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山就成了天下第二》海清禾晏

1、第1章 刚下山就捡到个小丫鬟

　　师父离世那天，长安乱了。叛军在后山放了把火，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一整座山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其中包括师父的剑庐。
　　我和师兄弟们望着剑庐燃起的熊熊烈火，相顾无言，一时又不知所措，索性一人干了一碗酒，然后准备原地解散，各自讨生活去。
　　我和三师弟是最后走的，我们想着不能将师父的坟安置在一堆烧焦的废墟旁，于是重新给师父寻了一处风水宝地。
　　我离开的时候，三师弟摸着脑袋望着后山的一片焦土，说道：“乖乖，师父这走得干净啊，啥也没留下。”
　　我拍了拍三师弟的肩膀，然后出了山。其实三师弟说错了，师父最后还留下一样东西，就是我手中的这把剑。
　　这把剑叫“忘离”，师父说这是师娘在新婚那天赠与他的，后来师娘走了，师父便再也没有碰过这把剑。他老人家临终前嘱托我们，若是日后谁见到师娘，便把这剑还给她。
　　师兄弟们都不愿接这烂摊子，师娘那母老虎的脾气，聪明的人可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大师兄抹着眼泪对我说，老二，你是我们中间最得师娘喜欢的，这把剑日后你便带着吧，若哪天见到师娘，再替咱师父了了这最后的遗愿。
　　我戴着斗笠，走在山下的一片狼烟里。战火刚熄，一路尸横遍野，到处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包里带的干粮吃完后，我接着饿了三天，这三天单靠着喝溪水吃山果度日，连一处人烟都不曾遇见。不过好在是习惯了的，自小在剑庐我也少有能吃饱的日子。
　　第四天，我终于在关口前找到一处酒家，于是像只饿疯了的野狗似的，两眼冒着光，向着店家要了一碗面和一碗酒。
　　店家是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十六七八的小姑娘，虽然这店家模样不甚好看，但他这闺女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这幅皮囊在这乱世，怕是个大的祸端。
　　面吃到一半，身后突然响起一队人马的声音。
　　瞧他们的装束，应该是叛军的一队分支。哎，闲事莫管，快吃快吃，吃完赶路。我是万万不想和这些当官当兵的有什么瓜葛。
　　在一阵嘈杂之后，店家倒在了血泊中。鲜血四溅，有几滴落在了我的面里。接着，身旁便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啼哭声。莫管，莫问，摸插手。我把碗倒扣在了桌子上，暗暗对自己说着，随后往桌上丢了三个铜板。
　　我拿起手边的忘离剑。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我第一次拔出忘离剑，原来剑上刻的字不是忘离，而是依依二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依依”。想来“忘离”这名字定是师娘离开后，师父才给取的。
　　我拿着忘离，对着那队叛军耍了一套师父传授的“砍柴剑法”。不知是师父这套剑法太好使，还是忘离剑太锋利。一套剑法下去，叛军竟全数死完了。
　　我在原地呆呆地站了片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店家的女儿满面泪痕的坐倒一旁，竟也停止了哭声，呆呆地看着我。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后面的人马再上来，可就不是耍一套剑法能应付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带上斗笠，转身准备上路。可身后的衣衫却被这小姑娘死死地攥着。她对我说，你带着我一起走吧。
　　我不。我脱口而出。
　　带着这么俊俏的妹子一起走，我这路上还不知道要摊上多少烦心事。
　　就这样，我带着一把剑和一个小姑娘，重新开始了我的江湖。
　　我问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叫阿丑，是娘亲生前给我取的，因为阿丑儿时长得太好看了，是我们村子里长得最俊俏的女娃。娘亲说女儿家不能长得太好看，否则会被抓走，关进一个叫皇宫的大笼子里去。那样就一辈子都见不到爹娘了。所以娘亲唤我阿丑，希望我今后长得丑些再丑些。”
　　我瞥了瞥嘴：“你这模样倒是丑不了了，阿丑阿丑，想是名字和人是相反的，越叫越好看，不如你今后跟我身后做个小丫鬟，我叫你靖柔好了。”
　　小姑娘撅了撅嘴：“你救了我性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为何叫靖柔？”
　　“这……哦，靖柔是我师娘的名字，她长得比你好看。”
　　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城子。师父给我取的。”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名字真奇怪。然后转身对我说：“你刚刚耍的剑可真厉害。也是你师父教你的吗？”
