笑,缟素的脸今日却风华正好的样子,“扶季晚些时候也要去?”

      “二少爷现下应该在他院子里会着温王,相比是要同去的。”

      金氏有钱,司徒扶季自八岁,亲母便在自己院后为他新辟了地方,名义上虽还同在自己院子里,但那侧院主寝书屋,习剑操室一应俱全。故也形同另住别院。

      “那你便同去吧。”金氏扬了袖,停下肩上揉捏的那只手,“虽是十七房宴请,但温王好歹是贵客。别叫那边丢了候府的人,你带些食材物件过去,帮着一块拾掇一番。”

      云姑侧身缓步于堂下,正愁没机会恶心那十七小娘一把,
      “夫人主母风姿,这般帮衬那十七房,我定帮着好好料理。”

      “六房那,许也是要派人的,”金氏收了珠子,隐见皱纹的手覆上案桌上的茶盖,
      “你只记得,以礼为重。”

      ***

      司徒毕敞出了园子便没了人影,少年人大概是身子骨硬朗,不打扫便冲进雨里,似有急事快跑而去。

      夏七彩磨蹭着最后小半程回到自己的十七小院,推开被雨水雾湿的梨花小门,一众小厮丫鬟们都在檐下洒扫着。

      “小娘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六夫人可喜欢您带去的果子的?”

      圆青圆绿只知主子说是去给各家小娘送甜食,疏通疏通人际关系,忙拥上前来搀过夏七彩。

      “路上有些变故,”夏七彩掷了伞,叉着小腰进屋,“侯爷没回来?”

      “回来了,正在寝里休息呢。”

      这小子,既然同路,还非得先跑回来。夏七彩内心嘟囔着,想到院里的另一桩麻烦事,继而问道,“镯晨姑娘呢?”

      “镯晨姑娘,”圆绿一顿,“校延刚才也回来了,侯爷吩咐了几句,校延便拽了镯晨姑娘上马走了。”

      “什么!”夏七彩一惊,方才还特意交代过司徒毕敞,这下,“带去哪了可有说?”

      “校延走的匆忙,我们也没来得及问。”

      “那镯晨没喊?”

      夏七彩缓坐在木凳上,圆绿诺诺抬头,“喊是喊了,只是被套在了麻袋里,故此叫喊声,听的也不是很真切。”

      “...”

      行啊,夏七彩忍不住拍了下脑门,他司徒毕敞,十三四岁的人,一张王宫贵胄的风雅脸,却一天天尽干些匪帮弟子的缺德事。

      但话说回来,我彩姐在道上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翻扒四书五经呢!

      夏七彩腾的一声站起来,快步跑出主屋。走至小侯爷侧寝前,又是抬着小瘦腿凌空一脚,直直踹开了寝门。

      廊下洒扫的两个小厮,看得顿时一个踉跄簸箕杵到了脸上。

      “司徒毕敞!”夏七彩反手关了门,忍无可忍叫了声。

      小侯爷侧寝,十七小娘还从来没进来过。目力所及之处一看,却有一种家徒四壁的感觉。书案一张,书架一墙,衣架三四,挂着两身甲胄,两身墨衣。而随身长剑,却连剑架也没一个,只斜斜倚在墙上。

      “司徒毕敞!”夏七彩见目下无人,又叫一声。

      半响后,那木栏屏风后隐见个少年人影,低声道了句,“如何?”

      夏七彩闻声而去,对方却有怒意般又道,“十七小娘无礼,出去。”

      夏七彩顿足,回想自己方才架势,确实过了些。但转念,一想到那镯晨怕是生死不明,别叫这人唤手下真又给宰了,顿时又挺了挺胸,
      “眼下又无人,你七尺男儿躲在屏风后面干什么,你先出来,我与你说件事,我就走。”

      那人影却又不动。气氛陷入僵持。

      夏七彩一时疑惑上,小弟也不至于如此害羞吧,“你做什么呢鬼鬼祟祟?”

