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不可思议之旅》疏雨楼

23、第二十三章

　　林子里的天气变化得快，刚刚还是旭日高照，这一秒不知哪里刮来的乌云就将阳光遮挡的一丝不透。黑云翻墨，白雨跳珠，豆大且冰凉的雨水从繁茂的叶子上跌落下来，清脆摔碎，雨花四溅，像似顽皮的孩童好不乐乎。更有调皮的狠狠的摔在梵音清秀俊丽的面庞上，想将这个闭眼的人儿拍醒，但却不见她有一丝抬眼的举动。
　　雨越下越大，地上变得泥泞起来。潮湿腐草的气息升起，有些难闻，但不妨碍梵音继续昏睡。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全部湿透，头发混杂稀泥杂草更是凌乱不堪。这般还是不见醒，明眼人乍眼一看只怕暗地里得骂一声：见鬼了，怎般就这么倒霉遇见了一个死人了？
　　于此，梵音身下的水量也渐渐蓄积起来。只见她僧衣袖口中，一粒芝麻大小的石子滚了出来，跌跌撞撞，翻滚几圈落在一堆烂泥上。
　　不过一眼，这小小一粒芝麻子体积竟迅速膨胀起来，似有一张大口在吞食着，汲取着天地间的养分。此时的天地精华皆入它口，由不得它迅速成长起来。只是它膨胀的速度过快，让人不禁担忧它下一秒就会被撑破了。
　　猝然，一声细微又清脆的砰裂声。呀，果然还是被撑破了！
　　不禁让人为它捏了一把汗，这可更待如何是好？
　　徒见一茎绿油油的胚芽犹如新生儿的莲藕臂从这当中舒展出来，绿油油、娇嫩嫩的样子让人欢喜的很。
　　嗐，明眼人这番终于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芝麻石子，这是一颗货真价实的树种子呐！
　　胚芽缓缓伸展开来，两瓣新生的叶子在雨中抖了抖，极为的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任凭暴雨击打，也毫不在意。待它休整后，便卯足了劲儿奋力的生长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已至长至八尺之高了。
　　雨势渐小，朦胧水气中，树身打旋一晃，一股青烟骤然笼起，将这棵新树包裹的严严实实。其中伴有细微撕拉声，如破壳似蝉蜕。
　　有如此变故绝非寻常，仙耶？妖也？只是在场仅有的一人还处于昏睡中，倒也了无人理会了。
　　待那阵烟缕散去，一个穿着木褐色轻衣男子摇摇晃晃从中走出来。一丛浓密苍绿的头发，带着雨气的湿润随意披散在耳后。
　　别看他鼻唇清秀，但若将视线向上继续移去，倒叫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双眼睛，绝对非仙即妖才能拥有！看那眼睑细长、上挑，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丹凤眼，当中嵌着一双琉璃碧绿眸子，开合有神，流转动人。这般的妖冶不言而喻。
　　传闻妖界有一块琉璃尊玉，于太阴腹地中开凿而出，每日受西滨弱水灌注，为世间极阴极寒之物。无论仙妖，但凡心性不稳，只轻轻一瞥便可被摄去心魄。虽未亲见，但同妖玉相比，想必此人凭着这双眼睛也不遑多让了。
　　他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梵音好一会儿，也不出声询问，只是微微偏歪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似她是一个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要好生研究一番才是。
　　倒是他眼珠直直，四肢僵硬耷拉着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此等颜色妍丽之人怎么也有几分呆傻天真之气？
　　良久，他终于……跪下来，以一个奇怪的跪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梵音的脸后触电般飞快收回。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梵音的脸。迟钝了两秒，往自己脸上戳了去，似乎觉得手感并不如之前的好，便又往梵音脸上按了一按。看着凹陷下去的皮肤又回弹回来，他的眉眼间挑动了一下，那样子像是在说：有趣。
　　再多试了几遍后，他有些觉得腻了，便也就停了下来。再次打量梵音，空洞的眼睛里生出一缕疑惑。他记得她，不会有错，这人的的确确还是之前的那个人的，但她怎么也不同我笑笑了？他拧起梵音的嘴角上扬，想照着她之前对他笑的模样来。但他皱眉，觉得这人不比之前在水潭里那般生动有趣。
