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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巴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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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口上演了一场足够成为全京城谈资的大事,还在前厅里做着幽闲贞静、绝不抛头露面的大小姐陆远乔当然也知道了,眼看着事情愈发脱离掌控,她又怎么可能还能坐得下去?
在陆远思和瑨王扯上关系前,京城中人只知道陆家大小姐秀外慧中,无论是样貌还是学识皆为上等,鲜少有人听说过四小姐,便是关系亲近的世家,提起陆远思时也只说一句平和稳重,而她一夜之间就与瑨王订婚,和燕王的关系几乎在同时被公之于众,傻子都知道里面有问题。
从墨薏口中听到这些消息时陆远思并不惊讶,她急于理清陆家的人际关系,也看得出她陪嫁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她的心腹,看着不远处款款走来的少女,陆远思心中便有了思量。
陆远乔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在为陆远思的回门而高兴,几乎顷刻间便叫人觉得有这样的姐妹在府中,陆远思能受什么委屈?怕不是她故意找茬。
陆远乔惊喜地走到陆远思面前,几乎等不及地想去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紧接着才看到站在她旁边的傅承禹似的停住了脚步,顿觉失礼似的顿了一下,然后福了福身子说:“见过瑨王爷,臣女见到妹妹太过高兴,一时竟忘了尊卑,请王爷治罪。”
傅承禹当然不会治她的罪,可陆远思却根本没给傅承禹开口的机会。
她往前站了一步,隐隐有将陆远乔和傅承禹隔开的意思,慢悠悠地开了口:“念在你还是初犯,治罪就不必了,只是日后可千万要记好了,藐视皇族是大罪,你可别牵连了祖父一世清名。”
即便是傅承禹都不得不佩服陆远思倒打一耙的功力深厚,陆远乔分明是想演一把姊妹情深,接下来便能顺理成章地把今日之事变成陆远思无理取闹甚至恩将仇报的闹剧,可陆远思根本没有给她发挥的机会,陆远乔猝不及防之下,准备好的台词卡了壳,竟然忘了该说些什么。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有些伤心地往后退了退,似乎是被陆远思的话伤到了似的说:“王妃说得是。”
美人伤心,任谁都看不下去,虽然美人现在还蒙着面具,但是谁也不会觉得有着那样一双有着湿漉漉的眼睛的少女是有罪的,一时间人群哗然,方才还偏向陆远思的百姓纷纷指责陆远思忘恩负义冷酷无情。
既然她不再是可怜虫,那么她身为女子,却寡廉鲜耻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便成了人人指责的无耻行径,若不是顾忌着瑨王还在此处,恐怕他们就要直指陆远思不守妇道了。
陆远乔出现不过瞬间,局面便瞬间反转,陆家众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陆潭和陆应也都应着陆远乔的话头走,不动声色地引导百姓认为今日这场闹剧纯属陆远思自导自演,陆家生出了这样一个恩将仇报不知廉耻的女儿当真是有愧……
唯有陆远思不以为意,她的确是缺钱没错,但却并不在意陆家的嫁妆,那不是她的东西她也懒得要,至于“不守妇德”这种荒谬言论,她更是嗤之以鼻。
看着陆家的戏唱得差不多了,陆远思却迟迟没有动作,傅承禹从胸腔中咳出几声闷响,低声道:“三哥的手段的确不凡。”
陆远思:“???”
这和傅承浚又有什么关系,在陆远思的印象中,傅承浚不过是个放荡些的男子,不过考虑到这个愚昧的世界,竟以男子为尊,陆远思勉强可以认为傅承浚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不堪,然而他与自己这前身的纠缠却不是假的……
纠缠?!
陆远思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似的看了一眼傅承禹,随后又将那点神色掩了下去,认真道:“王爷放心,纵使燕王再好,也是越不过你去的。”
女子三夫四侍本就是寻常,因着某些原因,陆远思一时并没有这些心思,但顾忌着民间传闻,她又并没有那些记忆,三言两语之间恐怕解释不清楚,陆远思只怕会越描越黑,傅承浚若是因此吃醋那便不好了,因此才有这一说。
傅承禹有些莫名其妙,更是从未见过竟有人能堂而皇之地当着新婚丈夫的面承认她心中另有他人,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王妃有分寸便好。”
陆远思并不擅长察言观色,也并未发觉傅承禹的话中深意,还暗自松了一口气,心说幸好傅承禹没有和她闹。
她从前在朝为官时听过不少后院起火的八卦,那些光风霁月的同僚们处理起家务事来都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么一想陆远思对傅承禹更加满意,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他的顽疾。
这两个人的心思差了十万八千里,却诡异地达成了和谐的局面,陆远思甚至安抚性地拍了拍傅承禹的手背说:“在这种地方勾心斗角都是小道,斤斤计较乃是自降身份,王爷不必拘泥于此,且让他们议论去吧。”
她是漠北的战神,最看不上的便是这朝堂地权力纷争,即便是站在女皇陛下面前也未曾低过头,并且最终为她不弯的脊骨付出了代价,而她依旧“不知悔改”。
既然陆家已经将“遭受欺压”的姿态摆了出来,陆远思自然不会和他们客气,她往前走了一步,背着手说:“虽说我此次本是想将一切结算清楚的,可祖父执意认为我在府中受了欺压,我也没有办法,那只好再查一查了。不过寻常百姓人多口杂,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难免扭曲事实,为了不使家中蒙冤,还是交给府衙才最为靠谱,不过这等贪墨之事是该告知京兆府还是刑部我倒是有些困惑,王爷说呢?”
