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成诏》普通的小矮子

1、言灵，言灵

　　震耳欲聋的惊雷声宛如百万头狂怒的雄狮咆哮不止。阵阵怒吼清啸一声声回荡在耳边，刀、剑、斧、锤、戟、矛、鞭、枪，种种神兵碰撞，铿铿锵锵，刮沙耳膜，五颜六色的灵力光芒挥洒在半空。下方是黑白两方的对峙，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这是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触目所见皆是一片惨不忍睹的荒凉景象。神魔两界因各自身处高位的大人相安无事共处千年之久，现在也因他们终究刀剑相向。表面平和，底下的人是恩是怨谁说的清楚呢？有的积怨已久，一直被压制着，今日彻底爆发。各种狠招，不论阴损正当纷纷往对方身上招呼，势要将自己的各种负面情绪统统发泄出来。
　　“你们神界欺人太甚，立刻交出魔尊，否则我魔界大军定要踏平你们神界。”为首一身披黑甲的魔族大声呵斥。
　　“笑话，你魔界魔尊不分青红皂白毁我神界，屠我神界子民，伤我神界大将。丝毫不将我神界中人放在眼里，如今更是逼得我神界太子陨落。我们还未找你们魔界的麻烦，你们倒先找上门来，倒是好大的脸。”身着白甲的将军怒声回道。
　　“哼，你们神界就是虚伪，若非你们设计害死我们魔尊好友，又如何会招受这无妄之灾？连自己的同胞都要想尽办法迫害，还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才是好不要脸。真是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神仙，自以为除去了心腹大患，却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那魔族对着神界那些将军战士一阵辱骂，“魔界的子民，都跟我上，踏破南天门，踏平魔界，迎回魔尊！”
　　“踏破南天门，踏平神界，迎回魔尊！”众魔界呼喊着，手持魔器呼啸着冲向敌方阵营，一轮刀光剑影再次上演。
　　三天前——
　　丝丝缕缕的云雾寥寥飘荡在空中，一眼看去，这泛着圣洁光芒，威武庄严，宫殿林立的地方竟显得仙气盎然。走在花团锦簇的小径，呼吸间充满令人神魂舒畅的灵气以及沁人心脾的花草清香。这里是令无数凡人挖空心思穷尽毕生想要前往的地方——神界。
　　不远处的白玉石桥上走来一对男女，清澈的灵泉水清晰的倒映出他们精致的模样。
　　“言灵，你今日缘何未去早朝，可是有哪里不适？”淡淡喑哑的嗓音从那身长八尺，身形纤长伟岸的男子口中吐出。他一身月牙白色的广袖宫装，两襟双袖印着用银丝绣成的祥云，袍身亦是同色龙身盘绕着若隐若现，一条白色腰带束于腰间。
　　这一身浅色的装扮中，那一块吊在腰间的碧色龙佩竟吸睛不少，约两指宽，余五寸许，通体碧绿，一条清晰明朗的龙身刻于其上，眼睛处却未有任何色彩。
　　修长的脖颈，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薄唇微微弯起，一双微微里陷的星目在斜飞入鬓的剑眉下闪烁着黝黑泛蓝神光。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看上去彬彬有礼，温和可亲，让人如沐春风。只是此时虽笑着，但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藏匿于其中，如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提到我了？昨夜修炼忽略了时间，醒来已经赶不上了，千年以来，我已不管事务，想来我是去与不去都无甚所谓的。”他身旁的女子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一点即破。柳眉平滑，凤眼微挑，眸中带水，秀鼻微挺。一身红衣，艳如烈阳炽火，腰似扶风弱柳，肤若山巅白雪，娉婷婀娜，巧笑嫣然。在灵泉表面水雾的菡萏中若隐若现，似妖似仙。外如烈火骄阳，内似清水芙蓉!这是整个神界给予这位言灵帝君的评价。言灵帝君，九重天上唯一一位女帝君，天道中诞生的唯一女神，继承天道一部分神力，且凡她出口的某些话皆带一丝天地规则，无人能不从，一出现在神界便被封为言灵帝君，整个神界，无人敢惹，不是敬畏便是忌惮。言灵，言灵。言灵有三言，一言生，二言死，三言气运。