　　他停下来，又呆楞了几秒，琉璃碧绿的眼珠闪了闪，有了主意。五指抓住梵音躯干中段的衣裳，单手将她提了起来，以一个同手同脚的走路方式，朝林子那头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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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在一片空气稀薄，极度缺氧中醒来。睁眼是铺天盖地的水浸入口鼻，慌乱中她在水里扑哧了好几下，艰难的咕噜几声换口气后才镇静下来。来不及多想自己怎么落水的，只一劲儿朝阳光照射下来的水面浮去。
　　梵音终于浮出水面来，后怕自己再不呼吸点空气，她恐怕就只能等白仰肚子浮上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梵音趴在岸边将胸腔中积水呛出，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口气。回想自己是怎么落水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岸边上有人！
　　梵音警惕的反应过来，用力点一蹬，将身子缩下水下，小觑来者何人。
　　走近后，梵音当即就看出这人并非凡人，加之身无仙气，十之八九便是妖了。她提防的同时心里不免疑惑：一般的妖若是无谕牌令是决计不能出现在人间的。即便有谕牌令也当是日毕日回，不可逗戏凡间的道理，可他为什么要出现眼前？他若是个心怀鬼胎的妖，由不得要再三小心才是。
　　却见他在靠近水潭的边上生脆的跪了下来，伸直了手要往水潭中的梵音递去。
　　梵音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还是这妖耍的花招？难道他当我是怀春的女子见着些好看的皮囊就想□□我过去？
　　那人见梵音不为所动，便像个跛子一样上前挪了挪，直挪到岸边缘上，依旧把手递过去。
　　梵音暗忖，他难不成是那种怕水的妖，不能下水过来，所以才想先拉我上岸，再趁我不备对我下手？嗯嗯，大约是这样了。觉得自己的猜测也并无不可能，梵音当即又往后浮了一步。
　　再看看那人的反应。
　　他见梵音离他更远，眼里焦躁起来。一手扣在岸边，移出半个身子，一手悬空拼命的抓握，极力想去捞梵音过来。见徒劳无功时，鼻腔中焦虑的发出嗯~~嗯呀呀的声音，眉尖也蹙皱得深。
　　看得出，他是很想要将拉梵音过来，只是这个举动同他的外表对比过于强烈，让人产生莫名的违和感。在梵音这儿又说不出是哪里觉得熟悉。
　　这妖是……傻子？这一念头在梵音灵台中闪过。倒是有听说过先天心智不全的痴傻儿，这痴傻的妖，她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不由再三详视一番眼前之人，片刻终于想起这份莫名的熟悉是从何而来了。
　　梵音吃惊地认出他来，“你是西山界里的那棵树妖！你怎么跑出来了？”
　　若说西山界的第一眼，他是树木在初春的雅致新嫩，那如今的他就是树木在盛夏的浓郁繁茂，更加的成熟、妖媚。人靠衣装，妖也不例外，如今连同他的衣着也焕然一新，便不难怪梵音一时没将他认出来。
　　即便如此，梵音也还是不能放下全部的戒心来。她慢慢靠近些，心道：如果他想做祸，那她马上就潜入水底，沿着水路逃脱去。
　　等到他的手触及梵音的脸，心满意足之余便迫不及待的去捏起梵音的嘴角往上提，自己亦是扬起嘴角对着梵音傻笑。
　　他的动作轻柔，笑容真挚，感觉不出一丝恶意来。就在梵音还在疑惑他的举止是何用意时，猝不及防噗通一声，他已砸进这水潭里。
　　大抵是这人觉得光是半边的嘴角上扬还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既要复制当日的那张笑脸，少不得要双手齐上让两边嘴角都扬起才是。于是便没多想就伸出另一只手来，反倒是忘了自己还有半个悬空的身子。
　　倒也真的印证了梵音的猜想，这还真是一只不谙水性的妖。他落水后惊慌失措，哎呀哎呀个不停，双臂双脚使劲儿的扑腾。他想向岸边浮去，但根本没办法让自己浮在水面上。原地旋转几圈，在接连呛了好几口水就开始有往下沉的迹象。
　　梵音哪见得他这样，只得先行拖着他上岸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