      屏风后的人已然十分无奈,一阵穿衣布料磨蹭之声,又过半响,司徒毕敞只着了身就寝穿的白帛长衫,方从屏风后侧身走出来,径直到夏七彩身前,答了刚才那问,“换衣服。”

      “阿,”夏七彩顿时语塞,方才这人在园子里撑伞只顾着她,想来外衣肯定淋湿了。少女抬眼,见身前人已然紧锁眉头面露愠意,但这番人命关天怎么也不能落下阵来,又叉上瘦腰,
      “我又不知,你也休得怪我,镯晨那姑娘她到底,”

      “十七小娘,”少女话说到一半,被对方直直打断,司徒毕敞挑着眉,只无奈道,
      “可否容毕敞先换完衣服再论。”

      夏七彩方立定身子,手肘碰到一侧衣架,才发现自己挡在了小侯爷另身未湿的墨衣前。

      其实古时睡衣,尤其男子,尚都是裹的严严实实的。现下看,除了料子薄一些,也没旁人瞧见,也病无伤大雅。夏七彩顿感谈话进度得由自己把握,厉声拒绝,
      “你用麻袋套人家花姑娘时,可考虑过人家仪容仪表,你先告诉我校延把人带去了哪?再穿。”

      司徒毕敞并非耐心款款之人,强行伸手去够外袍,却叫身前少女扬手,

      夏七彩的鼓力一掌,自认为虎刨,落到司徒毕敞小臂上,少年人却感只受猫爪。

      这掌完,夏七彩还不够劲的软手直直拉上少年人掌心,一副不答这辈子都别想穿衣服的驾驶。

      至此地步,阴暗室内,一方脸色凶戾如母夜叉,一方少年却烫红了耳根。

      “你可是让校延杀了镯晨?”

      “未有。”司徒毕敞乖乖答道。

      “人在哪?”

      “城郊暗房。”

      “意欲何为?”

      “温王要来。她为证据,”

      “哦,不对,那你脸红什么?”

      “小娘碰我。”

      “...”

      柔软五指攥着冰冷手心,肌肤汩汩传导着少女热量。

      夏七彩正脑子里思绪回转,捋着如何拦住对方的快刀。现下却被对方一句话,气势瞬间落得银河直下三千尺。她仓皇间松了手,看着身前小侯爷睫毛落着,眼睛间像有星点闪烁的,不知是怒是喜。

      “我不小心,不小心,”夏七彩往旁边侧了侧身。司徒毕敞不发一言,似终是自由,扬手够到外袍披上,无声扣着颈间黑玉纽扣。

      不好意思有三分,但此间,也总算是问得了个镯晨去处。

      过了半响,眼前穿戴整齐的司徒毕敞,掩了那白帛衣的萧瑟,乌眉俊眼,恢复了卓然一派的容貌。他侧目看向夏七彩,似问了疑虑甚久的一个问题,
      “十七小娘为何屡屡管我?”

      可是真心?是没说出来的后半句。

      “我在异乡,只想求得一真心朋友。”

      没问出来的话,十七小娘却答了出来。

      夏七彩平心而论,这事自己是否真该去管?

      想来想去也是肯定句,首先毒药在自己手,情报自己却丝毫没得掌握。她不想走那些拐弯抹角的路,再去叵测些什么。

      而自这小侯爷与自己有缘同院,即使不从金子前程那些来讲,她直觉见这人投缘,他是孓然一个,自己于这千年前又何尝不是。自己又大他几岁,见现下小侯爷毫不遮掩的各番行径,显然是要置他自己于刀尖上的,侠肝义胆如彩姐,怎能不管?

      窗外显然已经雨停,但长久没丫鬟小厮敢叩这门。

      司徒毕敞垂眼许久,而后提起墙角的剑,轻声而言,“倒却不曾知晓十七小娘生平,夏彰大人一族从何乡而来。”

      “...”夏七彩顿时噤声,忘记原主的问题了。

      “不过,异乡之曲却甚是好听。”俩人独处之事,想必已经惹得院里议论纷纷。司徒毕敞见少女不语,有句话却不得不说,他踱步至夏七彩面前,少年难得目似落霞氤氲柔和,语声平静道,

      “唯愿小娘不再奏予他人,”
      “他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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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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