　　千年前，神魔混战，不休不止，神界人众多，修行者更甚，魔界人少，但也个个骁勇善战，又都是好战分子。所以，可能因为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两界也能打上个三天三夜，也正是因为如此，两界争斗数千年也从未分出个胜负。直到言灵帝君横空出世，引来魔尊，两人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可谓不打不相识。此后，魔尊退兵，两界不说友好往来，倒也不生事端，就这样相安无事到如今。
　　“哦？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男子奇道。
　　“堂堂神界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一身宫装出现在这里，不是事出有急且与我有关，又怎会下了朝衣物不换就来寻我。说吧，是什么事，这么巧，刚偷懒一天就被找上了？”言灵看着眼前的男子浅笑揶揄。
　　神界太子夜玄，天帝独子，自小天资独厚，聪慧过人，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五百岁升上仙，千岁成神，如今离上神之境已是不远。凡是由他镇压的战乱，无一不乖顺贴服。
　　夜玄低敛眉眼，声音低沉道:“言灵所猜不错，正是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近来无极渊出现异动，但凡过往的子民皆无一生还，有人报曾在附近听到几声高昂的兽吼，振聋发聩，令人头痛欲裂。如今在那里失去踪迹的子民已多达数百。天帝下旨让你协助我带领一众神将前去查探围剿。能让你我二人一起出动，怕是棘手的很，而且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我便能晋升上神了。”夜玄眉间带着一股严肃以及淡淡的担忧。最后一句声音轻轻的，让人听不真切。
　　言灵以为夜玄是为此次任务担忧，并未多想，而且她听到最后一句神色了然。过往的太子殿下虽是一副温和有理平易近人的样子，但其实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放在心上，眼神也表现出淡淡的疏离。谈到这件事竟会微微色变，可见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事，更何况关乎神位的晋升。
　　“不必忧心，我自会尽力帮助你的，何时出发？”言灵还不曾接过天帝发下的任务，千年前那次也不过是自己觉得好玩故而自己跑去的战场，那以后便不曾理过任何事物，天帝倒是想给她安排，但她生性散漫，不爱拘束，因此婉拒了。天帝也就自觉地每次有什么事都会避开她。此次竟然能点名到她头上，可想而知有多棘手。“久久不出摊，倒是让人期待了呢”言灵眉眼弯弯，霎时风情万种，晃花了旁人的眼。
　　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子，夜玄心里竟突然感觉闷得喘不过气。向来出事果决的他，此刻心里却是犹豫不决，备受煎熬。一边是苍生，一边是一人，本该容易取舍，可为何他心里竟是不愿意选择众者？
　　“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还有什么事？”看着夜玄一脸纠结沉重的神情，言灵总算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夜玄缓缓沉静心神，“无事，只是想着此去怕是颇为困难，你也不曾出去历练过，有点担心你到时候吃不消罢了。要不你还是不要去了。”此言刚出口，夜玄神色一惊，他刚才说了什么？她竟影响自己这么深了吗？
　　言灵听言莞尔一笑，“不必担忧，随遇而安，兵来将挡便是，而且我修为不弱，总不至于自保也不能做到吧。”
　　言灵心里道“你怎知我没历练过，难不成我每次历练还得叫上你观看吗？”
　　“如此，你回去好好准备一番，明日卯时便要整兵出发。”似是不愿多说，夜玄交代两句便步伐匆匆地离开了。脑海中想着的是早上那一幕。
　　“玄儿，你可知言灵帝君非武将出身，本帝为何却要点她与你一同前往，为何神界大将那么多，最后偏偏点到她？”巍然而立的凌霄大殿内，四周一片金碧辉煌，黄金镶白玉，精美而不失庄严的高座，天帝头戴白玉金丝十二冕旒，身着金龙帝袍威严端正的坐于其上。俯视下方垂手端立于殿中的俊美男子，神情淡淡，言语淡淡，平平乎众生，无悲无喜。可是在说到言灵的时候，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忌惮之色。