陆远思的神色看上去似乎相当不解,好像刚出嫁的女儿反手便将母家告上公堂只是见吃饭喝水般的寻常事,傅承浚看着她,一时竟分不清她是当真不解还是只是为了气气陆家——如果只是后者的话,她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在陆远思毫无优势的情况下,她竟敢做出如此背祖忘宗的大逆不道之事,陆潭当即搬出了无数典故名言,摆出了要痛斥陆远思忤逆不孝的罪名,百姓也是一片哗然——天朝已经多年未曾出现过这样不忠不孝的八卦了,更何况这八卦还出自儒学大家陆阁老的府上,还当真是应了陆远思成亲那晚所听见的评论——晚节不保!
陆远思全程安静地听着,好像陆潭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孽障说得不是她,这样一来陆潭激愤的言论反倒像是跳脚的丑角,渐渐的也就气势不足起来,陆远思道:“我说要将嫁妆归还陆家,你们不信,觉得我回来是找茬的;老夫人主动将我留在了这大门口,让诸位一同见证,你们又觉得我是在故意抹黑陆家声誉;那我便请府衙前来公证,将我这些年所受陆家恩惠一一清算,你们又不同意,觉得我背祖忘恩……陆大人,你身居高位,难不成朝廷有难时也是只会挑刺不能解决不成?”
这话说得可就真是相当不客气了,原本双方还处于“虚情假意”的阶段,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先拉上一顶道义的大旗,陆远思现在却直接抛开了这些,口舌锋利如刀,直指要害。
原本已经被双方绕晕了的百姓终于跳出固有印象,除去陆远思重重不端行径不提,从本质上来说,陆家的确是处处刁难,反倒是陆远思一直的目标就只有“清算”这两个字。
这让百姓恍然大悟,暂时抛开了对于陆远思此等惊世骇俗之举的偏见,议论起陆家的行事来。
如今当朝首辅病重,正是几位阁老发力的时候,陆应的嫡长孙女在这个时候嫁给了瑨王爷,陆远乔也和燕王定了亲,实在是首辅的第一人选,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却被当中指责为政无能,任谁都听不下去。
可陆远思这话看着鲁莽,却并不好接。
陆应若是认了,便是为官庸碌,若是不认,便是私德不修,苛待长房嫡孙女,哪边都讨不着好。
陆远思叹了一口气,事情闹到这一步也并非她所愿,但让她就这么算了那显然办不到,陆家的东西要还,这口气也不能咽。
“去请京兆尹。”
眼看陆远思来真的,陆应脸色顿时黑了,终于维持不住高高在上的高人形象,怒喝了一声:“陆远思,你敢!”
陆远思险些笑出来,都到了这一步陆家怎么还期待着能用这种毫无力量的威胁继续掌控她?
出乎意料的是,陆远乔站了出来,她乖巧地扶住陆应的胳膊,对陆远思说:“王妃说得对,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府中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要府衙来看看才是最公正的,免得有些犯了事的丫鬟关在府中还不知该如何是好。罚得轻了呢不知悔改,若是罚得重了,又有人说我们苛待妹妹,就连王妃曾经的丫鬟都不放过,那我们才真是冤枉,还是请府衙来看看最为合适。”
墨薏有些紧张地看着陆远思,想说那丫鬟应该就是盏茗,但不知为何看着陆远思平静的脸,她竟下意识地觉得害怕,一时说不出来。
陆远思早就已经过了满腔热血的愣头青的年纪,并不会因为一些低级的挑衅就着急上火,只要她那股子倔驴的劲儿不上来,大多数时候她都相当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可惜的是,陆远思的倔驴脾气,大多数时候都不肯认输,她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乖乖巧巧的少女。
在陆远乔提起盏茗时,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陆远思自幼孤苦,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大丫鬟和她亲近,二人的情分那是实打实的,陆远思甚至为了维护盏茗而受过罚。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远思会就此妥协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却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耳朵里炸响,轰得人脑子一片混沌,就连傅承禹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陆远乔——陆家嫡长女、闻名京城的才女、当朝皇后的亲侄女,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即便陆潭再怎么宠爱陆远琳也不会让庶女夺走她半点光辉的天之娇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整个人都被扇懵了。
兜帽狼狈的落了地,陆远乔整个人都歪向一边,满脸都写着震惊,全场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