　　“是啊，刚入师门的时候，我去后山砍柴，师父怨我砍柴太慢了，半天也砍不下一捆，于是便教我耍了一套剑法，师父说，用这套剑法砍柴绝对事半功倍。嘿，你别说，真的好使，我随便练了一个月，砍柴的速度可谓立竿见影。哎，你要学吗？我教给你。”
　　靖柔连忙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可抡不动这么重的剑，爹爹曾经教导我，女孩子家不能舞刀弄枪的。说罢，这小姑娘低下了头，小声抽泣起来。唉，她定是想到惨死在叛军刀下的父亲了。
　　我立时慌了手脚，我第一次遇见这种姑娘当着你面哭的情况，我是该上去摸摸头宽慰她，还是该帮她把眼泪给擦了呢。
　　“你摸我头作甚？”小姑娘仰起脸，含着泪对我怒嗔道：“都怨你，非得拉我急着走，害我都没有给爹爹下葬。”
　　“不是我非得走，眼看着后面大队人马就要杀过来了，我们若不立时就走，你有几条小命可以留在那儿？”
　　小姑娘不说话。
　　眼下的长安一片血色，将士们的尸首堆积在一起，从长安一路延伸到了洛阳。
　　我叹了口气，难怪师父生前不让我们下山。山下的世界都是追名逐利，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皇帝的位置争来夺去，到最后横尸遍野的不是将士就是百姓。
　　我在城门口的驿站偷了一匹马，带着靖柔一路向西而去。
　　路上听人说，皇帝已经从长安逃了，也是向西去的，我拍了拍脑门儿，暗道失算。好像自我出山以来，运气一直都不大好。若是此时和皇帝是同一路线，那身后必定有叛军追来。到时两军交战，若给我撞见，小命又是不保。
　　我摸了摸口袋，身上已经半分钱都没有了。现在我是该北上，还是南下呢。我找了一处树荫拴住马，坐了下来。我得重新盘算盘算，先找到一个没有兵乱的好去处，再找一份能够糊口的好差事。若是实在赚不到银两，不如把靖柔给卖了。
　　就在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靖柔不见了。这小姑娘莫不是嫌我穷，自己跑了吧。啧，跑了也好，少张嘴吃饭也算是件天大的好事。
　　我叼了跟野草，在嘴里嚼了嚼，然后翻身上马，准备往北走。
　　突然，身后的衣衫不知又被谁给拽住了。“你要一个人跑了吗？”靖柔带着几分怒气看着我。
　　“诶？你，你做什么去了？我好一会儿没见你，以为你一个人先走了。”
　　靖柔翻了个白眼，然后往我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和一个满是泥土的包裹。
　　“这些你哪儿来的？”我问她。
　　靖柔吸了吸鼻子，想是在初秋这个天气冻得够呛。她说，这些是从路边那些尸体中翻找出来的，现在天下乱了，自然要有些非常手段啊。
　　我在心里暗暗钦佩起这位小姑娘。死人钱你也拿，姑娘你胆子可以啊。
　　我把铜板塞进腰带，随手打开了包裹。只见包裹里是一件紫黑相间的袍子，看款式应该是女衣。我把袍子顺手披在靖柔的身上：“冷了吧，穿上抵抵寒。”
　　靖柔说：“袍子倒是挺合身的，只是穿死人的衣服，怕是不好吧。”
　　我惊讶道：“小姑娘，你连死人的钱都拿了，穿人家一身衣服，还担心什么好不好的。”
　　我把包裹全部抖落开，掉落在地上的是一根竹笛和一本书，这竹笛做工甚是精致，上面系着根红丝绳，刻有“一闻尔尔”四个字。不懂，但拿去当铺应该能换个好价钱。
　　你看，这是个谱子。靖柔翻开那本破书，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哟，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小村姑竟然还能识得曲谱？”
　　靖柔眨了眨眼：“几年前爹爹的店里来了位街头卖艺的少年。他说自己身上没有钱，已经饿了好几天的。爹爹可怜他，便送了碗面给他吃。少年为了感谢爹爹，便教了我如何弹琵琶使笛子，又该如何识琴谱。可是我太愚笨了，学了三天才懂些皮毛。于是那少年又白白在我家吃了三天的面。”
　　我憋着笑，心想你们父女两怕是给人家骗了还尚且不知呢。
　　说着说着，靖柔拿起竹笛，缓缓地吹奏了起来。
　　可真难听，简直比我三师弟挑水时唱的山歌还难听。我刚想堵住耳朵，谁知道这小姑娘竟越吹越好听了，到最后，我可不信她只学过三日的音律。
　　突然，我竟觉得心口穿来阵阵剧痛，从靖柔笛子中发出的声音竟想是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我刚想对她说，别吹了，你这笛声要人命啊。可半个字还没吐出来，便眼前一黑，硬生生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这丫头，莫不是师父的仇敌，一个隐藏的武林高手？找师父寻仇却发现师父已经死了，于是心中的怨恨无处发泄，才编了个幌子在我身边，趁我不在意取我性命的？”
　　想着想着，我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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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话是不是都应该先瑟瑟发抖抱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