　　夜玄闻言躬身一礼，“儿臣有疑，愿闻其详。”朝堂上他听那诏令确实感到一丝不解，正如天帝所言，言灵修为高深是不假，但她素来不管天宫事务，也并非武将，神界武将如此多，无论怎样都轮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那本帝先问你，身为神界太子，你可知你的身份代表了什么？”
　　“儿臣愚钝，只知自己处于这个位置当思上位之忧，担其位之职，济下位之困。”夜玄稍作沉吟，正色道。
　　“那你可知本帝有何所忧？”天帝看着凌霄殿外的天空，轻声问夜玄。
　　“天帝所忧，无非苍生。”
　　“哈哈哈，你还是太过年轻，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身为天帝，确实该想着苍生万物，可也不仅于此。身为天帝，需要先保证天帝的位置，再维护神界的安稳，最后才能护佑苍生。”天帝听闻夜玄所言，竟朗朗大笑起来。
　　“昨夜本帝修炼之时感悟到一丝天道法则‘天女存，天道陨，九重覆，天下倾。’现在你可懂我这么做的用意？”天帝定定看着夜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夜玄神色大变，心头如坠着一颗铁称坨，沉得仿佛要掉进深渊。这句话一点也不难理解，而能威胁到天道的存在，没有谁能大言不惭的说一声‘我能做到’，除了，言灵帝君，这个诞生于天道的天宠。他不愿意相信这句话，嗓音又干又涩地问道：“儿臣……天帝，这句话会不会有误，或者是天帝哪里理解错了？言灵帝君一直以来在神界犹如透明人一般，从未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儿臣与她交往这些年，深知她秉性纯良，心性仁善，又怎么会危害天道和苍生呢？”
　　“太子慎言！你这是怀疑本帝的实力，还是怀疑天道的判断。你要记住，天道永远都是对的！”。“太子”二字，但凡天帝动怒，便会从他口中吼出。上一次这么叫的时候乃是他五百岁升为上仙之时为天后求情，他的父帝也是这么叫他的，从那以后他再不叫父帝，而是尊称天帝。显然，此刻因为夜玄的怀疑让他动怒了。
　　“本帝知晓你对言灵帝君的情意，但你首先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身处这个高位，便不该多思儿女情长，天道凌驾众生之上，既然它发出这一道旨意，那么言灵便留不得。你休要妇人之仁！”
　　“所以如你一样吗？哪怕是陪伴自己几千年的枕边人，为了稳固你的高位，就可以毫不留情的除掉吗？”被戳中心里最深处的痛，夜玄言语激烈了几分。“既然能威胁道天道，又为何不能培养一个天道，若凡是用除，除得尽吗？众神慈悲，却为何要用无辜之人的血来祭奠。”
　　“放肆，你这一千多年来就学会了如何与本帝顶撞吗？身在其位谋其职，本帝需要的就是稳固自己的位置，否则谈何护佑苍生？以小博大，自古以来本就如此，你竟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来反驳你的父帝，反驳天道。那这天下如何能交到你的手中？竟异想天开，你又如何会觉得你能培养出新的天道，又怎么会觉得你培养天道的速度能快过天道覆灭你的速度。黄口小儿，真是不知好歹。”天帝生怕夜玄再吐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无极渊已经布置好了，这是传送玉令，里面有天道的一丝念力，能保你安然脱困，你且下去准备吧。回去好好想想，苍生与一人，孰重孰轻。身为神界太子，天帝继承人，若是为了一己之私弃天下于不顾，那你该有何颜面面对下界那么多供奉你的子民，如何保护你的母族？不要让那些儿女私情蒙蔽了你的心智。”
　　“天帝……”夜玄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高台已无人影。“儿臣，告退。”夜玄声音有苦有涩，双拳紧握，又是一次痛苦的抉择，苍生，又是苍生。母后，孩儿该怎么办？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答案了，能回答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